阎山撒腿就跑,身后顿时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叫骂声。
“兀那傻胚子,你给我站住!”前院亭台上,正端着茶杯喝茶的齐尚云眉头一紧,含在口中的香茶险些喷了出来。
还不待他有所举动,坐于他右手边,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蓦然站了起来,看着前方情形冷声笑道:“齐兄,你家这仆人好大的胆子,撞倒了令千金不赔礼道歉竟然撒腿就跑,按我庆国律令,这样的大胆恶仆,一律打杀了事。”
齐尚云左手侧的一个清瘦男子闻言则开口说道:“秦兄,你看那家仆脸色蜡黄瘦的伶仃如柴,怕是杀鸡都会吃力,秦兄将他定义为恶仆就有些言之过头了。依我看他刚才一路跌跌晃晃,神色慌张的跑着,身后定是有什么东西在追他,齐兄可以把他叫来问问,问问看身后追他的是个什么人,如果是个喜欢欺软怕硬之徒,齐兄倒是可以叫人把他绑了送到秦兄的军府衙门,让秦兄的人好好治一治他。”
这时,跌爬在地上的齐蓉已经自行从地上爬了起来,鼓着嘴巴朝着这边走,齐尚云望见,看起来千金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只是转头四望,发现刚才撞倒自己女儿的那个小厮此时已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没有了踪影。
他看了看左右,然后这才语气缓缓的对着身边两人说道:“陈兄所言极是,这小子打小就被卖给我齐家做事,平日里沉默寡言老实本分,确实不是什么会欺主的恶仆,待我等下将他唤来问清原由,然后叫他对我女儿齐蓉道个歉,再略作惩罚警告,谅他以后也不敢再犯这样的错,愚弟这样处置家仆,二位仁兄,以为如何?”
大腹便便的秦姓男子呵呵一笑坐了下来说道:“如果齐兄肯把这小子绑到我军府衙门,老秦我最轻也要喂他屁股一百下军杖,哈哈……”
清瘦男子则摆摆手笑道:“齐兄不要问我们,应该问问令爱,看她想要如何处置那小子,毕竟这是齐家私事,还容不得我和秦将军插嘴置喙,刚才说法不过是笑话尔。”
齐尚云哈哈一笑,抬头看向已经走到自己几人面前的女儿齐蓉,发现她眼眶里充盈着水汽,而脸颊两侧也遗留着两道泪水流过的泪痕,心里不由有些揪痛,俗话说,女儿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平时都是放在手心里小心呵护娇生惯养着,眼睛里哪里会容得下自己女儿被别人磕着碰着了。
齐尚云站了起来,用手梳理着女儿脸颊两侧有些凌乱的秀发,并帮她擦掉了脸上的泪痕,语气亲切的问道:“蓉儿,刚才没有伤到哪儿吧?”
“没有,蓉儿就是有点委屈。”齐蓉摇摇头,泪眼汪汪的看着齐尚云又说道:“爹,你准备怎么处置那个呆胚。”
“看你喽,你想怎么处理他就怎么处理他,爹把这事全权交给你处理。不过在这之前,我得问问他,是谁在他屁股后面窜着他,让他这么不要命的跑,如果我齐家真有那种你陈叔叔说的喜欢欺软怕硬的家仆,等下就叫人把他绑了,送给你秦叔叔处置。”齐尚云说到最后,语气渐渐由柔变冷。
恰在这时,齐尚云抬起头正好看到远处阎山走过的青石道上走来一个身裹黑袍的短胖老者,他朝老者挥了挥手,老者闻讯随即赶了过来,先是朝着齐尚云打了一揖,然后语气恭顺的说道:“不知道家主有何吩咐?”
齐尚云朝他挥了挥手道:“去着人,将阎山那厮给我绑到亭台来。”
张管事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略一犹豫,便小声问道:“家主怎么了?可是阎山那厮偷了账房的银钱?”
齐尚云脸色铁青的冷冷说道:“不该问的话不要问。”
张管事顿时尴尬的陪笑道:“是,是老奴多嘴了。请家主稍等片刻,老奴这就去着人将阎山那厮五花大绑的给您送过来。”
张管事走后,齐蓉也和亭台里的几人作别,顺着前院小径走进了西厢。
齐尚云背着手望着张管事离去的方向,目露沉思。陈、秦二人则坐在后面大快朵颐的吃着甜点果实喝着香茶。
……
阎山一口气跑出了齐家,出了齐家大门沿着街道又兜兜转转跑了两三里路,直跑的浑身大汗淋漓,实在跑不动了,阎山才终于停了下来,而此时他也顺势跑到了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地,揺城内的青阳祠。
青阳祠坐靠城中最繁华的地段,离此地不远,就是揺城城主府,而再往后延一段路,更有城内最大的酒楼、窑子、赌坊坐落在这,此刻尽管才朝阳初升不久,但街道上却已经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青阳祠内供奉的是几千里外已经出了庆国国境的青阳宗开派祖师青阳道人的泥塑金身,据说青阳道人已经羽化飞升了几千年,是包括庆国在内附近几个国家的宗派里唯一修行成仙的存在,而青阳宗能够跨越国境到被誉为庆国修行界梁柱青萧山的地盘内建祠,便说明了作为曾经出过仙人的宗派实力底蕴的强大。
每天来青阳祠瞻仰青阳道人金身和求缘祈福的人不计其数,因此浓郁的香火烟气飘浮在青阳祠上方,从早到晚一直都是凝而不散。
相传青阳祠的香火气可以驱邪镇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阎山已经一路马不停蹄的跑来了,
阎山打小就有一种怪病,经常会无端端的晕倒,然后一连几天几夜不醒,醒来时,人已饿的前胸贴后背……
阎山身体本就虚弱,此时一口气跑了几里路,早已累的气喘吁吁,来到青阳祠门前险些虚脱倒在地上。
但他却挺着一口气,努力上了几个台阶,来到青阳祠涂着青漆厚重的大门前,拉着门环,啪啪啪敲了几下。
青阳祠每日只有巳时才会开门迎客,而此时才刚刚过了卯时到了辰时……
拉了几下门环,阎山便累的趴扶在青阳祠门上,此刻他真的累坏了,累的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力气,累的两股战战,累的想睡觉了……
只是他的耳根子却没有一刻是清净的,依旧重复回响着那句“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我,你要救我,你要救我,你要救我……”
从齐府大宅一路跟到了青阳祠。
阎山不禁佩服起他的毅力,这一刻他泪流满面,愤怒的语气裹夹着一丝乞求用自己仅剩的力气对着背后的声音大声吼道:“我怎么救你,我没法救你,求求你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