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远处屋顶上,千雅和千颂争执不休,火光四起。
“如今庸城危机已解,少主心情大好,千颂你去传话没准还有好处,我这是为你好,快去!”,千雅拍着千颂的肩,诱哄道。
千颂重重地拍下肩上的手,怒道:“谁不知道祈王来了,我现在进去就是找死,要去你去!”
千雅抱胸,霸气十足:“我是你姐,你去!”
千颂看着她幽幽道:“回去我就告诉仪月,少主让你跟着她学礼仪!”
千雅瞪大眼睛,立刻谄媚道:“好妹妹,你最好了!这样吧,我们猜拳,这事耽误不得,再吵下去,我们都得死,好不好?”
两人达成协议,同时出手。
千颂愉快地跳起来,像中了大奖,叫道:“哈!千雅你输了,快去!”
千雅站起身来,拍拍屁股,看了他一眼,如慷慨赴死的壮士,悲壮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来年记得给你姐我烧纸啊!”
话落,便飞身往那处院落飘去。
屋内,祈暮幽幽地睁开眼睛,轻轻挑眉看着趴在自己身上,不知好歹的小女人,发髻散乱,三千青丝披肩如绸,脸色还有未曾褪去的潮红色,笑意盈盈,端得是国色天香,令人惊艳。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祈暮清雅一笑,令景洛感觉如拨开层层云雾缭绕终于看见了朦胧神秘的月亮,‘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景洛傻傻地看着,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把玩着祈暮颈上的珍珠纽扣,邪笑道:“皇叔如此倾城之色,朕忍不住了,怎么办?”
祈暮替她抚了抚她鬓角散乱的发丝,温柔道:“洛儿,看你纤细瘦弱成这个样子,我……”
“少主,祈王!凌老丞相在庸关外城,正向内城赶来!”,千雅在门外小心翼翼道。
景洛转头看向门外,皱起眉头,怒气冲冲道:“千雅,回京便去跟着仪月,一刻也不许耽搁!”
千雅有苦说不出,闷声道:“是!”
心想着,这不是一样吗?要知道就死活让千颂来了!
景洛回头,询问道:“看我如今纤细瘦弱成这个样子,你怎么样,说啊!”
想着是心疼,还是其它什么?
祈暮微微勾起唇角,声音温柔如初,却欠扁道:“看你纤细瘦弱成这个样子,我实在提不起兴趣!”
景洛的脸一下子黑得看不出颜色,似乎气得说不出话来。
然后慢慢绚烂一笑,自己优雅从容地走下床,整理好衣物走出房门,到了院中,又顿了顿,回头看了坐在床边的祈暮一眼,对身边小猫状的千雅吩咐道:“祈王远到庸城,舟车劳顿,甚是辛苦,唤十名身姿妖娆,体态丰腴的美人来为祈王消除疲劳!”
千雅搞不清状况,小声答道:“是!少主,属下立刻安排!”
祈暮看着二人消失在院中,又施施然和衣躺下,闭上了眼睛。
一刻钟后,城主府门外便走进了一个儒雅的男子,脸上布有皱纹,却也看得出年轻时的风流俊美,两鬓虽已生华发,但步履稳健,不快不慢地一步步向里走着。
未等凌老丞相走进内院,景洛便微笑着抬步相迎,语气熟稔道:“凌爷爷,你怎么来了?”
景洛已换了一身男装,墨色锦袍,玉带束腰,身姿修长柔韧,锦袍虽略显宽大,将景洛衬的有些清瘦,但眉目间英气逼人,气质潇洒不羁,尊贵不凡,很难让人发现这是一个女子。
凌圭看着景洛,向来严肃的脸上浮现一丝暖意,随即一丝不苟地屈膝叩头行君臣之礼,清声道:“臣凌圭拜见陛下,吾皇万安!”
景洛连忙上前一步扶起这个固执的凌老丞相,笑道:“凌爷爷,这里不是洛都,不必如此,更何况您这般模样,我的身份不是暴露了吗?”
凌圭闻声立刻站了起来,看了周围一眼,只寥寥几人,且都是景洛亲卫手下,但难保不会有奸细。
凌圭看着景洛,谨慎道:“陛……公子说得对,为防万一,小心为上!”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厅内,景洛在凌圭看不见的角度狡黠一笑,对着暗处的千颂打了手势,命他加强祈暮院落的防卫。
“凌爷爷,你不是在云隐寺中吗,闲云野鹤的日子好不自在!怎么连夜匆匆赶来庸城?”,景洛一边询问,一边亲自给他斟茶。
凌圭是先帝景阙的托孤之臣,对天宸皇室忠心耿耿,先帝驾崩后,景洛九岁被封为帝,无父皇母后庇佑,无兄弟姊妹扶持,宫中朝中无人相护,只有丞相一系老臣誓死拥护景洛,凌老丞相更是待景洛胜过其嫡长孙凌玄之,所以在景洛心中凌老丞相已是亲人。
凌圭多年前便告老辞官,归隐于云隐寺中,不问世事。此次凌圭来庸城虽是因祈暮,可景洛见到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凌圭恭敬地接过茶盏,似乎随意道:“老夫听说祈王来了庸城,想着云隐寺距离庸城总是比京都近的,就来庸城寻祈王,向他讨教一下登云山顶的残局!”
景洛微微将脸侧向一边,掩去自己眸底微闪的光亮,小声嘟囔道:“原来凌爷爷不是因为我才来庸城的,一个祈暮居然将我也比过了,真是不甘心哪!”
凌圭虽已年老,但耳目依旧灵便,听到景洛撒娇似的话语,愉悦得笑出声来,“洛儿,这么大了,还这么孩子气!”
只有在景洛很小的时候,凌爷爷才唤过自己洛儿,之后碍于君臣之道,都只唤陛下,现在听到这一声洛儿,景洛眼眶有些发红,只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但找到了家的感觉,没出息也很是值得的。
凌圭看景洛一副欲哭的模样,这个当年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丞相变得不知所措起来,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景洛见凌圭的样子,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道:“凌爷爷,我不过是有些累罢了!祈暮现在在一处别院里,你先去休息一晚,明日我和祈暮一同随你去登云山顶,也是时候将这一局解开了!”
凌圭如同长辈般慈爱得看着景洛,心疼道:“洛儿,凌爷爷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天宸看起来强盛繁华,国泰民安,实际上就是个烂摊子,你小的时候我便听先帝说你天资聪颖,才华可造,也许是天宸的变数,要立你为太子时,爷爷就不同意,可没办法,天宸总要有人来承担。爷爷也老了,很多事也帮不了你,但你不要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我凌家世世代代都忠于你!若有朝一日,你承担不下去了,别一个人扛着,只要洛儿能海阔天空,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是死,也要拼上一拼!”
景洛心头微暖,笑着听话道:“凌爷爷,现在洛儿有能力保护自己,你就放心吧!”
景洛转头吩咐道:“千雅,带凌爷爷去东厢房休息!”
千颂等人平时恪守严谨,冷俊不堪,现在眼圈也是红红的。
而千雅更是早就小声地哭起来了,哽咽道:“是!”
凌圭这时才发现屋内的气氛,哈哈一笑,看着千雅朗声道:“千雅丫头是吧!听洛儿说你可是她身边除莫愁外最得力的帮手了,怎么这么不稳重,我不在洛儿身边,就靠你们照顾她了,以后可要长进啊!”
千雅依旧止不住的哭,一抽一抽地说道:“还不是您老人家把我们惹成这样的,你没见过我们千机阁平时的样子,那是以一敌十,无人能敌,少主交给我们绝对没问题,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说着,便和千机阁在场众人齐齐跪地叩拜,“属下等誓死追随少主,绝无二心,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好啊!”,凌圭看着景洛的属下如此忠心,笑得更加灿烂,欣喜万分,起身郑重的一个长揖,“洛儿有你们誓死护卫,我凌圭谢过各位了!”
景洛并不阻止,因为她了解凌爷爷这个固执的脾气,若不让他这样做,他怕是连觉都睡不着,可就是苦了这一众属下了。
千雅千颂等人立马就慌了,这个礼他们可受不起,但凌老丞相在他们阻止前就行了礼,他们就只能齐齐愣在那儿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凌圭看着众人的样子,对景洛不解道:“这是怎么了?”
景洛哭笑不得,打着哈哈道:“没事!”
踢了踢千雅的脚,“还不快起来给凌爷爷带路!”
又抬头看着千机阁众人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杵着!”
“是!”,众人站起身瞬间退了下去。
“洛儿,你不是也累了吗,快去休息!”,凌圭看着景洛清瘦的样子不满道。
“是!”,景洛乖觉道。
凌圭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千颂看着凌圭离开,对景洛委屈道:“少主,你也至少提醒我们一下呀!凌老丞相身份贵重,这一生也就对帝王行过礼,对我们行礼,这不是让我们折寿吗?”
隐在暗处的几人默默点头称是。
景洛抚额,无奈道:“凌爷爷的固执在天宸可是出了名的,你少主我也没办法呀!”
景洛从指缝里瞟了千颂一眼,看他很无奈的样子,暗暗松了口气,她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有办法,那还不杀了她。
景洛放下手,轻声对暗处的人吩咐道:“今夜不用守卫,下去休息吧!”
院落中,“但怪得、竹外花零,香冷入瑶席。”一小片竹林于院东南角,疏落的梨花,将清冷的幽香,散入一场华丽的宴席。三月已过,本已淡漠花期,可是庸城梨花的傲烈,却将原本趋于平静的落花时节再次搅动,零落成一种告别仪式。
梨花雨中,飘下一个女子,脸上并无妆容,芙蓉出水之姿,又何须雕饰,未束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飞舞,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白衣穿在她的身上有些宽大,亦是飘逸而落。
似乎面有急色,脚尖刚一沾地,便迫不及待地向屋内走去,任由梨花飘零在身而不抚去,脚下带风,足踏而过,倒是未踩着一片花瓣。
景洛看着熟睡的祈暮,有些泄气,他倒是安心,几步走过去,被子一拉,躺了下去,祈暮伸手抱住她,景洛嘴角微微一扬,在他怀中找个舒适的位置,闭上了眼睛。在祈暮怀里,景洛找到的是让她贪恋的温暖。
不一会儿,屋内便只剩下轻浅一致的呼吸声。
一夜好眠,只有彼此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