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悲无喜,无怒无己。走寻产蝉鸣,坐忘故里
布鞋踩在了破旧石阶的一个水凼里,溅起的水花带着污泥落在少年的裤脚上,少年也不在意,似没有发觉,仍是看着眼前的路;少年眼神澄澈,就好似故乡里那潭最清的水,映入什么,眼里便有了什么。只是这潭水里少了少年自己的倒影。
“方丈,道长,你们的路我已经走过了,好苦。”
少年仍是面色平淡,仔细一看又似挂了抹微笑;别人不懂这抹笑是为何,但少年知道,这抹笑已经挂了三年,如今却是用手扳也扳不动了。
下山前。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和尚在寺里喝着茶,茶水是刚沏好的,仍是滚烫,上面还冒着丝丝白雾,但老方丈却似渴的要命,一下就将杯里的茶全倾出,却又一滴没有进入嘴里,全漏了出来,顺着嘴角流下,浸湿了衣服。老和尚仍是没有反应,不在乎水的滚烫,旁边的小和尚却是面露惊容,心想这老和尚终于疯了。
“哈,见到老朋友这么激动。”一个老道士从寺庙的门踏入,脸上挂了些浅笑。
老道士胡子已经花白,头发也是黑白相间的灰,但容颜仍是一般年轻。
老和尚微微一笑,举止如常,未理会身上的水痕,手指轻轻擦了擦杯口边缘。
“观忘,倒杯茶来。”
观忘小和尚立刻起身,想给老道重新沏杯,却又被老和尚制止。
“就刚刚那壶吧。”
“啊?”小和尚有些拿捏不定,他记得刚刚这壶茶就是他师父不小心把一盒茶叶打翻了,有少许茶叶落在了地上,怕浪费,就随便烧了壶水,沏了杯茶,自己喝倒是没啥,但若用来待客却是显得不周到。
“叫你掺你就掺啊。”
小和尚吓得立刻把茶掺满了,便将茶端到了老道面前,满脸通红,实在是不敢看向老道。
老道却是一笑,坐在一个蒲团上,看了眼小和尚,没有多语。
“细灼灼无觉,缘来终归空。
万尘拂身过,片粒不沾心。”
老和尚在一边闭着眼打坐,忽得又开始了吟唱。
小和尚心想这老头搞这么多事,多半就是为了这阵的装逼。
道士眼神逐渐深沉。
“你的道吗,踏世间而不沾因果。”
老和尚闭着眼,没有说话。
“看来你的境界还不够啊,当年释迦拈了朵花就便将道传了出来,你非要吟首诗。哈,笑死我了。”
道士笑着在一旁嘲讽,老和尚气得胡子都在抖。
“你,我还不是怕你太愚笨。”
老道不与理会,一歪头,透过寺庙的门,看了看那天,似在看天上的鸟,目光却又似投过一切直指星空外的虚无。
“你看好了。”似在对老和尚说,可老和尚知道,这句话并非对他,就如之前的法也非讲给道士听。
道士将食指伸入了老和尚给的茶中,手指被烫的发红,取出,上面残留着绿色的茶和水中的泥沙,用手拂去,过了一会儿,手指如初。
老和尚眼皮一跳,深吸了口气,才缓缓一叹。
“好狠,你是让自己入红尘尽情逍遥,最后再挥刀一斩断所有吗。”
老和尚盯着手指。
“可终究还是影响了啊。这手指看似已经复原,可已经变过了。”
“终究要变得,只是变的方式,何须太在意。”道士面色平静,再无一丝波澜。
之后两人不再说话,旁边小和尚很是不解,但也不敢出言发问。
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老道和两和尚还没反应,一名年轻人便踏了进来,两老头皱了皱眉。
“我敲了门的,只是你们太迟钝了。”年轻人笑嘻嘻地说,便坐下了。
“来了就好。”老道叹了口气,眼里似有一丝同情。“你真的要走那一条吗。”
年轻人笑了笑。
“两位前辈的道法我听了,果然高深。”年轻人突然又收了笑脸,回归平静。“但我终归要一走,我的道已经圆满,无法在进一步,可我离那个境界仍差一点。这路已经不通,我只有另寻途径。”
年轻人突然起身,走到了寺庙之外,将一根手指插入了泥里,再次拔出来时,上面已满是泥垢,意念一动,天地间形成了把刀。那便是天道组成的刀,年轻人修为通天,神通无敌,可影响天地。他面色平静,巨刀落下,将他手指斩下,埋入土里。不止宇宙星空,宇宙外的无限浩瀚,不同维度都是一颤,连时间都是一顿。随着大道将手指埋入最深的地下,天地又归于平静。
老道和老和尚一惊,但又若有所思。
小和尚有些受惊,但忍不住嘀咕。
“这法如此简单。”
“直白吗,或许吧。”年轻人一笑,“我也不懂呢。”
小和尚陷入了深思。
老和尚笑了笑:“这是我的弟子,法号观忘。”
“可有深意?”
老尚一笑,又是吟诗一首:
“一路虚空,一路圆满
一界虚假,一心真实
一念千变,一意归一
俯身见天,抬头望地
不动则行万千界,动身不出半寸田
观阴观阳观仙尘,忘世忘己忘渡轮。”
最后少年走了,三万年后又来到了当初的寺庙,两和尚和老道已是不见,便叹了口气,默默推衍。
“或许,后世还可相遇?”
最后少年走了,踏上了当年那条路。
万古外有段历史,
你不去探知,他变不在。
但当年的论道却是存在过,
引出了后世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