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杏桉的父亲是有名的植物学家,对植物喜爱到了痴迷的地步,从女儿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
据说是从小就有的天赋,他十五岁就进了研究所了,研究成果颇丰。
这天才有点小爱好,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也有点小爱好。
他总是发愁,这女儿都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连个恋爱都没谈过。以前是天天学习,现在不知道整天忙活什么。
把家里收拾地像水族馆一样,就算是也就罢了。可这沈杏桉的房间里放了个大玻璃钢,也不知道她找哪里的人订做的,这玻璃缸连接着玻璃缸,中间打通一直延伸到阳台。
阳台就更诡异了,偌大的阳台,从不晾衣服,地上铺了几层毯子,阳台的窗户从来也不开。玻璃钢还要接出一块木板,木板两侧还有精装的栅栏。
整套系统的过滤接在了另一个房间,大大小小的集装箱里面全是水生植物,过滤器还是超低音的。
乖乖,沈杏桉父亲脑壳子疼,惊呆了。
我闺女这是要养一条龙?搞这么大阵仗?
沈教授沿着玻璃缸走啊走,看啊看,只看到了水里的假山,水草,几只小鱼苗,仔细看还有河虾。
莫非,这么大的缸,就养了这些东西?
沈教授在阳台的地毯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生物。伸着脖子,眼睛圆溜溜的,小家伙大概有三厘米的样子。
沈教授心中充满疑惑:莫非眼镜该换了?那玩意怎么看都是一只小花龟吧!莫非是品相极好的极品花龟?
他对着小花龟,那可是摸了又摸,观察得不能再仔细。从背甲到腹甲从脑袋到尾巴,得出结论:普通小花龟。
沈杏桉刚打开门,就看见两年没见面的老爸,穿着棉袄,围着围巾,蹲在阳台,手里还把玩着自己的小龟。
沈杏桉冲进厕所,把手往热水里一泡,擦了擦手,冲到阳台,一把夺过小龟。打开了一旁的晒背灯,将小龟放下,动作极其迅速,娴熟。
沈教授都楞了,沈杏桉瞪着两个大眼睛,语气埋怨:“爸,你这进屋暖手了没?我这小乌龟要是被你给弄感冒了,我就回老家,把你那花花草草,小树苗全拔光。”
沈教授看着蜷缩着身体,安安静静的小花龟,惊讶地问道:“闺女,你这屋子捯饬成这样,还养了多少这样的小家伙?”
“就一只呀。”
“一只你这么大阵仗?”
沈杏桉叹了口气,说话略带哭腔:“爸爸……这已经是我今年养的第六只小乌龟了,一开始我就用人家说的那种新手快乐缸,小龟没两个星期就死了。后来我换成网上说的集装箱加上过滤系统,我以为给龟的条件已经很好了,结果有一回我晾了个衣服,开了会窗,他就感冒了,感冒变成肺炎治不好了暴毙了……”
沈杏桉越说越委屈,最后哭了出来。
沈教授都傻了,乌龟这么好养怎么就养成这样了?
沈教授摸着女儿的头:“没事,你可以试试巴西脸的小乌龟,生命力可强悍了。”他试图安慰女儿。
“啊,我之前样的都是巴西脸,这是头一回养小花龟。”
这……
沈父无言以对,但他观察了一下这房间里的设备,想来这已经是很好的条件了,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角落的小花龟,伸着飞机腿,鼻子冒起了泡泡。
沈杏桉顿时慌张了:“爸!你看你干的好事,鼻子冒泡了,又感冒了,快帮我去屋子里拿加热棒。”
把小乌龟安顿好之后,沈杏桉一句话也没和沈教授说过。沈教授看自己女儿这样子,突然想起来此行的目的。
沈教授要带队去亚马逊河考察,临行前想和家人聚一聚,沈杏桉的奶奶也想见见孙女和儿女们,顺便去庙里拜一拜。
沈教授旁敲侧击地试探道:“你天天为这小乌龟心力憔悴,你男朋友没意见?”
沈杏桉盯着泡药浴的小乌龟,一脸着急:“养龟呢,要什么男朋友,男朋友可以叫我的龟不生病不死吗?男朋友是没有用的。”
这傻孩子在胡说些什么呢?养龟养出毛病了,果然是得去庙里拜一拜。
“你过两天回家一趟,咱们聚聚,你奶奶也想你了。”
沈杏桉本想一口答应,但一想到小乌龟生病了,要泡药浴,自己离不开。而且这大冬天的,小乌龟也带不出去,温度差这么大肯定会死龟的。
突然想到了自己老爸是专家呀,恒温箱总是有的吧,可携带的不会没有吧?
“爸比”
“好好说话”
“你装破草的宝贝恒温箱,给我装龟龟我就去。”
“你就一直几块钱的小花龟,我那可是好几万的珍贵品种,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沈杏桉立马戏精上身,疯狂掉眼泪:“你把我的崽崽弄感冒的,小乌龟那么小,感冒完了就是肺炎,那可是要命的大病。我养的那么好,你一来就带走一条命,我真想那我换他呜呜呜。便宜就不是一条命了吗?便宜就可以不管死活了吗?我放在手心里的宝贝就这么被糟蹋了啊……”
沈杏桉哭的逼真极了,成功唤起了沈教授的愧疚之心:“行行行,我给你腾出来一个。别哭了,二十多了,羞不羞。爸带你出去吃饭去走。”
“我不吃,他生病,我吃不下,你早点回去吧,后天我就收拾好回去了。”沈杏桉一心全在小乌龟身上。
沈教授无奈:“那好吧,我先回了,照顾好自己,还有,小乌龟的事情爸向你道歉。”
沈教授走了之后,沈杏桉着急了整晚,第二天早晨,小乌龟还是没有起色,甚至开始张嘴呼吸了。
沈杏桉在龟友交流群里一直活跃着,各种办法眼花缭乱。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喜欢上了乌龟这种生物呢?
大概是朋友送了她一直小乌龟,她没养好,小乌龟得了白眼病,拒食最后死掉了。那之后她对小乌龟就爱惜至极,担心一次养多了分心照顾不好,一次只养一只,并把小乌龟的生活条件不断地改善。明明什么都注意好了,为什么就是养不活。
太难受了,每一次小乌龟生病,都好像能够吸走人的精力一般。
叫她郁郁寡欢好久,甚至养龟次数多了,她一心扑在这上面,交出了自己所有的空闲时间。
阳光透过窗户进入室内却不怎么温暖。这双捂热了的的手也不能去触碰玻璃缸里正在消逝的小生命。
沈杏桉抱着恒温箱带着小乌龟,出现在和爸爸奶奶约定的轻山庙。
轻山庙是沈杏桉家乡这一带最有名的灵庙,就连这座山都丝毫没有现代化气息。清石板小路通向幽静的寺庙,树木环绕着的寺庙没有夏天的清丽,寒冷冬天的枯枝让寺庙更加肃穆。
枝桠上绑着红绳,沈杏桉不知怎么的在一条红绳下站了有一会,抱着恒温箱,她看到上面印着:“轻舟已过万重山”。
不好的预感突然袭来,她觉得手里的生命即将消失。快步走进香火殿中,找一处温暖的地方,她打开恒温箱,小乌龟已经软趴趴地耷拉着脑袋。
急的她红了眼眶,这种离别就像是被人夜里阴凉的风在心口一刀一刀的划着,得不到人的理解却有它独到的难受。
身边走来一位僧人,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和尚:一身袈裟不似冬日的穿着,长长的白胡子,看破红尘的眼神。
“姑娘,你们缘分未了,莫太过伤心,生死有命。”
僧人转身要走,沈杏桉急忙起身:“师傅,您的意思是他还有一线生机?”
“非也,只是你和他缘分未尽,终会再见。”
她和小乌龟?
和父母,奶奶道别之后,她抱着小乌龟,顺着下山的溪流走到河边,一叶小舟在岸边停摆,她鬼使神差地上去,手捧着小乌龟,将它缓缓放入水中。
一别如斯,随波去,梨花落尽,轻舟难停。
不知怎的,沈杏桉睡过去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有位老婆婆在小舟上坐着。
老婆婆穿着不似现代人,也不像是少数民族的服饰。沈杏桉急忙道歉:“对不起也婆婆,没问您我就上了您的小船,抱歉。”
老婆婆笑得很慈祥,仿佛看出她有心事,老婆婆就那么坐着,小船却顺着水流动了起来,两岸的景色飞速地变化着,沈杏桉觉得古怪却不敢说话。
老婆婆轻轻地说道:“你不必太难过,这本是惩罚他的,却还是让你这般伤心。”
惩罚他?是再说我的小龟吗?沈杏桉不太明白老婆婆在说些什么,但心里除了疑惑更是多了怅然。
“女娃娃,听老婆子讲个故事吧。”
“婆婆,听完我可以回家吗?”沈幸安打算再去买一只小龟养着。而且老婆婆和现在自己的境况都过于诡异。
讲真的,不害怕是假的,淡定都是装的。小乌龟难道怨恨自己死掉了,然后要收拾她了吗?
婆婆看向远方幽幽地说道:“听完你自己会有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