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阳日从酆灵山的另一侧隐退了,大片的火烧云逍遥起来,优哉游哉地闲晃着。
风崃昂着头,两侧的翅翼扑扇了几下,一旁,黑猫伸爪抓了抓风崃的羽翼,突然炸了毛。
不知怎得,那两只兽物就大打了起来。
大抵,四时好被风崃长出的翅膀吓着了。那只紫狼居然会飞了,还长了翅膀,这真是稀罕又惊悚的怪事。打斗结束,四时好呆愣着头慢慢走开了。
浔和季槿之就那么看着它们,缄口不言。半晌,浔望着自家主子,散漫地朝他挑了挑眉,转身便消失在寂静里。
汪家村。藏书阁。
话说这藏书阁,已有万年之久,是前任鬼王封印魔石之后建造的。远远看去,悬崖绝壁上突兀地嵌着一根百米石柱,石柱上便是五层封顶的塔楼。
被称为藏书阁,可里面却无浩如烟海的上古载籍。凡人不知其故,只道是仙人赐予人间的智慧。根据汪家先人留下的传说,这书阁曾遭五雷轰顶,可仍顽强屹立不倒。
村寨里有人中了风,别家孩子顽劣成性,谁家媳妇又难产殒命,寨里人皆会求着教书先生一同去山边请愿。后来这便成了约定俗成的事了,有难事,皆邀着教书先生一同去就是了。
可半年前,自从寨里最德高望重的先生仙去之后,汪家村便屡遭怪事,淫邪不断。
“聚魂术的要领全藏于这扳指之中了。”汪振武拿起一个白石匣子,那蓝玉扳指静卧其中。
“汪家主费心了!”季槿之接过匣子,正欲取将其取出,却突然被汪振武喝住了。
“这扳指灼热的很,鬼王殿下还是小心为上!”
“多谢!”话罢,季槿之收了手,又小叙一场,便离开了。殊不知这日后,藏书阁竟兀自消失了。
回了幽冥府,季槿之试了多次都不能触碰到那枚扳指,令浔又试了试,皆是如此。
昏暗如斯,浔往四处看了看,继而无奈道:“王,这蓝物是火之属性,至阳之物,我们是碰不得了。”
“如此?若我非要触及呢。”季槿之眸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那人恐怕已在无影崖底了。”浔答道。
“无妨,我亲自前去探望,你留下照顾好言离。”季槿之想了想,又道:“还是继续扮成云莱吧!”
一旁,浔径自朝季槿之翻了个白眼。
“王上怕不是忘了,您还欠我一个要求呢!若要是伤了顾姑娘的心,这如何使得。”
“事后再谈,你那时就是要做鬼王我也定会依你。”言讫,又留浔于空气中独自冷静。
我为臣子,你为王。
罢了罢了。
......
“姑娘,醒了!”看着顾言离醒来,浔忙倾身去扶,他当然没有忘记自己此时正是云莱的样子,连忙将声音也压低了几分。
“云莱?”
“在,姑娘淋了雨,生了场大病,怕是做了许久的噩梦吧!我去煮些粥来,姑娘就不要去想其他的事了,好好养着身子。”浔说罢,随即走出房门,长长呼出一口气。
谈及骗人,他还当真自学成师了。
“噩梦?”顾言离垂下了眸子,努力回想着。“神木?”看向腕间的叶形印记,顾家姑娘心头猛地一震。然而,如同上次那般,也只是些零零散散,破碎的记忆。
怎么又忘了。拼命回想的空当,“云莱”已端了粥来。
“极佳的泉水煮的,姑娘快喝些吧。”见言离呆愣着,“云莱”又道:“你槿哥哥可是打败了两只看管泉水的凶兽,才取来的水呐。”
“槿哥哥?”迎上她的眸子,顾言离不解道。
“是你家叔叔。”浔汗颜,他差点忘了。
“云莱姐姐,你们成亲了吗?”
回想千年之前,“云莱”顿了半晌,道:“情根深种,至死靡它。”
“你想听些陈年的旧事吗?”默了默,“云莱”继而道。
“嗯!”一旁,顾言离瞬间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很久以前,他被人陷害,是我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那时候,他身负重伤,全无意识。我变卖了家中所有行当,才有一位姓顾的医师愿意救他。”望着顾言离,“云莱”突然没了后文。
“姐姐后来成为了女将,在一次战役中香消玉殒……”顾家丫头下意识说道,颔首未见“云莱”眼中的惊诧之色。
“是啊,因为一些误会,我错怪了他,以为他利欲熏心,连死都记恨着他。”
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顾言离望向“云莱”的眸子,却见她正探索的看着自己。
“方才向姑娘说了玩笑的话。”“云莱”笑道。
“姐姐会舞剑吗?”想到冷越剑,顾言离问道。
“......恰巧今日身体不适,我便先告辞了。”“云莱”忽而咳嗽了两声,转身快步离开了。
云莱。
血泪顺着剑刃滴落,白衣女子长久地倒于血泊之中,再未起身。
寒霜旋长至,佳人今不再。
孤柳空悲歌,花海身后现。
.......
脑中不知为何又闪现出这样的画面,顾言离忽然埋头痛哭了起来。
叔叔的云莱明明好好的,她,为何会有这样的记忆......
在门外听到哭声,浔垂眸叹了叹,转身离开了。
无影崖。
并非是无万物之影的意思,只因崖底深不可测,即使是仙人也不敢轻易一探究竟,这才有了它名字的由来。
此时,季槿之望着眼下黑漆漆的一片,毫无顾虑,闭上双眼便是纵身一跃。
耳边的风强烈刺耳,他就那么在黑暗里下沉,欲与风搏击。
于他,比起千年的痛苦,这无影崖又有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