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困秋乏,睡不醒的冬三月。
接到子涵的电话是一个周末的下午,高凡正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打瞌睡。
“高秘书,打扰你很久了,下班了请你吃顿饭……”
高凡愣了片刻,狠狠的一头撞在墙上,他发觉这不是在做梦。
这是个没有风的下午,太阳懒洋洋的照着,大地一片死气沉沉。
但这是高凡有生以来感到最幸福的一个下午,没有之一,之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地址依然是在酒店,不同的是这次是在西餐厅,子涵没有劳烦岳梅君,只是问岳梅君要了高凡的电话。
对于这次有目的性的请客,子涵思来想去,纠结了很久。
原本只是想着要打个电话问问高凡玉火机的事是否有进展,因为这是舅舅滕长青的心结,自然也就是她的心结。
但是接通了电话,子涵却没有开得了口。
已经麻烦人家很久了,不能再强人所难,高凡应该是已经尽力了,再追问就不太合适了。
子涵出于礼貌,遂转念一想,顺便请高凡吃个饭,以表谢意。
关于玉火机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常言道:玉寻有缘人,也许是缘分还未到。
西餐厅的音乐永远是那么舒缓、柔和、静谧。
子涵和高凡相对而坐,静静的听着音乐,聊了很久很久。
从学习到工作,人生和理想,再从信仰与追求。一直从日暮到灯火阑珊。
子涵把有关舅舅滕长青、有关蒋芳阿姨、也都开诚布公的讲给了高凡听,但唯独没有提起玉火机。
高凡从但丁到凯撒,从《四世同堂》到《悲惨世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唯独没有聊自己的身世和家庭。
这世上有一种人,替别人考虑的远比自己的要多很多,这是一种沁到骨子里的教养和善良。
子涵是这种人,高凡也是这种人。
高凡并没有打开自己的心扉,因为他不想把最难堪的一面呈现在这个阳光善良的姑娘面前,因为他爱她,但他却不想让她知道他爱她。
这世间,有一种人,光是遇见就已是上上签了。
能够就这样陪子涵坐着就足够了,他已经很知足了。
至于聊什么不重要,以他的知识储备和阅读量,跟谁都可以聊,聊什么都可以。
但是无论是谁,跟谁聊,聊什么,他都无法敞开心扉。
世界上所有的学问,其实就是与人相处的学问,与人相处的学问就是对距离与分寸的把握,他能够跟任何人相处的很好,但没有一个人能走进他的心里,这是他不快乐的根本原因。
高凡是个完美主义者,无论做什么,都是唯美至上,他严格遵循着美学的定律:距离产生美。
他尽管有爱,也渴望爱,但是他受尼采和叔本华的影响较深,又是一个知行合一且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
爱情原本就是一个谎言,谈情说爱本质就是一个撒谎的艺术。而高凡对于谎言零容忍,尤其是对自己的要求。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一个人的性格是他社会关系的总和,一旦形成,就很难被改变。
他尽管博览群书,饱读圣贤,懂得很多的道理和知识,但书籍不能彻底的打开他的心扉。也没有让他找到追求和信仰。
爱因斯坦说:这个世界所有困难的问题,答案都在另一个层面。
华灯初上,子涵挥挥手上了计程车,高凡挥挥手,车消失在人民路的尽头,驶入幸福路的交叉口。
如此心有灵犀的两个人,却依然相敬如宾,这是人与人之间相处最合适的距离,也就是产生美的距离,远一点不合适,近一点也不合适,那是一种分寸和把握,一种感觉。这是一种只有两个同频的人才能感受到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