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脸莫无表情,优雅大方的母亲披着披肩站在木易的身后朝着他的视线望去,
一辆已经驶远的出租车,那个依依不舍的神情,
失措的转身,那个对视让人毛骨悚然,
木易反身性的抽搐了一下,他往后退了一步,后背一阵发凉,
“原来这个小丫头还挺彪悍的,嗓门又大,还那么野蛮。”
“——”
“看你从宴会厅出来我就知道没好事,怎么?余情未了?”
“——”
“我什么时候教过你,大人说话要不接话?我说的话你听到没,当耳旁风吗??”
“——”
“你——”
木易的脸瞬间转了回来,抬手到半空中,
高母亲几个头的个子给人强势的压迫感,
从小不爱说话,不敢反抗的大少爷,如洪水猛兽一般的爆发着,
李静然的手被儿子反制握住,强而有力的手掌让她动弹不得,
“够了!”
“木易,你——”
“我跟Tracy订婚,你替我决定了,要我去读什么乱七八糟的MBA,你也帮我想好了买了机票,就连跟我喜欢的女人分手,你都替我出面解决了。我就想请问你,尊敬的母亲大人,还有什么是你需要替我决定,你可以一次性告诉我,我通通满足,我通通照办。”
“我为了你的前途着想。”
“前途,金钱,名誉,别人对你的称呼,都比你儿子重要,既然你觉得我是个累赘,当初为什么要生我,在你肚子里的时候就应该打掉的,把我生出来只是当你的傀儡和好操控的木偶妈,木太太!”
“你就是这么跟你妈——我说话的吗?”
“如果可以,我宁愿当初我跟爸爸一起出去,一起四仔那场车祸里不回来,也比现在对着一个从来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不是开心的妈强。”
“——”
从小到大,问到喜欢爸爸妈妈的时候,
木易总会回答,自己喜欢爸爸,
就连难得去幼儿园的李静然也会被老师一脸愕然的问道,
是木易家里的谁,
妈妈,这个称呼在他们家,只是个摆设。
李静然只是教导儿子,要懂事,要听话,要做个有礼貌的孩子,要认真,
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每天是否开心,
那个压过自己头的儿子那一阵的“歇斯底里”,
是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的真心话。
宁愿跟爸爸一起死,都不愿意对着这个妈,
妈妈——真的有这么恐怖吗?
李静然潸然泪下,就算很想用指腹抹去滑落的泪滴,
就算多想忍耐,可还是会脆弱的不堪一击。
“怎么?没话说了吗?一向牙尖嘴利的李静然女士也会示弱也会词穷嘛。”
“你真的就这么讨厌妈妈吗?”
“我有时候都觉得我可能是个孤儿。没有爸爸,更没有妈妈。”
忍无可忍的给了他一个耳光,
手掌通红,那个力度大到自己有些吃痛的收回手,
她忍住眼泪,满脸只一如以往的严厉,没有再多半个字。
“反正你教育自己的儿子的方法除了打就是打,我也习惯了。”
“——”
儿子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远,
身为母亲的李静然竟连一个让他站住的理由都没有。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母子两的关系弄到如此无法收拾的地步。
大三那年,木钟训去度假村钓鱼,
在高速的时候,有个醉驾的司机失控撞上了他的车子,
急打方向盘无果的情况下,
木钟训连人带车的整个从栏杆边失控掉下了桥,
当场爆炸,粉身碎骨。
警察只是在爸爸的手上发现了那块残缺不缺的手表,
和左手无名指那个断指上取下的结婚戒指,
李静然才勉强认出这是自己的老公。
太平间里,她一滴眼泪都没有的站在一旁怔怔的守着已经变冷的老公,
木易哭的撕心裂肺的呼喊爸爸。
葬礼上,李静然依旧是没有一滴泪,哪怕是哭声都没有,
木易抓着要下葬的棺材死死的不放手,
因为他知道,这里面是爸爸,如果棺材放下去,就永远看不见爸爸了。
他不断的下跪,不断的双手祷告,不断的认错,
求着,喊着,让他们不要埋了爸爸,
可是,那个缓缓下降的棺材依旧被土尘埋了起来。
那一阵阵的呼唤,响彻墓地的哭喊声,
那个跪在墓碑前累的木易终于累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母亲只是想要拉起木易,
眼神交汇之间,他发现,母亲异常的平静,始终不曾掉过一滴泪的样子。
他松开那双拉紧自己的手,有意的推开她。
“你的血是冷的,走开点,你让我不舒服。”
在那之后,
木易隔绝了自己跟母亲的世界,他觉得自己是个孤儿,
没有爸爸,更没有妈妈。
对李静然说的话,只有遵从并不违抗,开启那个乖乖牌式的好儿子模式,
他都会告诉自己,自己只是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不需要灵魂。
短暂卸下的面具笑容重新挂上脸,
木易抱歉和身边周围的人寒暄着,只是希望自己不要把不开心显露的那么明显,
他依旧熟练的搂着Tracy,依旧如同快要当别人家乘龙快婿的模样和人攀谈着,
像极了一个机器人,没有喜怒哀乐,只是设定了一种模式,
要幸福,要开心,要昭告全世界,你胜利了。
秦旭有些可怜木易,想要举杯敬酒的迫切被婉秋阻挡了,
“你要干嘛?”
“敬杯酒。”
“算了吧。”
无奈的被婉秋拉走,台子上自己没有放稳的酒杯应声掉地,
酒撒了一地,杯子滚远了。
路依然觉得自己有些丢人,感觉胃里有些难受,酒精的作用让她有股难受劲堵在胸口,
她想吐,可是只是不断的泛着恶心和醉意,头昏昏沉沉,
靠在便利的冰柜上,觉得额头冰凉的好舒服。
“要不要买瓶水喝喝?”
“不要!”
“要不要找个椅子坐坐?”
“不要!”
“要不要给你个抱抱?”
“要!”
“我以为你也会说不要呢——”
“要,干嘛不——要。”
那句不要,
路依然说出口就后悔了,顾新知站在她身后双手打开想要接着路依然,
已经眼神涣散的产生幻觉一般,她坚持着没有吐出来,突然的想要喝口水,
她抓住顾新知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凑近,那股好闻的肥皂香味在路依然的鼻尖打转着,
偌大的便利店,两个人在角落里,进行实践“异性相吸”理论。
好像大多都在喝酒的时候,或者路依然对他不太友好的某个节点,
顾新知总会自讨没趣的就那么出现在她的眼前,
听路依然说着醉话,说心里话,做最丢人的事。
他好像也习惯了她的种种一切,
习惯性的买瓶水,路依然把水小心翼翼的倒在瓶盖子里,
就像小时候小孩子学着大人喝酒一样,
她会一口饮尽,表示自己的海量。
“我没醉。”
“那走个直线看看?”
“走就——”
还没等走个几步,胃里那种所有的酒精夹着食物混合出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物体,
她一个转头撩起头发把头凑向一遍,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所有的呕吐物汹涌而出一般,吐完之后的路依然周身轻松,
原来还红到耳朵根的脸,一下子降温了——
“喝口水。”
“谢谢。”
“看来真的没喝醉,没发酒疯。”
“是是是,你是淑女,最漂亮的淑女”
“顾新知。”
“什么?”
顾新知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心跳加快,
好像第一次有人那么正式严肃的叫着自己的全名。
他不觉得比小时候自己闯祸或被老爸逮到,
亦或者是被老师叫出教室的,那个意犹未尽的“宠幸”感,
感觉路依然叫自己名字的时候比他人生中哪次听见自己的名字的时候都那么心慌,
心简直都能跳出喉咙口。
“把我留在你身边,不要让我犹豫不要让我有回头的机会。拜托你。”
“好。”
“为什么不问理由?”
“就算你不这么说,我也想这么做了。”
“刚才的话,我收回。”
“来不及了。”
“顾新知,你真的是笨蛋。我现在算是发现了。”
“对啊,你才知道啊。”
路依然喜欢被顾新知背着,后背上那种踏实的安全感,
嘴里会哼着哄孩子的字眼,
那个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伤的放心,
不一会,她在顾新知的后背上便沉沉睡去。
不吵不闹的,像极了一个听话的小孩。
“路依然,原来你不发酒疯的时候,还真的是有够可爱的。”
木易只是穿着一件衬衫在路家焦灼的等待着,
扯开的领口,车里的西装,口袋里那个一直震动不停的手机,
十一点,
被那个已经快要忘记脸孔模样的曾经的女婿登门造访的时候,
楼清水女士还着实吓了一跳,差点报警告人私闯名宅。
“有事?”
“我找路依然,请问她回来了吗?”
“没,没呢。她说今天参加订婚酒宴去了。还没回来。”
“早知道我就送她回来了!”
“早知道?送?”
楼清水盯着喃喃自语的木易顿时福尔摩斯附身,
精致的皮鞋,一身直挺的西装,脸上残留的妆容和那个打理过的大背头,
路依然说参加的订婚酒宴,难道就是自己的前男友,曾经未入门的女婿?
她平稳的放下老花镜,气沉丹田,一脸镇定自若,
不紧不慢的小步走进厨房,
路爸以为老婆要给客人倒茶,便跟在身后,
可曾想,
楼清水女士从厨房的刀柜里,抽出了最锋利的一把武器,
那个深夜刀光剑影,满满的怨念,无法掩饰的杀气,
“老婆,你——要——干——嘛?”
“我要为民除害,替依然出了这口气。”
导致顾新知用脚推开路家的大门的时候,
看见路有为拼死抱着欲行凶的楼清水女士的水桶腰,
那个保持友善社交距离的木易只是闪边退到远的地方,
两方对峙着非要拼出个你死我活的最终结果一样,
顾新知咳嗽的动静终于停止了三次世界大战。
而背上的路依然依旧没有醒。只是换个了姿势,
蹭蹭顾新知的脸颊,嘴里哼唧着。
帮路依然脱好鞋子,盖上毯子,
顾新知没有多逗留的便告辞预备离开,
只是宣誓主权一样的用手指着木易,
一脸的逐客令;
“木先生,我们能不能聊一下。”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话好说。”
“是我有话想说。”
“你跟我说?”
“以什么身份!”
“路依然的男朋友以及未来老公的双重身份。”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