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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杨笑端着杯子,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史学赏析之你最欣赏的历史人物?”

她似是无奈地笑了笑,对着刚进门的慕嫣喊了一声,“慕嫣,这是你们社团的活动吗?”

慕嫣点了点头,“嗯,是梓轩史学社组织的演讲比赛,之前它纳新考试考得就是你喜欢的历史人物是谁,不过这次它换成了演讲比赛了。”

“演讲比赛?”杨笑忍不住轻蹙了蹙眉头,她有些怀念的说道,“上高中时候,我最害怕最讨厌的科目就是历史了,不知道为什么,历史老师总是找我背书,现在我只要一看到和历史有关的东西就会产生恐惧感。”

“有这么严重吗?”对于她的话,慕嫣不禁感到有些好笑,“正常来说文科生不应该恐惧数学才对吗?”

杨笑笑着摇了摇头,“也许我是个异类吧。”忽得,她抬眸看向慕嫣,“对了,慕嫣,这篇文章是你写的吗?《从未被时间遗忘的人——昭明太子》。”

“写得怎么样?”

杨笑浏览了一遍文章,眼眸中闪过了一丝赞赏,“不得不承认,慕嫣你实在太有才了。”

“昭明太子,萧统,我只知道他的一首诗,好像是何必……何必……什么来着?”杨笑似在回忆,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慕嫣灿然微笑。

“对对,就是那个。”杨笑给予了慕嫣一个欣赏的目光,“你不去学语文真是屈才了。”

“不过关于他最有名的传说还要数顾山红豆,他与尼姑慧如的故事了。”慕嫣微微一笑,都道是宫墙之中无真情,但是他却能与她谱写出一曲婉转缠绵千年之久的恋歌,流芳百世,让后人称颂。

“不过既然你这么喜欢历史和文学,那为什么要选择日语呢?”杨笑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让慕嫣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半晌,她才抬眸,轻声说了一句,“为了一个约定吧。”虽然现在那个人也不在她的身边了。

杨笑歪头,“约定?”

“是啊,为了一个约定。”慕嫣淡然一笑,一个人学法律,一个人学日语。

正当两人谈话间,沈艺如猛地推开了门,大喊了一声,“师傅,八戒,我回来了。”

杨笑瞟了她一眼,“你终于和你家阿轩腻歪完了。”

“你们在说什么?”沈艺如走了过去,从杨笑手中拿过那张纸,“史学赏析之你最欣赏的历史人物?这是什么玩意?”

“我们社团组织的演讲比赛。”慕嫣笑了笑,“想去看吗,师兄?”

“嗯。要是有时间的话,我就去。”沈艺如思索了一番,“要说人物的话,我最喜欢的就是风哥了。”

“风哥?”两人皆是一愣。

“风哥是谁?”杨笑连忙问了一句。

“西晋惠帝的皇后贾南风呗。”沈艺如嘿嘿一笑,“这样说的话,你们肯定知道了吧。”

“就是那个有名的白痴皇帝吧。”慕嫣点题。

“晋惠帝虽然白痴……”沈艺如微微挑眉,一脸的暧昧,“但是孩子很多,你们懂得。”

两人皆是一笑,这样讲的话她们的确懂得,那方面很强。

“不过你为什么会欣赏她啊,这么一朵奇葩……”慕嫣有些不解,“正常来说很少有人会喜欢她吧。”

“肯定是因为面首啊,面首……这是一位尝遍了魏晋时期美少年的女中‘豪杰’啊,姐姐我的一大热爱就是收藏美男图画,汉风唐韵、魏晋风骨什么的,我们这么长的历史中也就属魏晋时期出帅哥了,你想想她的裙下之臣,皆是什么样的货色。哎,真的是很羡慕她啊……这样霸气的女人如果活在现世中,啧啧……”

“不过像她这样的女人确实有点太过了,怀有嫉妒之心是人之常情,但是也不能对怀孕的嫔妃施以那样的酷刑,作为一个女人如果连最基本的善良也丧失了的话,她就不能称之为人了。而且要论皇后的话,我更欣赏汉光武帝的阴皇后和唐太宗的长孙皇后。”

“两位都是母仪天下的典范啊……”沈艺如看着慕嫣,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是啊……”慕嫣笑了笑,“这两对都是史书上有名的伉俪情深的帝后组合。不过,虽然这么讲,但作为皇帝,哪还有什么爱情啊,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什么的。”

“师傅呢?”沈艺如看向杨笑。

“历史的话,我不是很喜欢,但如果说人物的话,我比较欣赏武则天。”

“武则天?”沈艺如顿了顿,给了个肯定的评价,“同样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啊。”

“是啊,所以最后才有了那座无字碑嘛。”杨笑淡然一笑。

……

大一下学期课程的学习相对比上学期要多了一丝纯熟,原本最令人头疼的日本语会话课也变得逐渐轻松了起来,在经历了一个学期的学习后,众人也渐渐积累了一些日常对话,基本用语,与外教交流也早已没有了当时的青涩与尴尬。

“授業が終わります。みんな,また。(上课结束了,大家再见了。)

中田雅美一走出教室,原本死寂沉沉的气氛立刻就活力了起来。

“啊……累死了。”沈艺如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现在看见她也没有刚开始那么难受了。以前的时候,我一听她讲话,浑身就起鸡皮疙瘩,尤其是上个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看她那张微笑的脸,我就很是纠结。”

杨笑点点头,“是啊,毕竟学了一个学期了。不过,咱们这样还算是肤浅的呢,看看人家那些大三大四的学长学姐们。”

见慕嫣起身离开,董方静急忙叫住她,“慕嫣,一会儿还回宿舍吗?”

慕嫣摇了摇头,“不回去了。我今晚要参加社团活动,我现在先去把那份材料整理一下。”

董方静问了一句,“是那个演讲比赛吗?”

“嗯。”慕嫣微微一笑。

“加油啊。”董方静摆了摆手,“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看的。”

从外语楼走出来后,慕嫣一眼就看见了尤子墨正站在一棵榕树下等着她。

她笑着向他跑去,“子墨哥哥,谢谢你陪我去打印这份材料。”

“没事,材料都拿好了吧。”

“嗯。”慕嫣笑着点点头,“对了,子墨哥哥,你喜欢的历史人物是谁?”

“历史人物吗?”尤子墨思索了一会儿,温声说了一句,“我比较欣赏南唐后主李煜。”

“是吗?”慕嫣灿然微笑,“一位文艺气息很浓的帝王呢。”

“嗯。最喜欢他的半阙词,‘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尤子墨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不过,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呢?”

“喜欢什么样的人物,就能显示出一个人的性格。”

“是吗?”尤子墨淡然一笑。

整理完材料后,两人去了离历史学院最近的那家餐厅。

慕嫣将一块土豆放入嘴中慢慢咀嚼着,她抬眸看向对面的男生,“子墨哥哥,你为什么会选国际贸易这个专业呢?”

尤子墨的神情似有些无奈,“其实我本身学的是理科,不过我父亲说以后要我继承家业,所以他让我学经济学,其实我自己更喜欢化学、生物多一些。”

慕嫣点点头,“的确有些迫不得已,但你为什么报了这所学校呢?”

“S大的金融学很强,国际贸易也不错。”尤子墨看了她一眼,“那你呢,为什么要报这所学校呢?”

听到这个问题,慕嫣的秀眉顿时微拢,她轻声说了一句,“是我母亲帮我选的。其实单纯以我的分数来说是不够这所学校的,但是我最后加了20分。”

尤子墨没说话,他明白慕嫣话中的含义,烈士子女高考会加分。

“而且最近我有种选错专业的感觉了。”慕嫣垂眸,将一块最讨厌的胡萝卜放入口中。

“为什么?”尤子墨注视着她,“你不喜欢日语吗?”

慕嫣摇摇头,没有说话。

尤子墨也没有问,慕嫣脸上流露出的落寞,让他不忍心继续追问下去。

将她送到历史学院后,尤子墨就回了宿舍。慕嫣拿着准备好的材料,一路奔到历史学院学生会办公室。

慕嫣轻敲了三下门,推门而入,“学长。”

宋会转过头来,对她笑了笑,“准备好了吗,今天你可是主角呢。那篇文章我看了,注意抑扬顿挫的话,应该不错。”

整理完了一份材料后,慕嫣就和宋会一起走到了历史学院专用的一个阶梯教室。慕嫣走到了第三排的一个位置坐下,而宋会则坐到了第一排正中间。

……

看着台上正在讲演的学生,慕嫣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下一个就是她了。她拿起手中的演讲稿,静静地走到一旁,做着准备。

终于,她走上了台。

环视了一圈教室,慕嫣微微鞠了一躬,她垂眸浅笑:

“我演讲的题目是《从未被时间遗忘的人》。

三国两晋南北朝,纷扰百年之久,朝代更迭频繁,皇帝更是像走马灯一样,很少有一个人能够像他一样被人们世代传颂。他虽是皇室贵胄,但却有着不同于别人的气质。都说是特殊背景下孕育特殊的人物,而萧统就是这个历史时期下走出的一个独特人物。

萧统,谥号昭明太子,是梁武帝萧衍的长子。很多人对他的认识,大抵都是由于他的《文选》,因为这是中国最早的一部诗文总集,对后世影响相当大,而‘选学’也成为了研究他及他的《文选》的一门独立的学派。《文选》对后期的文学创作,尤其是唐宋文学的影响很大,它不仅造就了一批批的文人墨客,更是为开创一种新文风奠定了基础,唐人李善对其研究而写的《文选注》更是被后人称为“四大名注”之一。但是在五四运动时,《文选》却被一度批判为腐朽文学,且受到了许多不公正的待遇。直到改革开放后,人们才又重新摆出正确的态度来认识它,对它的研究终断了半个多世纪,这不得不说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种悲哀。

同诸子百家一样,萧统的《文选》是他的心血,也是他成名的标签。应当说南朝的皇帝各个都是文学家,不论是他的父亲萧衍,还是他的弟弟萧纲,亦或是后来的梁元帝萧绎,每个人都有文集存世。所以说萧统的文学成就,有他从小自己努力奋斗的结果,也有他家学渊源,环境熏陶的影响。除了萧统的文采异于常人这点吸引我之外,更重要的还是源于他的性格特征,而这也是几千年来他被人们所深深敬仰的原因吧。

萧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儒家”所倡导的君子,“仁、智、勇、礼、义”兼备的伦理型君子。作为一个储君,他心中有的不是勾心斗角的权势谋略,而是一颗恤民的仁心。他个人提倡节俭,所居器服,不尚华奢。对百姓疾苦颇有同情,在饥荒之年,曾派心腹分东宫之财周济贫民。他对民众的关怀和体恤,让人们在他死后的几千年还一直深深地怀念着他。

而作为一个儿子和兄长,他的行为也是十分值得人们称颂的,其母丁令光是萧衍的妾,在她生病之时,萧统往往是衣不解带,事必躬亲,而在她死后,又是常常痛哭不止,几近崩溃。在南北朝皇位争夺的血雨腥风中,能够对自己亲兄弟友爱的人真的算是凤毛麟角了,而萧统则就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人,他心地仁厚,善良温和,很少权诈,而对待人才,他更是能够广纳贤士,广集贤良。

就连他的兄弟萧纲在《昭明太子集序》中也述“太子有十四德”。节俭,孝顺,引纳贤士,勤读书,不好声色,不好奢靡等等在常人看来都很难拥有的品性。除去这些,最吸引我的还是因为他独特的那种气质,他对陶渊明的推崇以及他对山水自然的向往,对权力的淡漠和对富贵享受的轻视是他不同于别人的所在,虽未居高位,但却有着一种隐然超脱的气质,一种豁达的心胸。

历史上有这种气质的人不少,但是出现在这样一个背景的人物身上,确实是有些特别。而这正是我欣赏他的原因。当然,这种性格气质的养成,大约与他生活的那个环境有关。南北朝战争频繁,更迭换代,不稳的政局让很多人寄情于山水田园,在隐逸中寻求一种解脱。而南朝也是一个溺佛的政权,佛教倡导的“果报”“慈悲为怀”也对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其母丁令光对他的养育和他自己深受儒家“仁恕”老庄道学和他的父亲梁武帝萧衍对权力的极端控制,也让他对权力富贵无甚留恋。

历史上与他相似的人其实还是不少的,如曹植,纳兰性德,亦或是“竹林七贤。”有的人天生不适合做帝王,如宋徽宗赵佶,唐后主李煜。他们在政治上没有留下什么好的名声,但是在文学艺术上却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成就。应当说,优秀人物的死亡总是伴随着一种悲哀的成分在其中。而萧统的死应当就算这样的,英年早逝,仅在人生壮年时便已去世。但这也印证了一句话,“最是无奈帝王家”。萧统死后,梁武帝萧衍立了他的同母弟萧纲为太子,即后来的简文帝萧纲。为什么不立他的长子萧欢,这是历史上的一个谜案。但以后来南朝的历史来看,做不成皇帝也算是他的一种幸运吧,因为南梁后期的江山残破,骨肉相离,他是无法亲眼见证了。

历史不允许假设,但是我想,如果萧统没有死去,而是成为了萧梁的第二位皇帝,那么中国的历史会不会改写呢?侯景之乱还会发生吗,之后的历史又该是什么样的呢?从这个层面来说,其实萧统的死既算是一种悲哀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唯爱昭明太子,仅此一人而已。”

话毕,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慕嫣朝宋会看去,宋会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比赛结束后,慕嫣也跟随着众人的脚步离开。忽而,宋会叫住了她,“慕嫣,你先等一下。”

慕嫣愣怔了一下,转身走到讲台,“怎么了,学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会放下手中的材料,微微笑着,“一会儿我送你回宿舍。”

“诶?”慕嫣微愣,“送我回宿舍?”

“怎么了,不乐意?”宋会挑了挑眉,“这么晚了,让你一个女生回去总归不太好。”

“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而已。慕嫣灿然微笑,“我怎么敢劳烦历史学院学生会的副主席同学送我这么一个外语学院的无名小卒啊……”

听到这话,宋会很是无奈地笑了笑。

两人说笑着走到了历史楼的门口,蓦然,慕嫣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子墨哥哥,你怎么来了?”她向尤子墨跑了过去。

“我在等你。”

慕嫣怔愣了一下,“你一直在这里等着我吗?”

尤子墨微微笑道:“只等了一会儿。”

就当两人说话的时候,宋会也走到了两人的身边。

“这位是?”宋会和尤子墨几乎异口同声。

一时气氛有些尴尬,还是尤子墨先笑着介绍了自己,“经济学院,尤子墨。”

“历史学院,宋会。”

宋会打量了尤子墨一眼,随即对慕嫣微微笑道:“那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些材料要整理。”

慕嫣愣了一下,但没有说什么。

宋会进了历史楼,只剩下两人还站在夜风中。

尤子墨转过身,对女生说了一句,“走吧。”

“嗯。”慕嫣颔首,一股温暖涌上了心头。

怀揣着疑问,尤子墨看了慕嫣一眼,“刚才的那个男生是?”

“嗯,那是我们社团的社长。也是历史学院学生会的副主席。”慕嫣笑了笑,“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尤子墨摇了摇头。他猛地回想起了刚才那个男生看慕嫣的眼神,也许是他多心了吧。

身边的这个女孩,闪耀得让人移不开视线,被她吸引也属正常。

但是方才的那个男生……也许真的是他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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