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正在闪烁的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慕嫣轻叹了一口气。
挂断，关机，一整套动作简单利落。
不一会儿，房间里的座机就响了起来。
犹豫着接了起来，“喂，你好。”
“慕嫣，我就在你楼下。”
握着话筒，她轻轻‘嗯’了一声。
“你下来一趟吧。”林夏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平静，气息很是急躁不稳，“快一点。”
挂断电话，慕嫣披上了一件外衣，他来找她，她心里很清楚。
只是，她该怎么和他说呢？
刚一推开门，她就看见了一脸焦急的林夏正站在门口。头发凌乱不堪，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潇洒自若。
紧紧注视着眼前的女生，林夏的语气中尽是掩饰不住的气急败坏，“今天一整天，我打你的电话，你怎么不接？”
“你打电话了吗？”慕嫣装出一副疑惑的表情，“我不知道，可能是没电了吧。”
对于她的回答，林夏很是不满，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今天一整天，你在哪里？”
他的质问语气让慕嫣禁不住蹙起了眉头，她看向他，“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林夏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继续问道：“在哪里？”
慕嫣清浅一笑，“在家啊，怎么了？”
“是吗？”林夏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平复心中的怒气，“可是为什么有人看见你和蒋晨宁在一起？”
一声轻笑，丽颜之上倏然绽放出了一个夺目的笑容，“谁看见的？”
林夏微微愣神，但随即他激动地问了一句，“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慕嫣，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慕嫣垂眸，没有回答。
她的默认，代表了那件事的确是真的。
刚才一通电话彻底扰乱了林夏的心神，张跃鹏说他今天和同学出去买书时正好看见了蒋晨宁和慕嫣在一起，两人一起去了图书馆，随后一同吃了一顿午餐，最后还一起去了一家甜品店。他觉着疑惑，就跟同学说了一声，悄悄跟着两人，两人像一对情侣一般亲密无间，最后蒋晨宁还把慕嫣送回了家。
林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听到这一番话，就急忙挂断了电话，向着慕嫣家里赶来。
可是现在呢，她的沉默，的确就是代表着那是真的。
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林夏大声吼道，“你是我的女朋友，怎么能和别的男生出去呢？”
“谁也没有规定作了你的女朋友，就不能和别的男生一起吃饭了吧。”神情中透着一丝嘲讽，她的美目半阖了起来，“林夏，我早就受够你的专断了，你凭什么管我这么多。”
被反将一军，林夏蓦地愣住了，他只是呆怔地看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讲出。
“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去了。”最后看了他一眼，慕嫣转身离开。
猛然，他紧紧拉住了她，语气很是急躁，“别走，你给我说清楚。”
“你是不是闲得发闷，想要吵架？”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她看着他，“既然你来了，那我就正好趁这个机会和你说清楚。”
“林夏，我们分手吧。”慕嫣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句话。
睁大双眼，他不带任何语气的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分手？”
“对，分手。”慕嫣颔首，语气中透着坚决。
原本紧张的气氛因这一句话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林夏垂着头，过了半晌才轻声问了一句，“为什么？”
别过脸去，她闷声而语，“我喜欢上别人了。”
一句话让他的心蓦然冰冻了起来，似三九寒冬那般将他彻底地冰冻了起来。
“是谁？”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林夏木然地抬眸。
秀眉轻拢，她轻吐一句，“和你没关系。”
“是谁，回答我。”沙哑的声音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慕嫣没有回答，但林夏却像猛然间醒悟一般，“是他对不对，蒋晨宁对不对。我就知道他对你别有用心。”
他一把拽住了慕嫣的胳膊，神情很是激动，“你喜欢他，你怎么会喜欢他。”
猛地摆脱了他的桎梏，她一把推开了他，眼神很是认真，“不要用‘别有用心’这个词来形容他。还有，我怎么不能喜欢他，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他一个人只喜欢他一个人。从初中时候起，就对他有这种感觉了。但是他却来到了这里上学，我为了见到他，才转学到了这里。虽然他也喜欢我，但是总对我不冷不热，我没办法，为了刺激他，我才和你在一起。”
“这样的理由你满意了吗？”
慕嫣深吸了一口气，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话语才又重新在耳畔响起，只是这支离破碎的语气却让她不忍听下去。
“你说，你一直爱的是蒋晨宁，你和我在一起，也只是为了刺激他。所以，我只是为你们感情升温的一剂催化剂吗？”
缓缓地点了点头，她沉默不语。
“你怎么能这样？”猩红的双眸中有着狠绝，他大声吼了一句，“我像个白痴一样被你耍了整整一年，你知不知道？”她说过的那些爱他的话，原来全部都是谎言吗？他们曾经的一切，也都是骗局吗？
她怎么能，怎么能……
别过脸去，她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唇角溢出了一丝她永远也不会懂得苦涩，“你真的是太过分了。”
不敢看他此刻面上露出的表情，她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林夏走了，背影很是决绝。
不带一丝留恋，恍若一阵风一般离去。
凝望着他离去的破碎背影，她的泪瞬时夺眶而出。这样的结局，他们所期盼的结局，无论是是好的还是坏的，从今都与她无关了。
无论是曾经的那些甜蜜还是痛苦，从此也都与她无关了。
她知道，她已经永远的失去了他，连同失去的还有那颗依然爱恋的心。
林夏送给她的项坠，慕嫣将她深深锁了起来。也许，这是两人曾在一起的最好的证明。
他送给她的那个贝壳，依旧泛着莹润的光芒，可是属于她的那一道光芒，她却永远地失去了。
她深深爱过的男生，从今只能保存在记忆中了。
“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我会陪在你的身边，希望你展露快乐的笑颜。”
“我爱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她的泪，他看不到，也不会懂。
他的伤，她碰不到，也不会疗。
这样的结局，也许就是最完美的。
得知两人分开的消息后，张跃鹏狠狠地骂了她一通，刘雪莹也再也不理她了。
她在五班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两个朋友，与他们的友谊，就这样随着这段感情的结束，而宣告终结。
……
五班陷入了混乱之中。
好学生林夏连续两周旷课逃学，这件事甚至都惊动了教导主任。无故旷课达两周以上者，就会被给予开学的处分。
但是碍于林夏的父亲和他自身学习成绩的缘故，学校一直压着这件事，没有对其进行处理。
望着远处那张空着的课桌，慕嫣的心中泛起了一股莫名……梗在她的心中，拽得她的心生疼。
她伤害了他……
原以为生活可以继续这样过下去，但是张跃鹏的一通电话还是彻底扰乱了她的心神。
看着那熟悉的号码，虽然犹豫，但最后她还是接了起来。
“慕嫣，你去劝劝林夏回来吧。”张跃鹏的声音充满了无可奈何。他的好朋友，这么喜欢这个女生，而她却玩弄了他的感情。
“为什么？”忍住内心翻涌的各种酸涩，慕嫣故作平静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我要去？”现在她还有这样的资格吗？
张跃鹏顿了顿，“我们劝了他都不听，你去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是吗？”为什么是她，他就一定听呢？
“嗯。”张跃鹏点了点头，如果是她的话，他一定会听。
“他不想见到我，我去有什么用。”慕嫣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心中涌起的苦涩。
“他一定会听你的。就算你们不再是那种关系了，但作为同学，你忍心看见一个好学生变成那样吗？”
握着话筒，慕嫣只说了一个‘好’字。
窗外寒风刺骨，但再冷也比过她心里的温度。
擦开脸颊边依旧存有的泪痕，她带上了围巾，将长发披散开来。拿起钥匙，她向门外走去。
他没上课，她一直都知道。
自从她和他分手之后，他就经常这样了。逃学旷课、夜不归宿。好好的学生变成这个样子，老师们很是伤心也很是生气。
林夏不出现，老师们没有办法，慕嫣到办公室的次数也由每天改为了每半天。
蒋晨宁和她说过，林夏去找过他。
原本以为他们要打一架，但是林夏只是紧紧抓着蒋晨宁的衣领，眼神很是愤怒。
除却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状的悲伤。
她知道，那是她给他带来的伤。
……
张跃鹏告诉她，他在正宁路上的一家酒吧。按照他告诉她的路线，慕嫣很快就来到了那家酒吧。
她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刚一进去，嘈杂混乱的音乐就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秀眉。歌厅舞池、混乱的男女生正在跳着贴身热舞。
就在她想要继续向前走去时，忽的她被人一把拉住了。
她转过身，一个醉酒的男人正色迷迷地看着她，口齿不清地说着一些话。
“走开。”慕嫣想都没想就推开了他。
男人又猛地拉住了她，“长得真漂亮，多少钱一晚。”
“滚开。”慕嫣再次猛推了那个男人一下，“去你X的，别碰我。”
两人的争吵惹来了别人的围观，还是旁边的一个人替她解了围。男生一把将男人推倒在地，拉着慕嫣走出了混乱的舞池。
“谢谢你。”慕嫣微微垂眸，对着刚才帮助她的那个男生道了一声感谢。
男生温和地一笑，轻声问了句，“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慕嫣微愣，随即点了点头。她抬眸看向他，“台球厅在哪个方向，你能带我去吗？”
男生点了点头，领着她向右边走去，“这里面就是台球厅了。”
“谢谢你。”
男生说了一声‘不客气’，而后微笑着离开。
慕嫣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推开了那扇门。只是门刚一打开，一阵混合着烟酒的腐败气息就迎面扑来。
她禁不住皱了皱眉，随即快速寻找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蓦然，只一眼，她就看到了那个她心念的人。顿了顿，她起步向前走去。
“同学，你也是来打球的吗？”服务生看见这么漂亮的女孩进来，自然热络地走上前去搭话。
“不是，我是来找人的。”慕嫣淡笑着打断了他，径直向着林夏那桌走去。
一步，两步……正好十步，她停在了他的身边。
林夏只是抬头瞥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来专心打球。
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挥动球杆的手，直至一局结束，慕嫣方才微微一笑，“打得不错嘛……”
林夏没有看她，只是冷声问了一句，“你也是来劝我的吗？要是的话，慢走不送。如果不是的话，请你离开。”
忍住心中泛起的酸涩，她故作平静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看见你。”
黄球稳稳地落入袋中。
“劝你？”慕嫣轻声一笑，“我才没有那闲工夫来劝你呢，我只是想来看看众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堕落成什么样子。”
“堕落？”林夏嗤笑了一声，终于抬眸瞥了她一眼，只是此刻他的眼神寒得像冰，凉飕飕地语气也让人心里一凉，“那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慕嫣垂眸浅笑，笑容澄澈纯净，“是没有什么关系啊，所以我只是想看笑话来着。”
“闭嘴，赶紧离开，我不想看见你。”林夏命令似的丢下这句话。
“闭不闭嘴是我的自由，离不离开也是我的自由，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麻烦？”冷冷地重复了一遍，咖啡球稳稳地落入中袋。
“是啊，老师们找不着你，自然就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很委屈，这样怎么让我学习，怎么和他考同一所学校。当然，你夜不归宿，逃学旷课和我是没什么关系，老师问我也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我不想他误会啊……”
“他，误会？”林夏慢悠悠地吐出这几个字，神情很是值得玩味。
“这样下去，蒋晨宁也没办法安心学习了。”她故意蹙了蹙眉头，但这幅表情落在他的眼中却成为了一种讽刺，一种莫大的讽刺。
“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林夏淡然一笑，“阿莫，再来一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林夏一局接一局地打了下去，直到旁边的一个男生走过来问他要不要出去时，慕嫣这才意识到她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
“好啊，出去吧。”林夏对男生笑了笑，就在他要转身离开时，慕嫣猛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林夏顿住了，慕嫣也顿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潜意识却告诉她就要这么做。
她深吸一口气，过了半晌才轻声说了一句，“林夏，回去吧……”
林夏没有回答，周围原本嘈杂的环境也突然静了下来。
“不要让老师、你爸爸他们担心，好不好。”
林夏没有挣脱，而是平静地反问了一句，“你呢，那你担心我吗？”
“回去吧，算我求你好不好。”忍住心中泛起的酸涩，她又轻声恳求了一句，“好不好。”
林夏没有回头，但透过厚重的衣料，她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身子颤了一下。
“林夏……”
“好，如果你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就回去。”
倏然，林夏转过身来，对她绽放出一个夺目的笑容。
她微微愣怔，安静地凝视着他的墨眸。此刻，世间仿若只剩下了他们。
他注视着她，而她亦凝视着他。
他的眼眸澄澈纯净，正如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般深邃悠远。
忽而，薄唇轻启，“我只问你一句，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
“回答我。”
声若蝇蚊，手无力地垂下。
“……没有……”
蓦然，眼前陷入了一片永无休止的黑暗之中。
……
回忆是甜蜜的，但也是痛苦的。
甜蜜的是，当面对这黑暗丑陋的现实时，无论怎样痛苦悲伤，总会庆幸自己内心中还留存着那一丝柔软，足以慰藉受伤的灵魂。
而痛苦的是，明明知道它所寄存的人或事已不可能存在或实现，所以只能从脑海中将它提取出来，在夜深人静之时，独自品尝。
不能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