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的这一年,过完正月十五,磬茅从合虚山出发去白虎宫送信,信中紫微山人希望宣汲最晚能在三月帮五月取出体内的原虫,宣汲同意并写了回信,她的身体早已大好,功力也在慢慢恢复,磬茅在白虎宫住了一晚便启程回合虚山了。
三月初宣汲带着奎参和棠羽来到合虚山,壁水不想让尺枢看见取虫的过程,所以让磬茅带着尺枢去街上玩了。宣汲让大家到院子里去并让壁水拿来一个空碗,宣汲割开手腕放了小半碗血,南箕给了宣汲一瓶金疮药,抹上去后血马上就止住了。
宣汲不愧是纯正的上古神兽,五月体内的原虫早就骚动起来,宣汲让五月把手指放在血碗上空,等了一会儿五月感到中指一阵刺痛,一滴血滴了下来,接着一个极其细小的透明的小虫掉落到血碗中。那小虫饱饮鲜血,渐渐的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红,很快血被喝干了,小虫也变得有一臂之长,它挥舞着两个钳子往宣汲身边爬去。
宣汲并不害怕,这种虫子就像是躲在黑暗中见不得光的弱者,本身并无多大本事,只能靠着出其不意和乘人之危来获得生存的权力,这样张牙舞爪的样子不过是虚张声势。
还没等大家动手,火鸟不知从哪里跑过来,先用爪子拍了原虫一下,原虫晃了晃脑袋加快速度往外跑,火鸟用喙啄了一下然后把它甩了出去,原虫挣扎了两下又爬起来往前跑,火鸟叫了一声喷了一口火彻底烧死了它,看着原虫被烧焦的尸体,宣汲感慨道:
“终究还是躲不过灭亡啊……”
紫微山人留宣汲他们在合虚山吃午饭,五月带着奎参和棠羽在合虚山上转了转,吃完饭宣汲便和奎参、棠羽告辞而去。
又一年开学,一行人坐着马车浩浩荡荡地来到昆吾学院,到了门口赫禺先下了车,然后转身把一个半大的孩子扶下车,这个孩子是赫禺的长子,名叫长芾,另一辆车里走下来琴柳和耑朱,道从带着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从第三辆马车上下来。这个少年是凤族女皇的长子,名叫慕衍,今年起在昆吾学院学习,道从帮慕衍办好手续大家就一起进去了。
赫禺牵着长芾走在前面,慕衍则一直安静地跟着大家,看起来有点不开心,琴柳挽着道从问道:
“我们住哪里啊?”
赫禺答道:
“宿舍区南边有个别院,你们住在那里,院子已经打扫过,人员也都配齐了。”
“这还差不多,我可不想跟别人挤在一起,有个院子自在多了。”
赫禺摇头道:
“你别忘了,因为你说要帮忙照顾慕衍所以你爹才答应你跟来的。”
“我没忘,我照顾就是了。”
赫禺叹了一口气,慕衍噘起了嘴,赫禺又对耑朱道:
“你跟五月也搬去别院住吧,住一起也好有个照应,省得你爷爷奶奶总惦记你。”
耑朱奇道:
“这样好吗?不是说不要让人家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才让我跟五月姐姐一起的吗?”
琴柳道:
“这你也信?真是单纯啊。”
琴柳想到什么又问道:
“道从可以跟我们一起住在别院吗?”
赫禺摇头,琴柳不高兴地瞪着赫禺,赫禺道:
“你也别瞪我,你爹特别交待不许道从住进去的,你要闹找你爹去。”
琴柳“哼”了一声,赫禺又问道:
“五月来了吗?”
耑朱回道:
“没有,磬茅传信说南箕闭关,五月姐姐给他护法,要晚一点来。”
琴柳失望地道:
“她没来啊?我还有很多法术方面的事想问她呢。”
琴柳自从学会了上古秘术的窍门后便一心钻研起来,其它的法术修炼便都停了下来,这次死活要跟来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想就近请教五月,道从劝道:
“不急,五月总会来的,到时候再问她就好了。”
琴柳点头不再纠结,大家来到耑朱和五月的住所,道从找人帮她们搬家,忙碌了好半天才收拾妥当,看看差不多了赫禺就要带着长芾回家,慕衍找个机会把赫禺拉到一边问道:
“舅舅,琴柳姐姐真要待在这里啊?”
“是啊,你看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啊。”
“你能不能让她别待在这里啊?”
“怎么?你不想让她照顾你啊?”
慕衍苦着脸道:
“琴柳姐姐哪会照顾人啊?她在这里我肯定会被她欺负的,舅舅,你想想办法把她弄走吧。”
“这我可没办法,你娘也同意她留在这里,再说她也待不了多长时间,道从走了她也会跟着走的,也就三百年的时间,忍一忍就过去了,实在不行,还有耑朱呢。”
“耑朱表姨顶什么用啊?舅舅!”
赫禺想了想道:
“办法倒是有一个。”
“什么什么什么?快说。”
“你找一个厉害的师父当靠山,琴柳她应该会有所顾忌的。”
“厉害的师父?具体是……”
赫禺给慕衍分析道:
“昆吾学院有一个院长四大长老,首先院长天极老翁,他年纪大了,年经的时候就豁达,老了更是随性,你要是受了欺负他估计只会轻轻一笑,云淡风轻地就把你打发了;执律长老蒾,她这人比较严肃,管教弟子甚严,你要是被欺负了,她可能会连带着也责怪你;执药长老釉橘是道从的师父,釉橘长老非常喜欢道从,你被琴柳欺负了釉橘长老还指不定帮谁呢;执剑长老尹邑,他倒是很合适,不过他刚收了徒弟,你呢又不能全心全意地修习他的剑法,他可能不会收你为徒;这样算下来你只能找执炼长老符丑了。”
“符丑长老?听说他好久都没出来了,而且我对铸剑什么的也没兴趣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符丑长老比天极老翁年纪还要大一点,实力不在天极老翁之下,只不过他醉心于研制打造法器,所以不大插手学院里的事务,近来年纪大了更是什么都不管了,学院事务都由大徒弟时箴处理,为学院打造法器的事都是三徒弟厍在主持,二徒弟商弦负责照顾符丑长老以及教授师弟师妹的事。再有,符丑长老徒弟很多,他的徒弟也多有收徒的,你想想,你要是成了符丑长老的徒弟,以后要是受欺负了,你的师兄师姐乃至师侄不都可以帮你撑腰吗?”
慕衍觉得很有道理,点头又问道:
“那我怎么才能让符丑长老收我为徒啊?我都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赫禺翻了个白眼道:
“你不会自己想办法啊?这种事也要来问我?我怎么知道?反正主意我帮你想了,至于怎么行动就看你自己了。”
赫禺坐了一会儿喝了杯茶便带着长芾回家去了,慕衍聪明机灵再加上关乎自己的切身利益,他很快成为符丑的关门弟子,正如赫禺所说,符丑的徒子徒孙众多,作为老幺的慕衍果然很受照顾,再加上他的皇族身份,慕衍在昆吾学院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琴柳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任性胡闹,主要是她的心思都不在慕衍身上,琴柳每天除了修炼以外就是粘在道从身边,跟他一起采药炼丹,研究些不务正业的东西。过了几个月琴柳拿着一盘点心专门来找耑朱,没说几句废话她就问道:
“总是跟你一起的那个穿黄衣服扎大辫子的姑娘是谁啊?”
耑朱吃着点心想了一下道:
“你说子颂啊?她怎么了?”
“那个叫子颂的姑娘什么来路啊?”
“她?她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杜鹃花灵,人很好的。”
“花灵?难怪长的妖艳。”
耑朱撇嘴反驳道:
“她哪里妖艳了?打扮得那么普通,她要是听我的把头发稍微梳理一下肯定比现在好看一百倍。”
“哼,我说她妖艳就是妖艳,你懂什么?”
耑朱悄悄地嘟嚷了一句,问道:
“你问子颂干什么?”
“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明白,小丫头。”
琴柳说完就走了,耑朱在她身后扮了个鬼脸道:
“摆什么架子,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岁。”
过了两天,琴柳的一个侍女把子颂带到一处无人的地方,琴柳在那里等她,子颂觉得很奇怪,问道:
“你找我什么事啊?”
琴柳不答反问: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琴柳嘛,孔雀家的。”
“没错,我还是道从的未婚妻,你也知道吧?”
子颂低头道:
“知道。”
“我找你来呢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告诉你,凤凰非梧桐不栖,我是孔雀,但我也非梧桐不栖,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子颂咬着嘴唇没说话,琴柳又说道:
“我这个人呢,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若是有人犯我,我必诛之。”
子颂瞪着琴柳,道:
“你想怎么样?”
“我现在还不想怎么样,先礼后兵嘛。”
子颂狠狠地瞪了琴柳一眼转身走了,过了几天学院里谣言满天飞,说子颂不自量力跟孔雀家的千金抢男人,结果自取其辱。大部分的谣言都用恶毒的语言把子颂说得很不堪,当然也有说琴柳狠毒的,但碍于孔雀家的权势大家也只敢在背地里偷偷地说。
这些突如其来的谩骂和毫无道理的攻击让子颂几近崩溃,最先来找琴柳的是耑朱,她跟子颂是好朋友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她生气地指着琴柳道:
“琴柳姐姐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那么对子颂呢?子颂跟道从之间清清白白的,你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子颂被她室友赶出来都无处可去了,你太过分了!”
琴柳拍开耑朱的手道:
“第一,我从来没有说过子颂和道从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但是子颂确实喜欢道从,我只是防患于未然警告了她两句,什么都没有做;第二,我跟她是私下说的,我也不知道这些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说不定是她自己说出去想博同情呢。”
“你胡说,子颂才不是那种人!她现在已经快待不下去了,你让她一个姑娘家以后怎么做人啊?”
“你对着我吼什么?我也不想这样的!”
“你还不认错?”
“我有什么错啊?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为什么要认错!”
“不可理喻!”
耑朱跺脚跑走了,琴柳把侍女找来问她那天去找子颂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侍女想了想没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琴柳摔了一个杯子道:
“别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过了一会儿道从也来了,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琴柳“哼”了一声不看他,道从说道:
“我把子颂暂时安置在师姐那里了。”
琴柳还是不说话,道从又说:
“我跟子颂没什么,她是对我有好感但她也知道我有未婚妻,我跟她保持着距离她也明白我是什么意思,所以我们的关系也就这样不会有什么发展,再有三百年我就要离开学院了,到时候自然也就没什么了,现在被你这么一搅她进退两难,我们都下不来台。”
“那你现在是在怪我喽?”
“你不该被责怪啊?这种事你可以先来找我商量啊,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她是个姑娘家以后还要嫁人的。”
“事情又不是我传出去的!我只是私下和她说了几句话,我怎么知道会传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谣言啊。”
琴柳也觉得委屈,转头不看道从,道从和琴柳僵持了一会儿,叹口气走到琴柳面前把她揽在怀里轻声安慰道:
“好了,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放心吧,我会处理的。”
琴柳抱住道从,道:
“我真的没有散布这些谣言,我有分寸的。”
“我知道,不过以后做事还是多想想,不要太鲁莽了。”
“知道了。”
道从安慰了琴柳几句便离开了,他先去找子颂,想和她好好谈谈,耑朱在一旁陪着送子颂,耑朱因为不满琴柳所以看见道从也没好气,道从说道:
“耑朱,可以让我跟子颂单独说几句话吗?”
耑朱不答应:
“你也来欺负子颂吗?”
道从无奈地道:
“你认识我这么久,我欺负过谁啊?”
子颂擦擦眼泪对耑朱道:
“我没事的。”
耑朱瞪了一眼道从出去了,道从坐下来道:
“我先代琴柳给你赔个不是,这些谣言虽不是她传出去的,但也跟她有关系,她是个千金小姐,有时考虑不到别人的难处,会做出一些伤人的事,不过她没有坏心,我会找出造谣的人,帮你澄清的。”
子颂沉默了好久看着道从问道:
“没有别的了吗?”
道从也看着子颂道:
“别的事还有必要说吗?”
子颂低下头,道:
“也对,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还要说什么呢?”
“你是个好姑娘,不愁没有好人来喜欢你,我只是个过客。”
子颂眼角又泛起了泪花,最后说道:
“这样也好,总算有了个答案,虽然你觉得不了了之对我比较好,可我总觉得还是应该有个结果,现在我终于可以死心了。”
道从站起来道:
“你不要担心,放心在这里住着,我会尽快要谣言平息的。”
子颂点点头,道从走了,她终于还是没忍住落下了眼泪,起身倚着门框看着道从离开的背影……
谣言很快平息了下去,原来这背后的肇事者是另一个做事不考虑后果的慕衍,慕衍跟琴柳住在一个院子里,琴柳做事也不背人,所以慕衍或多或少能知道一点。他平日里跟琴柳相处时就没讨到好处,心里不平衡所以想借着这件事给琴柳添点堵,出出气,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眼见事情收不住,慕衍赶紧向商弦坦白,商弦罚慕衍抄门规一百遍,然后请蒾出来主持大局,遏止谣言。
蒾一边堵不许学生们传播谣言,一边疏告诉大家事情的原委,还让慕衍亲自道歉并且展出他抄写的门规,后来蒾见子颂资质不错,人也规矩踏实便收了她做入室弟子,这样一来学院里便很少有人提起这件事了。
虽然时间能冲淡很多事,不过事情发生了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总有好事者喜欢拿这件事来说事,好像这样就能衬托出他们自己有多好似的,子颂的婚事也因为这些谣言受到些影响,好在这世上总有明白人,子颂后来过得也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