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行人没有赶上回去的海船,只能留在西荒等下一艘船,几人去巫咸城住下,在城里晃荡了几天就待不住了,他们商量着去南方看看,据说西南大荒之中有座轩辕城,是人族最大的聚居地,他们想去见识见识。
要去轩辕城就要穿过南方盛产青玉的群山,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积方、慕衍都还在,如今风景依旧而他们却不在了。走过记忆中的路,回想当时欢闹的情景,奎参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总是很难接受曾经鲜活的生命在某个瞬间之后就消失了,可是五月不一样,她虽然会很难过但几乎能立即接受那个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的事实。
小红和小黑带着星昴在前面边走边玩,一路欢声笑语,奎参拉着五月的手走在后面,他问道:
“你还记得我们曾经来这里找青玉吗?”
“当然记得,一直找都找不到好的,最后还是水麒麟帮忙才找到一块质地上乘的青玉呢,还遇见了流波门的人,打了一架。”
“可是积方和慕衍都不在了。”
五月看着奎参,道:
“你还是很难接受吗?”
“倒也不是,毕竟已经过去很久了,只是想到他们心里还是有一点难过,一想到今后还会有更多的人离我而去,心里就不舒服起来。”
“可是生命终将逝去,无论大地上发生了什么,太阳都会照常升起,不能接受也改变不了什么,也许等你活得再久一点,接受起来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奎参笑笑,问道:
“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吗?”
“很多都忘记了,过了太长的时间,很多原来以为很重要的事,很重要的人,都慢慢地忘记了。”
“那有一天你会忘记我吗?”
“不会的,我会一直一直记得你,因为我好喜欢你呀!”
奎参笑着刮了一下五月的鼻子,道:
“我也好喜欢你呀!”
五月开心地挽着奎参,前面的小黑和星昴下到河里捉鱼,小红已经架好了架子准备烤鱼了,五月和奎参去周围采了些野菜准备煮鱼汤喝。
一直向南走了十多天总算走出了山区进入平原地带,天色已晚,大家决定今晚就在这片树林里休息,随便吃了点干粮就睡下了。睡了没多大一会儿就听见孩子的哭声,小黑和小红起身循着声音找过去,过了一会儿带着两个小孩回来了,五月拿出干粮给他们吃,又哄了好久两个小孩才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他们是附近村落里的孩子,两人本来是在树林边缘玩耍的,但不知不觉就深入了树林,天黑了才发觉自己迷路了,他们又饿又怕更加找不到路,后来又在树林里遇到狼群,两个小娃娃吓得大哭起来,小黑和小红及时赶到把狼群赶走救了这两个孩子。
小红哄着两个孩子睡觉,答应明天带他们回家,不过他们并没有等到第二天,晚一点的时候就有许多人打着火把进树林里来找他们了,黑暗中那些散落在林子里星星点点的火光看上去如此的微弱却又如此的执着。小红对在附近找孩子的人喊道:
“喂,你是不是来找孩子的?”
那火光停了一下,走近了几步,答道:
“是啊,你是谁,你看见两个小孩了吗?”
“他们在这儿呢,很安全,不用担心。”
那人听了很激动,连声说道:
“好好好,你等一会儿,我去找孩子娘一起过来。”
孩子的娘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四、五个人,他们看见两个孩子安然无恙,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一位女子说道:
“多谢几位救了我的孩子们,在下和夏,感激不尽,不知几位要往何处去?”
小红答道:
“我们听说山这边有一座轩辕城,闲来无事就想来看看,在树林里听见两个孩子的哭声,也是凑巧。”
“原来是从远方来的,那真是太巧了,我们就住在轩辕城里,不嫌弃的话,几位就随我进城,我给大家安排个住的地方,也好让我好好招待各位,以示感谢。”
“太客气了,我们不过举手之劳,遇到这种情况当然不能见死不救。”
“不管怎么说,几位先跟我进城吧。”
五月一直觉得和夏有些眼熟,想了半天说道: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灵山流波门的小徒弟。”
和夏仔细地看五月,刚才一直关心孩子去了,此时才认出五月,一时愣在原地,五月又说道: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五月,你们去抓水麒麟遇见我的,还有奎参,你还说过要找我报仇的。”
奎参皱着眉,道:
“人家要找你报仇你还提醒人家?”
五月一脸无所谓,说道:
“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也打不赢我。”
和夏有些紧张,戒备地问道:
“妖王和妖后,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我已经跟流波门没有关系了。”
奎参道:
“你不用紧张,我们是来西荒办事的,因为没赶上回去的海船,想着这里有一个人族的聚居地,所以就来看看,并不知道你现在定居在这里,也没有其他目的,你若觉得不妥,我们不去了便是,明日一早便返程。”
和夏稍微放松下来,说道:
“各位既然没有恶意,轩辕城自然是欢迎的,何况你们还救了我的孩子,请跟我来吧。”
两位男子分别抱起了两个孩子,小黑背着星昴,一行人跟着和夏进了轩辕城,城里没有客栈,和夏将五月他们分散,安排在城里的几户居民家里住下。第二天大家聚到和夏家里吃早餐,两个孩子和星昴吃完饭以后就跑出去玩了,和夏嘱咐他们不要跑远了,五月问道:
“和夏,你为什么在这里啊?”
“因为师父的嘱托,我从西荒回去以后并没有回流波门,也没有再继续修炼了,无处可去只能四处流浪,走到哪里算哪里,遇到不平事也会拔刀相助,后来我听说流波门被毁了,再后来我又知道了流波门心法的真相。大约五百年前我去了流波山,那里已经被各种动植物占据,早没了庙堂屋宇、人声鼎沸,后来我又去了灵山,那里也早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我去祭拜了师父,在西荒漫无目的地游荡,有一天走到了轩辕城附近,遇到了我的丈夫,他虽是人族但也颇具灵力,这里的人寿数都很长,活到千年以上的也大有人在,不过就算这样,比起我们来说仍然显得短暂而仓促。”
五月说道:
“我师兄也是人族,他很厉害的,不过他也去世好久了,师父有时候会念叨起他。”
奎参问道:
“对了,怎么没见你丈夫?”
“他与族长一起去城外巡视了,最近野兽突然增多,糟蹋了好多粮食作物,族长带人去围剿了。”
小红问道:
“那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不回去了吗?”
“这里是我的家呀,虽然条件艰苦但待在这里我很安心。”
“那……你不报仇了吗?”
和夏摇摇头,道:
“走南闯北的那许多年里,我想明白了许多事,也放下了许多事,去猎杀水麒麟的我们与想要保护水麒麟的五月他们,其实并没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们都无所谓正义只是出于某种自私的利益而不得不致对方于死地,只不过对我来说结局有些凄惨罢了。
更重要的是师父希望我好好活着,替她看尽名山大川,天下风光,我现在过得很好,觉得很满足,等孩子们大一些能自立了,我想和我的丈夫再多走一点地方,多看一些风景,至少能陪他走完这一生。”
小黑道:
“你可以教你丈夫修炼呀,这样他或许能活的长久一点儿。”
“他毕竟是人族,再怎么修炼也改变不了他们原生的体质,南箕前辈天赋异禀、惊世之才不也难逃早亡的命运吗?我只希望我们这一生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五月问道:
“这里有没有好玩的?”
和夏笑道:
“这里哪有什么好玩的?能活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往南走有一片森林,森林里有会唱歌的精灵,歌声婉转动人,你们若是愿意可以去那里看看。”
五月立即道:
“我要去、我要去,精灵们唱歌最好听了。”
五月他们跟和夏告辞,带着星昴离开了,这里虽说是人族最大的部落,但物资贫乏,口粮也不太够,许多人吃不饱饭,就算和夏一家在这里的地位还算尊崇,但要招待五个人也是个很大的负担,所以五月他们识趣地离开了,回头的时候也并不打算过来打扰。
和夏送五月他们出城,刚走到城门口就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地冲过来,守门的两人认出他是跟随族长巡视的一员,连忙扶住他,问道:
“你怎么样了?出什么事了?”
“快……快派人救援……”
和夏冲上去问道:
“在哪里?云策怎么了?”
那人用最后的力气,道:
“森林……”
说完就昏了过去,和夏听完就冲了出去,奎参道:
“小红,你留在这里照顾三个孩子,我们跟去看看,这件事还要麻烦守城的朋友去通知一下你们族里。”
大家追着和夏往城外去,飞过一片农田,然后是一片丘陵,最后进入一片森林,和夏一边在树林中飞行穿梭一边喊着云策的名字,但森林很大,树木又密,视线实在不好,大家分头寻找,这样速度会快一点。
森林里的某个地方,三个轩辕城的人被五个穿军装的人团团围住,地上躺了三个轩辕城打扮的人还有一个穿军装的,一个士兵凶狠地道:
“你们几个有几分本事啊,居然能放倒我一个兄弟,区区人族想不到也能坚持到这般田地,真是小看你们了。”
另一个士兵道:
“大哥,别跟他们废话,直接弄死他们,敢伤了三哥,把我们西大营当什么了!”
那大哥喝道:
“闭嘴!”
多嘴的士兵立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下一秒就说道:
“没关系大哥,咱们就在这里解决了这群杂碎,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大哥说道:
“死他们是死定了,不过我看他们几个身体倒结实,可以带回去试药。”
又有一个士兵说道:
“那咱们就捉活的,上!”
五个士兵逼上来,轩辕城的人完全不是对手,连招架之力都没有,只片刻功夫便倒下两人,正当那个嘴碎的士兵逼近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一把散发着特殊气息的青金色宝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嘴碎的士兵当场就倒下了,一句话都来不及说。这把剑的主人正是小黑,他找对了方向总算赶得及救这几个轩辕城的人族。
“你是何人?”
那个大哥问道,小黑护住那些人族,问道:
“你们是何人?怎么打扮的像是士兵?”
“既然你看出来了,那就留你不得。”
这大哥本来一直没有出手,见小黑功夫了得便先发制人,这些士兵虽然厉害但论单打独斗还是小黑更占优势,转瞬之间小黑已经砍杀两人重伤一人,只剩功夫较好的大哥一人了,那大哥一看碰上个硬茬转身便逃,小黑也没追,转身去看那几个人族,有两人已经断气了,一个重伤,剩下的只是昏过去了伤得不重。
那个大哥在即将走出森林的时候突然被一阵歌声困住了,那歌声摄人心魄,如地狱中恶鬼索命般扼住了他的喉咙,没过多久那个大哥就暴体而亡,惨不忍睹。五月刚好在附近看到这一幕,这是森林里的精灵们做的,精灵的歌声可以来自天堂也可以来自地狱,可以让人觉得幸福也可以杀人于无形,不知这些士兵是在森林里做了多少孽才引得一向与世无争的精灵们都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