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五月就要回白虎宫了,这是她来到云梦大泽后第二次回去,前一次战事不紧奎参还跟她一起回去了,这一次战事严峻,奎参抽不开身,只有常陈和火鸟陪五月回去。五月如今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前后不到一年便能恢复,她和火鸟随便收拾了几件衣裳就准备出发了。
出发前一天五月和奎参到水边玩,他们坐在树上聊天看星星,荧火虫的光芒和天上的星光在远处交汇,夜晚湖面升起的雾气将这些微弱的光芒晕染开来,仿佛置身仙境一般。五月靠在奎参肩上道:
“这个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啊?都不能出去玩儿,我还想去南海看珊瑚。”
“会结束的,等打完仗我陪你一起去,我还没见过南海的珊瑚,肯定很好看吧。”
“嗯,浅海里面一大片一大片的珊瑚,各种颜色还有好多形状,还有好多漂亮的鱼,还能看见大海龟,好想跟你一起去玩。”
“我也想去,打完仗我们就去。”
五月挽着奎参的胳膊开心地一直点头,奎参搂着五月的肩,两人头靠头一起看峨嵋月升起又落下。
五月走后两个月,战场形势突变,流波门长老宓仟破解了梦泽城的法阵,这让防守压力本就很大的梦泽城更加艰难,再加上翼不断地升级攻城战,梦泽城在两个月后失守了。水族损失惨重,虽不至于全军覆没但主力部队却也只剩残部,当然翼也没占多大便宜,他手下的水军基本没有战斗能力了,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叔氐和斗六在妖族和鸟族的接应下带着一部分人突围了出来,叔氐的母亲在混乱中受伤,为了不拖累耑朱,她帮忙将几个孙子孙女送出去后选择了留下。紫微山人也没有走,他实在太老了,已经不想再颠沛流离。百兮受伤太重走不了,伊禾让两个孩子离开,自己陪百兮留了下来。
城里剩下的多是老弱妇孺,夹霆接管了梦泽城,开始的几天着实耀武扬威了一回,后来被紫微山人教训了两次又被翼收拾了一通才收敛起来。夹霆占领下的梦泽城虽然偶有摩擦但总体来说比较安稳,突围出去的人一部分由叔氐带领去了云梦城,另一部分则跟着斗六去了妖族驻地。
攻下了梦泽城后,翼军士气大振,短暂休整一段时间后翼又将目标对准了云梦城,因为翼本人对云梦城赞赏有加,所以下令尽量不要破坏城市内的建筑,再加上水族和妖族的协助,双方又在云梦城前展开了长时间的攻防战。
听说梦泽城失守后,天极老翁立即出发赶往云梦城,一起去的还有道从和尺枢,道从的妻女都在云梦城中,他自然是着急的,壁水和比游成亲后也一直住在云梦城,尺枢的定婚对象也在云梦城里,所以他心急的程度不亚于道从,另外还有来凑热闹的阳山领主步微,步微没进云梦城,直接去妖族驻地住下了。
天极老翁他们趁着夜色混进云梦城,道从和尺枢各自去找亲人不提,只说天极老翁单独见了叔氐,情况紧急天极老翁也不客套,上来就问道:
“现在掌权的是翼,对不对?”
叔氐点头,道:
“哥哥跟五月打了一架,受伤后就消失了。”
“看来我所料不错,几百年前翼突然完全停止了军事行动,想必从那时起就是亢洄在掌权了,我听说亢洄这几百年来一直长时间闭关,他一心想打败五月成为天下第一,但翼就不一样了,他只想统御四方对天下第一并不执着,所以他一掌权就疯狂实施军事打击,不得不说,翼在军事方面确实一骑绝尘,罕见对手。若不是亢洄把天下第一看得更重些,只怕我们早就败了。”
“哥哥出关后法力确实增进不少,连五月都只能堪堪压制住他。”
“亢洄这个人骄傲自大,一出关就挑起战争,与五月对战时也信心满满,可惜还是败了,这对他的打击应该很大吧。”
叔氐摇摇头,道:
“这只会让哥哥更加愤怒,更加激起他的求胜欲,他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他与翼争斗也好,至少对我们有利。”
叔氐点头,道:
“前两天有探子来报,翼似乎把白露和他的孩子接过来了。”
“看来他是要孤注一掷了。”
“他等得太久了,姐夫说翼并不是一个好战的人,相反他儒雅果决、胸怀大志,他想成为五族共主也并不完全是权力欲作祟,他想结束三族纷争,留一个太平盛世,从他对梦泽城的宽容就能看出来,他不想制造仇恨。这若是哥哥,只怕要屠城了,哥哥是个彻头彻尾的好战分子,他傲慢狂妄、目空一切,自认为是天选之子,很难听进别人的意见。”
叔氐想了一下,问道:
“翼在这个时候攻城,是因为五月不在吗?”
“应该是吧,也可能之前没准备好,宓仟破解了梦泽城的法阵是最关键的一环,恰好五月回白虎城了,正是绝佳的时机。”
“可是他为什么要怕五月呢?五月再厉害,凭她一个人也不可能扭转战局啊,再说五月连最基本的军事素养都没有,配合度非常低,根本不适合行军打仗。”
“那若是单打独斗呢?比如我们拟好计划让五月去刺杀翼?”
叔氐稍微思考了一下,道:
“翼肯定不是五月的对手,但是哥哥却能与五月对战且不一定会落下风,所以这个时候翼很可能会主动让哥哥出来,打不赢拖延一点时间等援军来也好。”
天极老翁点点头,叔氐疑惑地问道:
“那为什么我们不这样做呢?策划刺杀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只要翼死了,他手下又没有能控制全局的人,这样一来他们肯定分崩离析,到时候我们再各个击破不就行了吗?”
天极老翁深深地叹了口气,道:
“这件事很复杂并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我还要再去见见宣汲。”
天极老翁在云梦城住了几天,找到机会去了妖族驻地,宣汲将步微请来又吩咐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步微听过亢洄和翼的事情后恍然大悟,道:
“我就觉得那个害死半微戴着帽子没有脸的男人不能轻易地死了,想不到是这样的,不过也好,我也来帮忙吧,就当给我自己还有半微报仇了。”
宣汲问道:
“你若对上亢洄,能有多少胜算?”
步微摇摇头道:
“三千年前倒还可一战,如今却是不行了。”
“若是加上我呢?”
步微看了宣汲一眼,道:
“胜算当然是有的,只不过……你我都清楚这其中的变数有多大,想要确保成功是不可能的。”
“我想试一试,希望你能帮我。”
步微没有立刻回答,这件事情关乎生死,自然要仔细思虑一番,天极老翁道:
“你考虑好了吗?我们不能贸然行动,如果一次刺杀失败,再想刺杀第二次就很难了。”
宣汲坚定地道:
“我必须试一次,作为母亲,我必须试一次。”
“可是……”
宣汲打断天极老翁,说道:
“院长,我就试一次,只试这一次,在五月回来之前,还请你理解我作为母亲的这个自私的想法,若是我失败了,那么以后的事就交给五月去选择吧。”
天极老翁没说话,步微听后笑了笑,道:
“我决定帮你了,跟你一起去会会那个没有脸的家伙。”
“多谢。”
“你不用急着谢我,先说好,如果打不赢,我可是会丢下你自己跑的。”
宣汲也笑了笑,道:
“请你不要管我,自己走吧。”
可惜最后步微并没有跟宣汲一起行动,取而代之的是辛勿。辛勿见步微一直未归便跑来找她,听说她要去行刺翼就自告奋勇地代替步微,步微不高兴地质问辛勿:
“凭什么你去要比我去合适啊?”
辛勿看了步微一眼道:
“你年纪大了,近千年来又懒散得很,一直疏于修炼,早过了巅峰时期不能打了。”
步微双眼冒火,一字一顿地道:
“你说谁年纪大了!”
步微七千来岁,也不算很大年纪,但肯定不能跟辛勿比,辛勿三千七百多岁正值当打之年,辛勿不理步微对宣汲说道:
“虽然您是前辈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在前面,我此去的第一要务是让我们两人平安归来,第二要务才是刺杀翼。如果您同意,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天极老翁通过多方渠道了解到,翼会在十一月初五白露生日的时候带白露去云梦泽附近的温泉玩,这个消息绝对可信,宣汲和辛勿提前出发在半路上埋伏。十一月初五当天,翼和白露果然出现在去温泉的路上,他们没带护卫也没带孩子,白露生日他们应该是想单独相处的,况且当天就回营也没必要带。
翼对突然出现的宣汲和辛勿毫无防备,他看到白露躲到了安全的地方便专心对付二人,辛勿主攻宣汲辅助,两人很快占据上风,翼深知自己不是他们俩的对手,他自己跑倒是没问题但是带上白露就比较困难了。
辛勿是来杀人的出手自然凶狠,翼很快挂了彩,白露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她已经发了信号求援,只是不知道翼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翼已然支持不住,受伤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翼的招式突变,一爪抓向辛勿的胸口,宣汲见势不妙替辛勿挡了一下,但饶是如此辛勿仍然受伤不轻,鲜血淋漓。
与此同时,白露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她不停的喊着翼的名字,根本顾不上法术的余波会伤害到她。辛勿流血过多,面色逐渐苍白,宣汲注意到远处有一支队伍正往这边来,应该是翼的援军,趁着白露分散了翼的注意力,宣汲带着辛勿走了。
翼瘫坐在地上,白露呼喊着翼的名字跑上来抱住他,轻柔的安抚他,过了好一会儿翼才握住白露的手,轻声道: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白露抱着翼大哭,道:
“太好了,还是你,还是你……”
“还是我,还是我,你不要怕。”
“我好害怕你又消失了,每天每天都好害怕,好怕早上醒来你就不见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不怕,再也不会有那种事了,我保证!”
辛勿伤得很重,宣汲中途停下来简单地给他止了血又带着他继续撤退,身后虽有追兵但他们都没有宣汲的速度快,很快与天极老翁汇合,天极老翁和步微赶紧上前接应,几人甩掉追兵走。
辛勿性命无忧但需要静养,奎参很生气,这么危险的事却没跟他商量,背着他就行动了,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阻止的。大家都没说话,宣汲叹了口气,道:
“这件事是我坚持的,就算知道你会生气我也要试一次,你不要责怪其他人,也不要问为什么,你只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身边永远都有人支持你,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住你肩上的责任,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宣汲说完便出去了,天极老翁拍拍奎参的肩膀,道:
“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宣汲这么做有她的道理,你别深究了,我们出去吧,别打扰辛勿休息。”
奎参和天极老翁出去了,剩下半微照看辛勿,半微看着不可一世的辛勿如今可伶兮兮地躺在床上动不了,笑道:
“看你以后还嚣不嚣张?”
“唉,大意了,本来我是想给他致命一击的,没想到他反伤了我。”
“还嘴硬?明明是你实力不如他。”
“是是是,我知道我技不如人,你就少挖苦我两句行不?”
半微笑道:
“行,等你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我就送你回阳山去。”
“你不在这里凑热闹了?”
“先把你送回去我再来瞧热闹,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会怎么死?”
“你就这么确定他会死?”
半微倒了一杯茶,道:
“我和半微学成下山的时候,师叔看了半微半天,说她可能会遇人不淑,死于非命,半微一向讨人喜欢,师叔于心不忍,不想让她下山,可是师父说命运这种东西是躲不掉的,能改变命运的只有自己,还说让半微死于非命的人终将死于非命,后来师父、师叔还特意叮咛半微不可轻信于人,可惜半微还是没能躲过一劫。”
“你后不后悔当年一走了之?”
步微点头,道:
“我常常想,要是我当年没有堵气离开流波山,一直陪着她,是不是她就不会被害死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陪你留下来看热闹吧。”
“你受伤了,还是回阳山修养吧。”
“在哪儿养不是养啊,这里又不少什么,我怕你一个人在这里瞧热闹,一不小心再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等这事儿结束了,我就回去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陪你玩儿,省得你老来寂寞。”
要不是辛勿病着步微真想一杯茶水泼在他头上,她咬牙切齿地道:
“你是不是想死啊?我诅咒你这辈子都讨不到媳妇。”
辛勿看了半微一眼,不屑地道:
“来不及了,我已经跟白邺的妹子看对眼了,就差一个仪式了。”
辛勿说完闭上眼睛睡觉了,步微气得挥着拳头在辛勿脸上晃了两下,只能安慰自己他是个病人,不宜动粗。休养了月余辛勿身体大好,这一个月来不知翼是不是也在养伤,翼军并未主动出战,反倒是三族联军想借此机会一举重创翼军,不过翼军顽强,挡住了这次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