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之后,便是薄雾。
如同置身于天空,周围环绕的是云,又如同踏足仙境,周围包裹的是神的白绢。
这是笃信者所坚信的神迹,神施舍于这片土地的恩赐;这是画者所渴求的灵感,是脑海中无法模拟的世界。
但,对于知情人而言,这个场景与深渊的巨口无异,人们着装整齐的冲进这片迷雾,最终也只是落得埋骨异地的下场,老一辈说,迷雾吞噬了这些人,将他们当作自己的食粮,纵然如此,过去前来这里的人却依然络绎不绝,也许是因为渴求前人留下的遗物,又或是为了传闻中自得其乐的桃花源。
他们都没有回来,至于他们是否找到了他们所渴求的东西……
这件事,只有迷雾知晓。
他扯下用于包扎的布,用清水打湿,裹住自己的口鼻,一层又一层,直到他自己觉得满意,理论上来讲这样做会让他觉得呼吸困难,但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他重新带上自己的头盔,冰冷的感觉透过头盔内部的棉传来,反倒是让他觉得安心,他掀起面罩,顺着那踪迹前行。时间不长,如果是要杀了她的话,早就已经动手。
即便如此,也不能拖沓,这个世界上比死亡还要恐怖的事情多的是,他不想让那个女孩遭受非人的对待,无论是出于对那头狼的承诺,还是对自己那颗依旧跳动的心脏做出的承诺。他们总会停下。他如此安慰自己,那个女孩不可能毫无反抗。
当然,这也意味着她不可能毫发无伤,他有这样的自觉。
踪迹到这里就淡了,迷雾环绕,若不是有指引的话,想必自己早已迷失。他如此想着,上前几步,他看向泥泞,上面有脚印,很多….赤脚…..四人?
“…..神….啊….”
身体毫不犹豫的做出反应倒下,新鲜的泥土砸到脸上,索性有布条的遮挡不至于进入口鼻,他缓慢的,像蛇一般向前爬行。雾气遮住了他的行踪,同样也能够掩盖他的声音,他抬头看去,在树林的中央,隐约能够看见一座石台。他缓慢的前进,靠近声音的源头。
挣扎并没有用,牢牢的绑在手腕和脚踝上的绳子早已将她的皮肤磨破,这种无力的感觉让她眼中的恐慌无限的扩大,但这样的反应似乎反而让那两个“人”变得更加兴奋。她未曾向神祈祷过,但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是如此,嘴被塞住,似乎他们认识到了自己是魔法师这一事实。不知道浸透过什么的破布让她恶心,强烈的腐烂味顺着食道灌入。她被绑在冰冷的石台上,就如同自己曾经解剖过的兔子一样,惊恐,却又无可奈何。
她偏头过去,那颗眼眶中爬出蛆虫的骷髅让她不自矜的发出叫喊—即便她并不能发声。胸前传来刺痛,刀刃在自己的肌肤上划过,轻而易举的撕破衬衣,露出她的贴身衣物和柔嫩的肌肤,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所谓的羞耻心此刻早已被丢到一边,又是一刀,少女自从有意识开始就竭力隐藏的地方就这样暴露在清晨的空气中。刀刃划过,一股带着冰冷的温暖从胸口到腹部传来,而后才是疼痛。
她随即意识到自己失禁这一事实,但此刻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咬住那团破布,眼神四处游离,是在找逃生的方法?亦或只是单纯的恐惧?她自己也不清楚,刀刃举到自己的上方,光打在那柄被雕刻成螺旋状的刀刃上,照射出自己那张惨白的脸庞,她会想起那只被自己开膛破肚的兔子,随即认识到了自己的命运。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面对自己的处刑人。她被抓到的那刻起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只不过没想到死神会来的那么迅捷,脑海中闪过她曾经的记忆,走马观花一般。她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然而,她依旧没有闭上眼睛,眼瞳中虽然闪烁着恐惧,但她还是无畏的将其投向那个脸上沾满恶心的油彩,布满伤疤的脸。
而后,他开始祷告。
“RENACER….致我们伟大的创世之神,致我们伟大的重生之神。”
周围响起附和之声,她看向周围,然而,自己眼睛上的泪水却糊住了视线。
“您将生命带给林木,您将血肉赐予我们。我将林木焚还予您,我将血肉献祭予您。您即是创世之神,您即是重生之神。我们行走于迷雾中,渴求您赐予我们足以穿透迷雾的瞳孔,我们站立于死者上,渴求您赐予我们足以撕碎血肉的双手,我们伫立于树林间,渴求您赐予我们足以屹立不倒的双腿,RENACER,我们的创世之神啊…..”
“RENACER…..我们将这鲜嫩的血肉返还予您,我们跪立,渴求您的恩赐….RENACER….”
刀刃摇晃,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心脏仿佛将要跳出胸膛,她看向那张脸,刀刃刺下。
那张丑陋的脸上带着的肮脏的笑容如字面意义般扭曲,歪斜的牙齿带着血液一起飞出,在她的眼前划出一条弧线,顺着那条弧线,她看见的是另一个人。
心跳停了一拍,耳边响起声音。
她的世界回归正轨。
“还有三个!”绯娜用自己自由的手抓住对方丢过来的匕首,割断自己的束缚,大吼。
“那种事情….”鲜血四溅,头盖骨破裂的声音此刻如同乐音一般,战士挥动自己的战斧,一脚将头部被劈成两半的邪教徒踢下祭坛:“早就知道了!”
耳边传来咆哮,他来不及调整姿态,被腰间的重量径直扑到,跌下祭坛,头部重重的撞到石块,但头盔忠实的履行了它的职责,他很快从震荡中回过神来,一拳重重的砸到那个骑在自己身上,企图刺穿自己盔甲的混球,对方摇晃了一下,但并没有让开,他正打算再次挥出一拳,但随即自己的手臂便被压住。是另一个杂碎,对方举起刀,狠狠的向下刺出,刀刃贯穿外层的甲胄—但也只能止步于此,无论他如何用力,哪怕将自己的重量压在上方,刀刃也只是被卡在其中,不能移动分毫。
身后,咆哮声响起,血液溅到他的脸上,带着热气,眼前的那个混账的眼中长出了一把匕首,停在自己眼前,另一个杂碎松开手,此刻正是时机,他抓住对方的喉咙,重重的砸到地上,他抓住对方的喉咙,重重的向地上砸。
砸,砸,砸到鲜血四溅,砸到对方的头部彻底凹陷进去,砸到对方的脸看不清原来的形状。一下,一下,又一下。心中莫名的燃起怒火,催促着他的动作,知道粘腻的感觉透过护手传来,他才松开已经消失了半边的头,他坐到地上,看向眼前的少女。
浑身是血,胸部到腹部被划开一条血痕,索性看上去并不严重,但…..他顺着对方的视线向下看去,那个被她捅穿了眼睛的邪教徒倒在一旁。
胃中突然开始翻江倒海,她双手撑地,粘腻的呕吐物从口中喷涌而出。尤冬也不去安慰,只是等到对方呕吐完,将水壶递过去,对方接过,含一口,吐出,再含一口,再吐出,直到喉咙中灼烧的感觉消失。她呆呆的看向自己的手,尤冬转过身,走向那个被自己一拳打倒的祭司,对方还没有醒,似乎是倒下的时候撞到了脑袋,他捡起自己的战斧,轻而易举的结束了他的生命,对于这样的家伙而言是便宜的死法。他看向地面上,从污泥中捡起那根法杖,挥去上面的泥土,走过去。
“给。”
对方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他蹲下来,递过法杖,对方伸出颤抖的手接过,然后,将法杖抱在怀中。
开始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