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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这会子黛玉面上虽瞧着平静安详,然则心里却是思绪万千,细细回想了一下钮祜禄氏才刚的话,她得出两个结论:一便是今上对她犹有想法,而这想法,却不知因什么缘故,被她知晓了,心里还为此很是气恼;二则是傅恒与英莲对彼此深埋于内心的情谊,亦被她知晓了,只不过听她的意思,一多半只知道傅恒的情谊,却不知道二人其实是两情相悦的。

前者还好,横竖她已嫁作人妇,只要弘晓不计较,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后者就难办多了,依她猜测,必是傅恒无意间露了馅儿,才让钮祜禄氏知晓了,说来亦怨不得他,果真心心念念牵挂着一个人,又怎能保证言语行动间,不流露出丝毫来呢?又怎能确保,不会在睡梦中叫出她的名字呢?

心里不由为英莲担忧起来,钮祜禄氏素习不是那良善之辈,此行至少得两个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是否会找她的麻烦呢?她又没有位份封诰,自己亦不能时时守着她,真真揪心啊!

而且,她长此这样下去,可怎生是好啊?开年她就十七岁了,自己比她小了足足一岁,都是快作娘的人了,她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吧?她倒是能理解她,能尊重她的决定,父母那里,又该怎么样呢?他们并不知道她的想法,惟愿她能如自个儿一般,找个知冷知暖的好夫君,平淡和乐的度过下半辈子;况且即便知道了,亦找不出其他法子来啊,总不能真送了她去与傅恒做妾罢?

别说父母,便是自己,亦不能接受这样儿的结果,先不说英莲的才貌人品,林府的权势地位,足以作得了京城任何大家子的当家主母,他们不愿亦不忍委屈了她,就冲着钮祜禄氏乃国舅府的当家主母这一点,就不能将她送去那里,妾室的悲惨遭遇,她在赵姨娘周姨娘身上见得多了,不想再让自己的姐姐,重蹈那样儿的覆辙了。

权衡一番下来,除过要说与英莲,让她远着钮祜禄氏一点儿,和自己迟些儿要好生劝解她一番之外,黛玉心里并没有其他主意,正欲再想,就听得外面有人说:“回福晋,王爷来了。”

雪雁忙掀起车窗的帘子,就见弘晓骑着马疾驰过来,行至马车面前,他一甩缰绳,便翻身跳下马来,早有亲兵上前拉了马至一旁。

碍于有英莲探春在,弘晓并未上车,只在车窗外与黛玉道:“皇上的御辇说话间就过来了,待御辇走过后,咱们的车再跟上,只保持在队伍的中间便罢,不必太靠前,今儿皇上钦点了我伴驾,岳父则是明儿,罢了他就过来与岳母一道,你大可放心。至晚间扎营前,我怕是都不得空儿过来瞧你了,你要好生照顾好自个儿,有什么事儿,千万打发流风过来与我说。”一面又与英莲探春道:“请两位姐姐妹妹费心了。”

二人忙道:“那不是该的?您只管放心罢。”

他又叮嘱了几个丫头和外面的流风及十数名心腹的亲兵一阵儿,方打马去了。

少时,便见一顶明黄色的曲柄大伞行过,众人知道御辇来了,忙跪地接送,而黛玉几个因为在车上,倒是免除了在冰天雪地里下跪,说来这算是大不敬了,幸得周围都是自己人,也就没什么好避忌了。

约莫半盏茶过后,方听得外面流风道:“福晋,马上车子就要出发了,请您和各位主子悠着点儿,有什么吩咐,请唤随行的各位姑娘靠窗吩咐一声儿便是。”

黛玉点了点头,示意雪雁答话,她亦点了一下头,跟着扬声道:“福晋说她知道了。”外面应了一声:“属下明白了。”便再无声息,跟着马车便启动了。想来外面驾车之人,弘晓亦是费了一番心思挑选的,端的是将马车架得又稳又快,车内众人都赞叹不已。

她们不知道的是,马车这会子之所以行得这般平稳,一多半儿是因管道平整的缘故,越往关外走,道路便会越难行,她们的日子便会越难过——只因她们都是第一次坐马车这般长途出游,是以并不知道罢了。

果然第八日过后,众人都开始疲倦起来,再没有初出发时的新鲜和兴奋了,路旁千篇一律的风景,亦让大伙儿失去了游赏的兴趣,连之前日日活蹦乱跳的小耀玉,都因日复一日的单调行程,变得一天一多半儿时间是在奶子怀里睡觉的。

这些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黛玉开始了害喜的症状,每日价都吐得七晕八素、面色苍白的,不过几日功夫,就瘦了整整一圈儿,把众人急得了不得,尤其弘晓,更是又心疼又自责,每日里不知用什么方法,总能弄到一些新鲜的蔬果来她吃,她方不置于更虚弱,而他的人,更是恨不能一刻不离的守着她,几次三番都差点误了皇上的传召。

贾敏亦是又急又痛,把如海好一通数落,说当初要不是他主张大伙儿都来,这会子黛玉也不必受如此折磨了,如海知她是心疼女儿,自己亦是一样的感受,并不回嘴,只建议她问黛玉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有什么好的偏方儿,千万记得说一声儿,便是想尽一切法子,他这个作父亲的,亦会以最快的速度弄来的。

其实贾敏何尝未问过黛玉有什么偏方呢,但只害喜此症,但凡孕期女子,再无一人能避免的,凭是何等灵验之偏方,亦无多大功效。况这会子到底在赶路的途中,不论衣食吃穿,都不能与在家里时同日而语,说不得硬撑着罢了。

这一日,大军行至蒙古呼伦部的希拉穆仁草原,离目的地喀喇沁部落不足七八日路程了。乾隆下旨,今夜就在此地安营扎寨,大军休整一日再上路。

听得这个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贾敏英莲一干人等了,因为至少可以让黛玉暂时休整一下了。惟独弘晓心里明白,此番乾隆之所以下旨大军在此安营一天一夜,所为的,不过黛玉一人尔!

就好似这些日子以来,他悄悄的、日复一日的命人,从京城快马加鞭的运送新鲜菜蔬过来,再赐予他一样,为的便是能让黛玉哪怕好受一些儿。他心里虽然有不悦,不悦有另一个男人,在默默的关怀着自己的妻子,而他还不能表露出丝毫来,但这几日黛玉的气色,确实好了许多,害喜也不那么厉害了,他都是看在眼里的,罢了,只要她好,其余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计较的。

傍晚用罢简易的晚饭后,弘晓忽然对黛玉道:“才刚我问了一下游牧的牧民,得知离这儿三二十里地远,有个人称‘广寒仙境’的湖泊,美得了不得,想不想瞧瞧去?”

黛玉听罢,忙拍手道:“我要去,我要去!”说着便要去穿拿大毛衣衫来穿,他忙拉住她道:“但只你的身体?”

她笑道:“除过在马车上颠簸时不算,平日里你可曾瞧见我吐过?况才刚已休整过一阵儿了,你只放心罢,我好得很呢。再者,倘那湖果真有那么好,指不定一见到那里绝好的风景,我心情一舒畅,明儿就不吐了呢?快带我瞧瞧去吧。”说着小手抓着他的手臂,不住摇晃起来。

弘晓本就爱她若命,见她如此哀求,那里还经得起?况本意亦想带她去散淡散淡的,也就不再说反对的话,只拿狐裘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又将配套的帽子与她系好,随后自己亦穿戴了,方轻扶着她,往隔壁如海和贾敏的营帐去打了个招呼,又命小顺子牵了马来,二人共骑着,往牧民说的湖泊的方向,一径去了。

这里如海到底放心不过,因命人唤了流风来,吩咐道:“你点上几个兄弟,远远的跟着你王爷和福晋,千万要保住他们的安全。”

他忙抱拳应了,点了十数个人,亦跟着打马去了。

因沿途皆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马又跑得极快,黛玉只觉耳边“呼呼”响过一阵儿风声过后,便听得弘晓在后面柔声道:“我们到了。”

她忙睁开眼一瞧,霎时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湖,傍晚的余晖将蓝蓝的天,衬得如一幅巨大的水彩画儿,与倒映在水里,与四周下半部绿树成荫、上半部白雪皑皑的群山交叉着,整个湖泊里的湖水,都呈现出一股异样的五彩光芒来,端的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弘晓亦是如她一般反应,他游览过的名山大川不算少了,比这更美更奇的景象,亦不是未见过,似这般震撼人心的美景,到底还是第一次见。

好半日,二人方回过神来,黛玉不由赞叹道:“果真不愧‘广寒仙境’之称,如此美景,竟能今日得以一见,实属人生一大快事儿!”

说罢催着弘晓抱了她下马,四处走动着瞧了一会,她又叹道:“要是四妹妹在,就好了,她的最善丹青的。如此美景,偏以后不能再瞧见了,却又是人生一大憾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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