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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宝钗亦是惊恐不已,她本就心里有鬼儿,只不敢表现出来罢了,怕母亲更揪心,偏有薛蟠不知这其中的机锋,百般撺掇薛姨妈尽早将她送过去,被母亲骂过几次后,方不再提及此话。

这一日,宝钗正为家里的生意揪心,就有王夫人的丫头金钏儿,过来回道:“姨太太、宝姑娘,林家姑太太来了,说有要事儿找您二位,太太特让奴婢过来请您们呢。”

薛姨妈和宝钗闻得此言,虽则暗自纳罕不已,到底不好推辞,只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带着丫头跟了过去。

一时到得贾母的上房,果见贾敏正与贾母对坐在上座,亲热的说着闲话儿,而黛玉则在下首,与三春姊妹玩笑着。宝钗见她安然无恙,眼里不由生出一丝遗憾和嫉恨,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却不想,这点细微的变化,并未能逃过贾敏那双锐利的眼睛。

相互厮认毕了,贾敏忽然似笑非笑对薛姨妈道:“薛太太真真好福气儿,生养出令千金这样好手段好心计的女儿,可让我羡慕得紧啊!”

众人听得这话有异,皆纳罕的瞧向上座,惟独薛姨妈讪笑道:“姑太太说笑了,宝丫头生来粗粗笨笨的,那里及得上林姑娘?”

贾敏冷笑道:“还请薛太太唤我林夫人,说来咱们原算不得亲戚,还是分清些儿好些。”一面向宝钗道:“薛姑娘,再不想你不独模样好,才学佳,连针都使得好,让人都不知该夸什么好了!”

说罢不理宝钗瞬间惨白起来的脸,又冷冷道:“但只你想过没有,便是黛儿莲儿果真都跌下悬崖,我与她父亲断不会放弃找寻,所谓‘纸包不住火’,凭你谋划得再精巧,总有漏洞存在,总能叫人找出证据来,你说呢?”

宝钗已是摇摇欲坠,但仍强撑着道:“林姑妈,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听不懂?”贾敏嗤笑道:“你既听不懂,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罢!当日清虚观打醮,是谁把绣花针置于莲儿黛玉所乘马车的马脚掌下,又是何居心?是不是欲谋害她两个的性命?小小年纪,竟如此不学好,想是你爹妈没管教好,也罢,今儿我就来替他们管教你一番,罢了再到官府里,讨个公道去……”

话音未落,就见宝钗身子一软,人已就地倒下了。

众人本就被贾敏的话惊呆了,这会子又见宝钗厥过去了,登时是乱作一团,黛玉忙命众人散开,上前探了探她的脉搏,又翻了翻她的眼皮儿,心里已知她是在装晕,不由起了促狭之心,自头上拔了一支簪子,便往她肩井穴扎去,须知被击中这肩井穴之人,登时全身麻痛,实非常人所能抗得住的。

不想地上的宝钗,竟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眉头,便再无其他反应,显是打定主意硬撑到底了,黛玉无法,只得起身退到贾敏身边去。

早有薛姨妈和王夫人扑了上来,一面命人去请大夫,一面命人把她往王夫人的屋里抬,余下贾敏及凤姐儿几个,在一旁冷笑不已。

此时被人抬着往荣僖堂行去的宝钗,端的是心乱如麻,才刚黛玉虽扎得她痛不可当,这会子她亦顾不得了,满脑子都在想着,今儿要怎样才能安然脱身?

当日她厚着脸子与黛玉提了娥皇女英一事,本指着她不好明面儿上拒绝,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不想她竟一反常态,一口回绝了自己,直气得她是咬牙切齿,回到贾府后,她是越想越气,及至想到弘晓的绝世丰姿,又怎么都爱不过来,不由在心里思忖开来,倘没有了她林黛玉,怡亲王福晋这一位子,对她来讲,还不是手到擒来,因此恶向胆边生,竟开始谋划起,怎样才能人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她这个眼中钉呢?

机会很快就来了,宫里元妃下旨,让五月初一至初三日,去往清虚观打平安醮,她心知肚明,元妃因着间接逼死了秦可卿,心里有鬼儿,想借此机会为她超度一番,她才听母亲提起时,不由有些儿不屑,她是从来不信什么是阴司地狱报应的,再不会为既已做过的事而悔愧,便不大愿意去。后又听得人说,黛玉和英莲亦要同去,她心里一动,顿觉机会来了,王夫人几个又在一旁再三再四的劝,她也就顺势应了。

随即她便为此行准备起来,命莺儿去绣房讨到了百十枚尖利的绣花针后,她不由对此行期待起来。好容易上了路,果在半道上见到她两个,到得清虚观后,她便依计行动起来,回行的途中,她二人的马,果真如她所预料那般,受惊发狂起来,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黛玉的丫头雪雁,却是有功夫在身的,竟于千钧一发之际,生生将她救了下来。

她虽失望,到底无可奈何,幸得英莲几个遇了难,也算差强人意吧。自出事至现在,她时刻关注着林府那边的消息,再不想连英莲亦被救了回来,她真是听得七窍生烟,却再无他法,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下一次了。她凡事都想着了,却没有想到,她以为神不知人不觉的计划,原来早已被贾敏几个识破,这会子更是打上门来了,她该怎样做,方能摆脱今日的困境呢?

她的脑子旋即快速思忖起来,及至被放置到王夫人屋里的榻上时,她已然有了主意。

王夫人和薛姨妈见宝钗犹昏迷着,便要命人去催大夫,她趁众人未注意时,悄悄挠了一下她母亲的手心,薛姨妈会过意来,与王夫人使了个眼色,王夫人便一挥手,命众人退下了。

见四下已无人了,宝钗方翻身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流泪对王夫人道:“姨妈救我,姨妈救我!”

王夫人忙搀她起来,道:“我的儿,你知道我素来拿你当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何须行此大礼?有什么你只管说便是。”

宝钗知道此时时间紧迫,也不再多说,忙拭了泪切入正题:“此番林丫头几个跌落悬崖,原是我从中作了手脚。”见王夫人和薛姨妈都惊住了,她忙接道:“还请姨妈容我细细道来。我原是没有这样念头的,当日打醮时,趁着四下无人,我悄悄去了大雄宝殿,欲为娘娘祈福,求菩萨能保佑她早得龙子,顺便就超度了一下那秦可卿,不想竟被林丫头偷听了去,我想着果真这事儿闹开了,先不说咱们家,对娘娘和姨妈家,定会带来巨大的麻烦,因此才生出了杀人灭口的计谋,这会子林丫头一家竟找上门了,请姨妈救我一救吧……”她在这里信口开河,却不知道,当日黛玉果真将她的话悉数听了去。

她快速的说完后,又开始低泣起来,才刚她已想好,断不能让王夫人知道她真正的企图,而又要将她与自己绑到一条绳上,思谋再三,方想出了这样一番说辞。

而王夫人果真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如她预料那般,为自己替她母女所作的事情,感动起来,因拉过她的手,一面摩挲一面道:“我的儿,真真难为你了。事已至此,多说无异,咱们竟赶紧儿想法子,先度过眼前这一关罢。”

顿了一顿,她又道:“当日你与那马作手脚时,可有其他人瞧见?”

宝钗道:“除过莺儿,并没有第三人在场。”

王夫人沉吟了一阵儿,忽然拍手道:“如此甚好,我已有法子了。”一面唤了周瑞家的来,吩咐她立刻至外间唤莺儿进来。

薛姨妈不解她此举何意,欲拿话问她,她诡异一笑,道:“拿她来作替死鬼儿,总好过咱们一块儿被牵连。”好深沉的心思,宝钗不由在心里叹服起来,她这一路想来,也未想出一个良方,倒不想,她这个姨妈,竟眨眼间便想出如此高明的“弃车保帅”之计,怪道人说“姜还是老的辣”!

此时在贾母厅里的贾敏和黛玉,正一脸闲适的侯着王夫人几个回来,在来之前,贾敏早已拿定主意,今日若不讨到一个说法,她绝不会离开贾府一步,至于她几人聚在一起,会想去什么托辞来,她并不甚上心,无论怎样,她都不会放过那薛宝钗的!

厅里众人都没有说话,显是犹沉浸在才刚她的话里,再者,在座的都是那聪明人,自是知道兹事体大,唯恐一句话不对,便将火引到了自个儿身上。

至丫头已换过四轮茶后,仍未有消息自荣僖堂传来,贾母本就为宝钗算计黛玉怒不可遏,又等了这许久,到底按倷不住了,喝命鸳鸯道:“你赶紧儿的去催催,她好大脸子?竟要咱们都等她!”她忙领命去了。

少时又回来了,慌慌张张道:“回老太太,各位主子,那边不好了……”

凤姐儿忙道:“鸳鸯姐姐什么大世面没见过,竟慌张成这样儿了?有什么话慢慢说罢,没的惊了老太太的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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