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京城正是燥热酷暑难耐的时候,一出门就汗流浃背,走在路上都担心鞋底烫胶了。
但有一些人在这最是炎热的时候却是脚底窜凉,冷汗横流。
七月十二这天,西园路大大小小的街道停满了豪车,每辆车的前擎上都绑了一束白布编织的花样。
这一天正是傅氏集团原董事长傅长春出殡的日子。
西园路这一片是京城几处风水景色最好的陵园之一。
哪怕是天气炎热,前来的男士也是西装革履面容肃穆,女士大多黑色长裤或是长裙,胸前别着一朵白花,妆容严谨一丝不苟。
在这样一个特殊意义的日子里,并没有人不懂眼色的谈笑风生,出来煞风景。
扫视一圈可以发现前来的这些人里大多都是报纸新闻上出现过的人物。
此时所有人都来到了陵园,他们怀揣着各自的心思,注视着现任傅氏集团董事长傅澜瑜,傅长春的孙女,现在傅家的掌权人。
这个拉下两个叔叔和两个堂哥,上个月才过完二十岁生日的女孩。
傅澜瑜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墓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眼底似沉淀了墨一样的东西,让人瞧不清她此时是什么情绪。
此时现场乌洋洋一片人默默看着她,有心人想上前安慰几句,但又觉得气氛不对劲,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傅建恒上前几步冷眼看着傅澜瑜说“今天是老爷子出殡的日子,澜瑜你就让大家都站在这里看着你吗?”
这话一出底下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看来传闻是真的,这傅家老大好像真的不待见傅澜瑜,好歹是侄女……”
“这也要看是什么情况了,要是有人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抢走了,换了谁心里也不待见吧!”
“这傅老爷子真是偏心啊,三个儿子里最疼小儿子,十年前小儿子夫妻两遇难离世,就留下十岁的独生女,现如今又把这偌大的家业传给了孙女,直接越过了两个儿子和两个孙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唉!”
在别人长吁短叹的时候傅澜瑜看向傅建恒和他身后那些人,在他们脸上她看到了愤怒痛恨嫉妒,还有藏在心底阴暗处没有袒露的东西。
傅澜瑜转过身抬眼看向众人,她眼睛是纯黑色的,像是一块墨玉没有一丝杂质,透着丝丝缕缕的清冷。
“感谢今天大家能过来送我爷爷最后一程,趁着现在大家都在我宣布三件事。”
在她说话的时候众人很有默契的安静下来,有那好事者幸灾乐祸的看向傅家老大和老二,知道好戏上场了。
而被邀请过来的媒体记者纷纷把镜头转向了傅澜瑜,现场闪光灯唰唰按键声就没停过。
傅建恒看着傅澜瑜没有表情的面容,不知怎地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傅澜瑜语速清晰道“第一件事,从今天起除我以外所有傅家成员离开傅家老宅,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踏入老宅一步!”
不说则已一说就是深水炸弹,把众人炸出了窝。
傅建恒第一个不干了,他愤怒得脸红脖子粗,头上青筋暴起“傅澜瑜你什么意思!老爷子把家主位置传给你,你就是这么对待叔叔伯伯的!那是我家,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
“老爷子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他死了你就原形毕露了是吧!你就跟你那个虚情假意的爸一样不是东西!”
傅澜瑜清冷的目光注视着傅建恒,一挥手,立刻有数十个黑衣保镖出来拦在前面,从动作神态能看出他们都是练家子,轻松就挡住了傅建恒想要上前的脚步。
傅建怀看了眼暴跳如雷的大哥,垂下眼睑没有说话,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从老爷子把位置给傅澜瑜开始,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傅澜瑜没有再看傅建恒,继续说道“第二件事,爷爷临走前改了遗嘱,傅氏集团所有股份全部转入我的名下,傅建恒所持有的百分之十和傅建怀持有的百分之十二也已经移交到了我的名下,限令两天之内你们和你们有关系的人全部递交辞呈离开傅氏集团。”
傅建怀猛的一下抬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傅建恒被保镖架着不得动弹,听到这话他原本挣扎地动作顿时停下脸色刷白,他愣愣的看着傅澜瑜,什么意思?
他们被赶出老宅后,继而又要失去一生赖以生存的股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股份在我的名下没有我本人的签字怎么可能转给你?”这下傅建怀就是再想忍也忍不住了。
傅澜瑜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看向墓碑上的照片道“你恐怕是不记得了,你们手里的股份都是他给的,他若是想收回自然有办法。”
傅澜瑜眼底沉沉,点点星光如同深渊里的暗礁被黑夜淹没。
她歪了下头,抬高伞沿,黑伞底下的脸庞瓷白细嫩,但眉宇之间一片冷意,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下,在鼻梁一侧留下一排暗影,傅澜瑜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眉眼弯了一下。
她看向傅建怀,他此时已经被她刚才说的话扰乱了心神,脸色变换不断,由青转白,眼里都是血丝,一脸的汗水,头发有些凌乱,跟他平时儒雅温和的样子判若两人。
“知道我为什么要在今天说吗?”傅澜瑜轻轻开口,声音有些低,但离得近的傅建怀听到了,他猛的抬头,眼里似是能喷出火来,像是一头暴怒的豹子露出一直隐藏的獠牙,张嘴漏出牙缝腐烂的碎肉,凶狠的盯着猎物。
傅澜瑜嘴角弯起一抹弧度,众人看不出是讥讽还是什么别的含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傅澜瑜不简单。
这个念头一出来又觉得是多余的,如果傅澜瑜真的只是个普通的丫头,傅长春也不可能把这偌大的家业给了她,这只能说明她的城府手段不是常人能比的。
傅建怀狠狠地盯着傅澜瑜眼眶渐渐一片血红,由于保镖的阻拦他不能靠近傅澜瑜一步,这让他暴躁焦灼的内心无处释放,只能压在心底,压着他的背脊,微微佝偻着,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叫嚣。
众人被他的样子吓一跳,有些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失去傅氏的一切就让傅家二少变成这样,可见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模样也不见得是真的。
见到他这样傅澜瑜并不意外,她加深嘴角的弧度“我只是想见一下二叔你除了儒雅的一面,还有其他什么面孔,现在见到了,感谢二叔的亲情表演,真是精彩,想必过了今天你这傅家二少不争不抢低调如松竹般的传闻,会有些变故,真是可惜了。”
可惜了费尽心机三十年得到的却是一张废纸,他算计得来的股份说没就没了,如同一座大山塌了,压地他粉身碎骨。
不过他一直依靠的大山的确塌了,傅长春的死,让他失去了唯一的依仗。
傅建怀狰狞恐怖的样子吓到了站在附近的女士,她们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站在男士的身后,众人看着傅建怀的目光略微复杂。
谁能想到傅建怀平日里的低调是装出来的,他真实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神经病。
傅澜瑜收起嘴角的弧度,压低伞边只能看到她的下巴微微动了动,下一秒她的声音传了出来。
“第三件事,如果我出了意外,我名下所有股份不动产现金和股票分成两份,一份转给慈善机构,一份交给国家,遗嘱已经公证过了。”
傅澜瑜的话如同扔下一个炸弹,将众人的脑子炸坏了。
这遗嘱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如果出了意外?
傅澜瑜把所有财产都捐出去了,傅家人一毛也捞不着。
众人看着傅家人如同吃了屎一样的脸色,一时有些幸灾乐祸,回头又觉得傅澜瑜太过激进,这样的遗嘱也敢立,难道她就不怕有人狗急跳墙吗?
怕?
傅澜瑜撑着伞在保镖的互送下离开陵园,眉眼一片冷意,她为什么要怕,她等着那些魑魅魍魉送上门来。
隔天报纸的各大头条都是傅澜瑜说的三件事,她那遗嘱也是闹的人尽皆知。
普通人不明白这么年轻就拥有这么大集团的财富,为什么还能轻易的就送出去,换给谁也不会白白便宜别人吧?
而想的多的一些人则觉得傅澜瑜是考虑的多,这是担心傅家其他人报复,所以来了一招釜底抽薪,不管她在还是不在,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这也是对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最好的挑衅和镇压。
从那之后傅家人如同傅澜瑜说的那样,离开了傅家老宅,离开了傅氏集团。
不过好在傅澜瑜并没有赶尽杀绝,他们手里原有的财产并没有收回,所以平时吃穿用度还能保持体面,但想要再多是不可能了。
没有了傅氏他们什么也不是,没有什么傅家大少二少,也没有大公子二公子了。
在圈子里他们成了笑柄,成为随意拿来取笑的谈资。
这对他们来说不可谓是一种折磨和讽刺。
这大概就是傅澜瑜的目的,她只要让他们失去以前加注在身上的光环,就会变得一无所有,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逼疯。
但哪怕如此,他们也希望有一天能重回高处,回过头将那些嘲笑侮辱他们的人踩在泥泞里,肆意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