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踩着船板坐在船上,飞花站在船头弹了个响指,小船就在没有船夫的情况下向湖的对岸漂行。那里灯火汇集,细听之下还有鼓乐传出。
我紧紧的抓着船沿生怕自己掉进水里,而飞花依然那么笔挺的站着,身体稳如泰山,如同脚踏实地一般。
黝黑的湖水里偶有金光闪动,我本没太在意,直到那金光越聚越多,俯身去看竟然是数十条金色鳞片的锦鲤围绕在行驶的小船周边。
这么漂亮的鱼我从未见过,好奇之下想伸手去摸。
“我若是你就不会去碰那些鱼。”
闻声我立马缩回了手。
说话的飞花仍然保持刚才的姿势,并没有回头看我,但对我的一举一动却了如指掌。
“为……为什么不能碰?”
“这湖名为忧思,湖中的鱼叫忧思锦。它们前世为人时想得一人心而未如愿,念他们生前大善死后便可只过黄泉,渡忘川,但不饮孟婆汤,而是化成这种叫忧思锦的鱼,在这湖里待上百年后便可与再轮回与托生之后的心上之人再续姻缘。这忧思湖水看似春意盎然,实则阴寒无比。除了这些忧思锦和附了灵气的小船以外,旁物若进到这水里立刻会冻结为冰。”
飞花说的话对我来说未免有些太夸张,眼前这波光粼粼的湖面怎么看也不像能冷到让东西结冰的程度。
我解下一根头绳,用手指捏着一端将另一端放入湖里。头绳刚一接触湖面就开始结起白霜,眨眼的工夫就变成了一根僵硬的冰棒,吓得我连忙松了手。
“这……这么冷的水,它们要在这湖里待上百年?那该有多煎熬。”
“不过百年而已。”
飞花的这个“而已”说的别有意味。也对,百年的时间对我这样的普通人那是说不出的漫长,但或许对他们这些修仙的人来说,只不过是弹指一瞬的事情吧。
“它们这样一天天的等着盼着这日子,应该很痛苦吧。”
飞花看了一眼水中的忧思锦。
“……有时等待不一定痛苦,痛苦的是根本没有等待的机会。”
如果将飞花当成像我一样的普通人来看的话,从他的身形和声音上也可以判断出他也就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可他说出的话却像白鬓老者,仿佛经历了无数坎坷,看透了人生百态。这样的他与刚才那油盐不进的样子相比到是感觉添了几分亲近。
“大……大人?”
飞花终于转过身来。
“直接叫我飞花。”
“……飞……飞花,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无境城是什么地方吗?”我试探性的问着。
飞花低头看着我,似乎看出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便放低了身姿直接半蹲到我面前。
“无境城是位于无境之地的唯一一座城。”
他的回答让我的胆子大了一些,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无境之地?无境之地又是哪里?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说实话,坐着那轿子飞了那么久,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飞了多远,更不知道是往哪个方向飞。刚开始王大婶说买我的是隔壁庄上的大户人家,我知道她肯定没说实话,何况半路又……又被你抢……带……带到这里来。到现在我都是稀里糊涂的,你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天地自大分之时生了万物,有了芸芸众生。原本浑沌的一切慢慢被分为神魔仙妖鬼人六界,而这无境之地是六界之外的第七界,可以看做是一片六不管的世外桃源。那个王大婶正如你所见,她是冥府的鬼差。早就听闻冥王休了正妻近日要另娶冥后,没想到他竟然将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
“冥……冥王要娶我?他为什么要娶我这么个乡下丫头?”
“因为他看中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什么身份?我能有什么身份?”
“关于你的身份,你以后你会知道的。”
“那这里的城主让你将我抢来干什么?难不成他也看中我的身份?”
岸边的灯光映在飞花的眼中,让他的两只眼睛看上去就像这波光粼粼的湖面。他眼也不眨的看着我,伸出手指拨开我脸侧的发丝。
“城主?”
“怎么,这无境城的主人不应该被称作城主吗?”
“嗯,是城主。“
“那他也是看中我的身份吗?“
“是,但也不是。”
飞花的这个回答未免太过敷衍了些。
“那……城主他人怎么样?我是说他的脾气,是暴躁蛮横,还是和蔼可亲?好不好相处?”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像我这样除了会打扫和种上几亩地外别无长处的,来了这里顶多就是当个下人干些杂活。哪家的下人差点没被打死,哪家的下人犯了事又被转手卖了,像这样的事我以前经常能从那些饭后无事的阿婆口里听说。所以,我生怕自己的主子也是这样的人。那样的话,以后的日子只能像那些忧思锦一样在煎熬中度过了。
“他为人如何,日后你自己慢慢体会吧。”飞花说话的同时将眼睛的余光扫向我的身后。
他站起身。
“云起阁……到了。”
我搭着飞花的手臂站起,看向小船行进的方向,一座壮丽辉煌的楼阁鹤立鸡群般立在岸边,刚刚平静几分的心又开始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