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雨辰一听赶紧两步跑过去,发现拐角后有一处大一点的空地,三四米外就是洞口。
纪菱也走过来,从杨雨辰头顶上往外看,看到洞口外面不像在地面上,于是问:“咱们这是到山顶了吗?”
阿晏说:“山腰。”他刚才在两人说话时已经过去看了一眼。
杨雨辰走到离边缘不到半米的地方探头往下看了看,下面依旧是黑乎乎一片。只有距山底大概几百米远的地方,有几处青绿色的光,有聚在一起的,也有分散开的,最外层是个弧形,将其它都包裹在里面。
“那就是鬼城。”阿晏在他身后道。
纪菱没敢往外站,只远远地看着那些光。
“我们要飞过去吗?”杨雨辰扭头看着阿晏问。
阿晏说:“不,我们要下去,然后过河,才能到鬼城。”
“要守他的规矩对吧?”纪菱问。
阿晏点点头。
“这鬼王是有病吗?他是不是太无聊了所以弄这么些个东西玩我们?”杨雨辰气闷地说。
纪菱赶紧把手放在嘴边,拉长音冲他“嘘”了一声,说:“别背后议论人啊,小心他能听见,我们可是在人家地盘呢。”
杨雨辰被他这么一说,也没敢再吱声,转过头看着脚下的黑暗:“怎么下去?下面这么黑,也不知道有什么。”
他想起这一路上的经历,对前路也没抱什么希望,感觉那鬼王虽没有害人的心,但吓人玩这招也够损的,关键是他还就吃这一套。
阿晏说:“我带你们下去。”
杨雨辰直起腰来,转身看了下这个洞,问:“这么点地方,你变得开吗?”
阿晏看着他,好像是没明白他的意思,纪菱就道:“神仙哥哥不用变就会飞,他带我飞过。”
杨雨辰疑惑地看着纪菱,问:“他什么时候带你飞过,我怎么不知道?”
纪菱一脸自豪地说:“就在之前的林子里,神仙哥哥带我飞到树上找你来着。”
杨雨辰看他那一脸痴样,翻了个白眼,明知故问地说:“你这么喜欢神仙哥哥带你飞,怎么不过来啊?”之前在来鬼城的路上,杨雨辰就看出来他恐高。
纪菱干笑了两声,说:“两三米还行,再高了就害怕了。”
杨雨辰嘲笑了他一声,对阿晏道:“我先下吧。”
阿晏说:“下面情况不明,一起走安全。”
杨雨辰指了指纪菱,意思是那你有本事把他弄过来啊。
阿晏转过身去看着纪菱,纪菱摇摇头,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纪菱连连后退,说:“我不行,这太高了!”
杨雨辰看他这怂样笑着摇了摇头,忽然那巨兽又一次撞击石壁,杨雨辰没站稳一头栽了下去,然后听到阿晏喊了他一声公主,他第一反应就是:“身份藏不住了。”
掉下去的那一瞬间,杨雨辰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只感觉浑身的气血好像都集中在了手脚上,手心脚心都一阵发热。
他下意识地一用力,身后忽然像有面墙把他托正了一样,原本平躺的身体立了起来,脚下也像有了支撑点,整个人凭空站住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钟内,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正大脑快速运转的时候,看到阿晏带着夜明珠从上面飞了下来。
杨雨辰注意力一分散,身上立刻脱了力,人往后一仰又掉了下去。
一直往下又掉了十几米,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阿晏板着一张脸来到他身边,一把接住他,两人开始往上空飞去。
杨雨辰看着他刚才的表情,有一种阿晏不是来救他,而是来杀他的错觉。
到了洞口,纪菱正蹲在地上,听到他们回来,赶紧问:“幼青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没事,老子命大,死不了。”杨雨辰一边想着刚才那件奇怪的事,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他。
“都怪我,我……我闭上眼,神仙哥哥,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他一脸坚毅地对阿晏说,然后就紧紧闭上了眼。
阿晏冲杨雨辰点了点头,然后将纪菱带过来,纵身一跳,三人一起快速下落,只留纪菱的叫声划破长空。
“你还能再大声一点吗?这要有鬼都被你喊出来了。”到了地面,杨雨辰无奈地问他。
“我害怕啊,忍不住。”纪菱在夜明珠的光下脸色煞白,他坐在地上腿软得站不起来。
阿晏在他们说话间往前走了几步,静静地看着面前。
杨雨辰一把拉起纪菱,扶着他走到阿晏身边,两人这才看到面前是一条看不到对岸的大河。
“这是……”杨雨辰几乎目瞪口呆,他看着镜面一样纹丝不动的河水,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这是条河。
“净水河,”阿晏说,“此水为弱水,鸿毛不浮。”
纪菱问:“什么意思?”
“任何东西放进去都会沉底,对吧?”杨雨辰说,他之前在书里读过有关弱水的传说,没想到真有。
阿晏点了点头。
忽然河畔两岸亮起了许多盏灯,和之前在山洞外边看到的如出一辙,一直延伸到河两侧的尽头。
“这河这么宽啊?”纪菱看着对面的灯问。
杨雨辰也看着对岸,忽然他眯了一下眼睛,皱起眉头说:“好像有东西过来了。”
纪菱循着他指的方向也眯起眼仔细看,发现确实有一盏豆大的灯火摇摇晃晃地往他们这岸走。
“好的坏的?”杨雨辰问阿晏。
阿晏把夜明珠收起来,说:“来了才知道。”
杨雨辰此刻其实并不怎么紧张,因为他直觉这种出场方式不像反派,他印象里的反派都是直截了当的,这么慢的速度不是老人就是王者,因为特别厉害的人比较喜欢故弄玄虚。
他干脆坐在地上,纪菱也在他身旁坐下,时不时看他一眼。
看了几眼后,杨雨辰忍不住了:“有话就说,看什么看?”
纪菱嘿嘿了两声,好奇地问:“你是哪国公主?”
杨雨辰不用想就知道他会问这个,也没打算再瞒他,于是直说道:“魔族,”看了他一眼,又说,“记得保密。”
纪菱惊讶道:“魔族?”
杨雨辰看他那副样子,怕他又问什么吃不吃人的问题,接着说:“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纪菱现在倒不是怕被吃,毕竟一起待了这段时间,他觉得幼青也不比他强到哪里去,而且两个人都对他很照顾,他只是吃惊幼青的身份。
“害,什么吃不吃的,要吃早吃了,又不用等腌入味儿。”
杨雨辰笑了笑,问:“你不怕了?不错嘛,有进步。”
纪菱也笑笑,说:“不怕,管你什么公主青鸾的,你们就是我面前这个人,咱们都是好朋友。”
杨雨辰“嘁”了声,嘟哝了一句:“谁跟你是好朋友。”
“可你是魔族的,怎么好像不会使用法术的样子?”纪菱回想起一路上他跟个凡人也没什么区别,好奇地问。
“问那么多干什么,你没听说过吗,知道太多的人大多数活不长久。”杨雨辰吓唬他说。
纪菱撅着嘴,扭头看向河对岸。
杨雨辰也转过头去接着看那盏灯,已经快到河中心了。
“阿晏,”他看着对面,忽然说:“我刚才摔下去的时候,好像灵力忽然恢复了一下。”
阿晏看着他,淡淡道:“是本能。”
杨雨辰抬起头转过来看他,问:“你是说,这是身体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被训练出来的反应?”
阿晏点头道:“差不多。”
他猛地站起来,有些激动地看着阿晏:“那你再摔我一次,兴许我就全记起来了!”
阿晏看着他不说话,大概是在问:“你认真的吗?”
杨雨辰点点头,阿晏不再看他,转头看着河面说:“不行。”
杨雨辰不死心,又转到他面前,央求道:“试试嘛,”他伸着一根手指头举到阿晏眼前,“一次,就一次。”
阿晏还是不理他,纪菱在一旁听出了个大概,他没问是怎么回事,只就事论事说:“幼青,你故意摔跟你意外摔的心情是不一样的,我觉得吧,这事儿还得随缘。”
杨雨辰心中苦恼,没好气地问他:“怎么随缘?难不成我坐在悬崖边上,等哪天来个傻子把我推下去吗?”
纪菱撇了撇嘴,摊开两双手,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那个傻子。”
杨雨辰白了他一眼,刚坐地上,就看到那个亮光已经过来了大半,只是真面目还隐在黑暗里。
三个人静静地在岸边等着,不知道对面会过来个什么东西。
“我们站起来吧,坐着会不会不太礼貌?”纪菱问。
“要不你跪下吧,那样显得更有礼貌。”杨雨辰看着他说。
纪菱摇摇头:“我纪菱长这么大,跪天跪地跪父母,还没跪过别的东西,而且下跪这种事儿是很神圣的,跪多了就不灵了。”
杨雨辰看他那么认真,想问一句之前灵过吗,忽然听到阿晏在旁边说:“来了。”
他俩一起转过头往河上看,发现那光已经进了河灯可照见的地方,虽然还不太清楚,但是已经能看出来是艘小船的轮廓,灯就挂在船上。
“是要载我们过去的吗?不会这么容易吧?”纪菱想起之前不怎么好过的经历,问道。
杨雨辰也纳闷儿,问:“不是说鸿毛不浮吗?它怎么能漂在上面?”
阿晏说:“不是漂过来的。”
杨雨辰和纪菱他俩眯起眼睛盯着那艘小船,离得不近,根本看不出来是不是漂着。
又走近了一些后,他们才看清楚那不是船,就是个小竹排。船尾不知是站着还是坐着一个人,说是站着那这个人就有点矮,说坐着那他上半身就有点太长。
那人戴着斗笠,佝偻着身子,背对着他们,船头一根竹竿上挂着那盏灯。
直到竹排靠岸,杨雨辰才看到这东西是悬在水面上的,后边那个人——也有可能是鬼——坐在船尾,身形相当怪异。
“愿者上舟,生灵不渡。”
那人忽然幽幽地开口,把纪菱和杨雨辰吓了一跳,忙往阿晏身边靠了靠。
杨雨辰听见这话,心里不由纳闷,从这里进去的人不都是活着的吗,怎么还生灵不渡,难不成所有进来的人都得在这儿了断了才能过河吗?
他看了阿晏一眼,见他盯着船尾,脸上没什么反应。
“几位可有重要的东西要托付于老朽?”
杨雨辰正蒙圈的时候,那人又说话了,他心说果然,要托付遗物了。
阿晏开口道:“有何用意?”
那人说:“但凡生灵,皆有一死,死后入关,是为正道。尔等以生身入城,损阳寿而乱心神,是为歧途,须留一信物在此,以待魂归。”
阿晏回头看着他俩,说:“留下对你们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保管。”
纪菱想都没想,扯开领子,从里面掏出一块像白玉质地的圆坠子,铜钱大小,中间一个黄豆大的圆形凹槽。
他从脖子上取下来,问那人:“给您放哪儿?”
话音刚落,东西就以光速到了那人手里,纪菱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又多了一碗水。
“净水离魂,肉身归隐。”那人又道。
纪菱不知什么意思,回头看着阿晏。
阿晏说:“喝了它。”
纪菱倒也听话,一口干了,碗也瞬间消失。他转身回来,连自己做这些是为了什么都不知道,懵懵懂懂地等着下一个指令,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杨雨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说:“干脆利落,有大家风范。不过你怎么对自己了解这么清楚,那玉什么来头?”
“我娘留给我的,我这辈子什么都不缺,就是没见过我娘,”纪菱笑着说:“明摆着的事儿,所以动作快了点儿。”
杨雨辰心生羡慕,他自己的身体上也戴着一个金锁,是他出生后父母从神婆那里求来的,他从小体弱,神婆说要拿金锁锁住,才不会被勾魂。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他从小戴到大,要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那也算是个首选,只可惜没有带过来。
他现在这个身体上别说重要的东西了,连东西都没有,穷得相当感人。
他抬起头来问阿晏:“没有怎么办?”
阿晏摇摇头。
杨雨辰心里凉了一半,想不到费这么大劲到了这儿,被劝退的原因不是胆小,而是穷,真太他娘的可悲了,他想想觉得可能真的是自己命不好。
正准备要不然回去算了的时候,那老头说:“姑娘可是看不上发间那支木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