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匡山,
此时天近黄昏,夕阳西下,一抹红霞晕染了半边天。
李白盘膝坐在山巅之上,眺望远处的山峦云海,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才的那一番残酷厮杀,虽然对他体内的先天精气损耗不小,但在那生死一线之际,无论是剑法上有所精进,就连他的心境,也有了极大的突破。
一直虚无缥缈的筑基契机,也随之再次出现。
轰隆!
忽的,泥丸神府中一阵轰鸣。
伴随这一声雷响,李白只觉眼前似有一道亮光划过。这道亮光宛如火炬,刹那之间,已照彻一切混沌。于是混沌开辟,万物生发。
经历过生死考验,李白心对生与死有了更为直观的体验,心中似有所悟,呼出一口浊气,道心随之变的纯粹通透起来,一道至纯至净的灵光挥洒而出,扫去了他心中最后一丝恐惧和迷茫。
与此同时,膻中穴中的精气也不断跳动,头顶百会穴更是颤动不休。
见状,李白不惊反喜,经历过一次的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精气沸腾,神窍震动”,这是即将自行筑基的异象。
眼见精气和百会穴震动的越来越厉害,他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抽出膻中一丝先天精气,引导它慢慢进入玉脉,随后一缕一缕的抽取。过了数个时辰,直到李白有些吃不消了,终于将所有先天精气都引入了玉脉中,至此筑基第一步完成。
李白呼出一口气,睁开双眼,满是掩盖不住的疲劳和憔悴。
这接连数个时辰的行功,耗费的不单单是体力,更是精神上的极大消耗。
筑基之所以是修行上的第一道难关,不仅仅在于机缘的难得,更在其后的每一步中。譬如方才,自行筑基之人需要一缕一缕的将体内精气运至玉脉中,整个过程出不得一丝差错,一步踏错就是精气冲撞,修为尽毁的下场,并且精气越多,冲窍的可能性也越大。
而服食筑基丹等丹药筑基之人却无此忧,筑基丹在炼制之时加入了诸多灵药,服食丹药之人只需炼化药力强行冲关就行,不会伤到己身,反而没了那许多麻烦。
更艰险的却是下一步,也即是冲关之时。
服食筑基丹之人除非天生无窍,不然即便是一次不成也可不断尝试下去,迟早有成功的一天。而自主筑基之人一生只有一次机会,胜则开辟神窍,拥有绝顶资质,踏入一片新天地;败则窍穴被毁,无缘修行。
天下道门之中,历来不缺那些资质过人之辈因惧怕这最后一关而放弃筑基的例子,只是若非自主筑基,则此生最多到达通窍境,再也无望金丹大道,这对于李白来说是绝不可忍受的。
深吸口气,李白缓缓站起身来,准备休整一下再行冲关之事。他如今状态不佳,方才一场大战,对体内先天精气消耗极大,先前凭借一股不屈的毅力搬运先天精气成功已实属侥幸,若是再以如今的状况去强行冲关,那就不叫勇猛,而应叫送死了。
大胆前进,小心求索,这才是正确的求道之路。
大道之路,其中机缘常常伴有危机,这时须以大无畏之心行勇猛精进之事,一往无前,当仁不让;而有时平常之事却又隐藏着大凶险,因此必须小心谨慎,方可保得有用之身。
此即是所谓“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李白捏个法印,试着施展道术内视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是当他调动体内精气时却发现膻中穴空空如也,施展道术要用的精气都在玉脉中,轻易动用不得,不由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道门在筑基之前所用的法术统称为道术,需要调动体内精气,辅以法印甚至真言才可以发出。而在筑基后,天地共鸣,元气入体,体内精气转化为法力,施展的法术称为道法,不仅威力巨大,而且一般的道法念随心动,一念之间即可施展,比之筑基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也是因此筑基才会又被人称为“天地关”、“仙门”、“天门”,意思便是跨过此关,从此就是天地之隔、仙凡之别。
伴随着身体的严重透支,一股强烈的倦意袭来。
李白也不强求,索性伸了个懒腰,直接在这崖上躺下,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在夜色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无思无想,脑中一片空白,无意间竟然契合了道门“道法自然”的宗旨,体内的养气诀在这种情况下缓缓运转,一丝丝月华和星辰精华被牵引而来,顺着他的呼吸逐渐进入体内。牵引来的精气越来越多,那些来不及进入的精气就在外边慢慢的包裹住了他的身体,形成了一个闪烁着银辉的光茧。
而李白对此一无所知,安详的睡着。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色微亮,藏蓝色的天空还未褪去,天边的太阳已在地平线下蓄势待发。
李白被天际的光亮唤醒,睁开了迷迷糊糊的双眼,打了个哈欠,开始了一天的晨练。
前文提过,吞吐天地紫气是他在培元境的必修功课,师父赵无极曾再三强调此事:凡蜀山剑宗外门弟子,如无特殊情况,必须参加晨练。因此,即使李白即将冲击筑基之境,十年来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自觉修行。
这也是蜀山剑宗的强悍之处,唯有自行筑基才能成为真传弟子。千百年来,门内高层一直极其重视弟子基础,严禁门下弟子服用丹药完成筑基,一经查实便要逐出宗门。这就要求外门弟子必须每日辛苦采气炼精,刻苦修行,既磨练了他们的道心,又夯实了基础,一举两得。
在蜀山剑宗看来,不顾基础直接用丹药筑基,是揠苗助长,自绝于金丹大道。
此举,非正途也!
因此,练气士中便有这样一种怪现象,像蜀山剑宗这样的顶级宗门,门内弟子从修炼入门至自行筑基往往需要十数载,便是天资绝顶之人也少不了七、八载磨练。
而小门派弟子,特别是一些偶得机缘的散修,往往是只需短短数年即可直达培元圆满,而后一颗筑基丹腹下,顺风顺水的完成筑基。
甚至早年还出现过一位散修“百日筑基”的事情,不明真相者当然是连连惊呼天才,真正识货的人却对此不屑一顾。这次事件最终以那名弟子困在通窍境数十年毫无寸进、最终行险一搏却身死道消为结局。
因为事件的典型性,这件事经常被师父赵无极当作反面案例反复提起,告诫门下弟子莫要戒骄戒躁,耐心修持。
天色渐渐大亮,天地间的纯阳紫气逐渐散去,李白今天的晨练也正式结束。
盘坐地上,他调动道炁内视自身,这一看顿时吓得差点跳起来。昨日还空空荡荡的膻中今天又充塞了先天精气,虽然不多,但也比得上他平日修持半年的量了。
李白怔住,暗暗心惊:“这股感觉是……月华,不对,还有星辰精华的气息”。
培元境的修行讲究的是吸纳天地精气壮大自身,理论上不管是何种元气都可炼化,但实际上修士吸收最多的还是纯阳紫气,这不单单是初升紫气最为精纯、能纯化修士体内精气的缘故,更多的还是效率问题。
培元境修士体内窍穴没有打通,不能直接吸收吸取元气,必要的睡眠还是不能省的。也正因此,除了立教于南诏国的拜月教因为修炼寒冰属性的功法,偏向吸收月华外,其他门派都以朝阳采气为正统。
对自己体内发生的事情,李白隐隐有些明悟,知道是与自己昨日的心境有关,不过倒也是好事,便不再计较了。
由月华、星精转化而来的精气到底不多,半个时辰就搬运完毕。
感受着体内隐隐胀痛的玉脉,李白长呼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闭上双眼,他按照自己的领悟,以及师父平日的讲解,一丝一缕的抽取先天精气在百会穴前构筑着一个梭状物体。
此物以先天精气构筑,并铭刻真言和符咒加持,名为“破天梭”,寓意以此梭冲破神窍,打通天门。
早在今日之前,李白已在意念中演练很多次,这一次驾轻就熟,很快就将破天梭架筑成功。
一切准备就绪,李白内视着百会穴,以意念驱动破天梭,在玉脉中不断加速,最后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恶狠狠的撞击过去。
“十年辛苦,今日定要冲破此关!”
轰隆!
一声巨响,震荡神魂,天门应声而破!
筑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