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梁的雪停了一夜后,到了早上,又开始下了起来。大清早,周承绪从床上起来,感觉身子上的劲儿已经缓过来不少。穿好衣服,打了一套拳。便叫侍从向驿馆要来热水,用热毛巾擦洗了脸,又擦了擦身子。接着用少量的盐擦了擦牙,然后用盐水漱了漱口。
洗漱完毕后,侍从将驿馆备好的粥与咸菜,和其他的早点端了上来。周承绪先是吃了口咸菜,喝了口粥,接着又啃了两口馒头。然后又翻了翻近几日的“辕门抄”,以便快速的让自己得知,这几日赶路时朝廷发生了什么。侍从在一旁侍候,面色凝重,生怕自家大人有什么不合口味的地方。
:“你且先下去吃些东西吧,我这里暂时没什么要你忙的。”周承绪微笑着吩咐了一声。
侍从应声答道:“小的遵命,如若大人有吩咐,可叫刘三去办,他一直就在门外侯着。”接着便退了出去。
“辕门抄”上有的内容很细,有的内容则比较散,具体的一些内容都是一般政务:比如皇上下发了什么旨意,又有哪些具体的人事任免等等,周承绪看的很仔细。其中,五省的学政有所调整令他比较关注,看来,圣上是下决心整饬科考了。这五省学政的换人,想来也是初步试试水温。
去年,胥昆省的乡试出了乱子,圣上派了禁卫司会同都察院的人前去调查,最终调查出来是安平知府为了自己的儿子和侄子、外甥,贿赂学政官员及其他科考官,从他们那得到试题,让自己的儿子、侄子提前准备。而自己的那不成器的外甥,则是找了“枪替”。最终,事情闹大,拔出萝卜带出泥,同时期又抓出了胥坤省其他科考舞弊的人和案子。而此时,其他各省在科考方面,又相继出现了这样或那样的岔子。最后,涉事人员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该罢官的罢官,该充军的充军,一些人该终身圈禁的也在牢里或“阎罗园”里面被圈禁了,后半生怕是很难出来了。
等等!周承绪想到此处,忽然心惊了一下子。之前的科考舞弊案,郝文远似乎也牵涉其中了!圣上最后对此事朱批:“眼下尚无实据,而今边关事紧,兵事为要。该案一甘有罪人等目下皆以伏法严惩,足以安民心,敬圣贤,明法度,张教化,慰士子!”
当时,据周承绪私下的了解,郝文远应该属于被人栽赃了,有人说他也收了银两,答应那个曾经在自己落魄时帮助过自己的知府多关照他的子侄。以郝文远的为人,的确没收过银子。但是,郝文远的确与那个知府有旧。而皇上当时的朱批,算是将此争议暂时搁置了下去。
如今边关事紧,怕就怕有人会借着此等关口,上奏皇上重查旧案。可依着如今的形势,边关的事可出不得差错了。
用完早餐,叫人收拾了桌子,看了会儿市面上新进流行的话本子,不一会儿邸报就送了过来。西恒国中,打从太祖皇帝那个时候起,因为太祖皇帝主张“咸使朝廷常例事务国中百姓可知”,所以便下令将“辕门抄”张贴于京中的几处告示栏和安梁城内外九城城墙,供百姓阅览及士子传抄。各省府衙在京的公邸也会将“辕门抄”摘抄下来,传至各省。之后各省层层下传,再张贴于各道府州县的衙门告示栏及相关布告墙处。而邸报则是将朝廷重大事务、机密事务刊于其上,专供朝内四品以上官员阅读。这种不同于前朝和别国的惯例,使得西恒国的“辕门抄”和邸报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东西。
邸报是在辰时送来的,周承绪收到的是宁边三省的总督署驻京官邸送来的那份。各总督署、巡抚衙门在安梁都有官邸,作用是便于总督署、巡抚衙门这两个地方府衙与朝廷通奏事务,相互传递消息。俗称“某某衙门进奏院”。邸报经通政司编纂好后,经由礼部会审完毕,再交由中书省及皇帝复核,方可传送至各地方衙门进奏院处。
周承绪翻看着,有些东西的确如他所料,增兵掖泉、张塞等省份以防备林边国绕路西北边境的事情皇上已经允了,接下来就是粮草器械的筹备以及兵马的调动了。难怪中书省的阁老们会要求备足银子,接下来长时间的这么对垒下去,只怕三百万两白银只是初步的预估。
想到这,他又打开窗子望了望窗外,看着飘落的雪花,不禁感叹这安梁的冬雪,果真与眼下的局势十分应景。刚才翻看邸报,他还发现,工部上奏的提请皇上拨款一百多万两银子以修筑城墙加强边境城防的事情,皇上准了奏请。在国库钱粮紧张的情况下,皇上命内事监先从内帑中拨出了五十万两先行款项。
大致浏览完邸报后,周承绪起身,站起来打开窗,看着窗外的景色思索了一番,接着又回到桌前坐下,研墨提笔,不多时便将所思之事写在了一份密折上。等墨迹干了后,将密折放进随身所携带的铜匣子中,锁好,着心腹之人送去通政司。之后,周承绪便在屋内坐下,配上一壶热茶,细读起携带的西恒朝廷官修的西恒朝前五十年的史料档案《西恒初始掌故》。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之后,茶水喝的也差不多了,听底下的人汇报说,朱批的折子已经发还了,负责发还的人是一位司正监的小公公,现下已快到了贤通馆的大院门口。周承绪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折子发还的速度这么快,昨天的请安折子可还没发还呢!
周承绪放下书本,亲自前去迎接。果然,不多时,打前面一个穿着青蓝色司正监五品内监棉制服饰的小公公映入眼帘。二人走近后,客套的寒暄了几句。周承绪便请小公公进了贤通馆馆驿内,到了自己的房间坐下。
房间内,早已有周承绪的仆从在此之前续好了茶水,准备好了茶杯。桌子上,也早已摆放好了点心。周承绪先是亲自给小公公斟了杯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小公公连道不敢,又称赞说:“难怪宫里面特别是司正监、内廷监的人,不论大小,都说周总督会做人,没架子。今天,小人算是见识到了。”
周承绪微微一笑,客气道:“公公说笑了,大家都是奉皇命、办皇差,不过是职责不同,际遇不同罢了。我这也是举手之劳。”
二人端起茶杯,喝着茶,互相又聊了几句。然后,切入了正题。小公公有意无意的说了一些宫里和朝廷的事情,在外人听来不过就是闲来叙话而已,但对于周朝安来说,却足以捕捉到话里的一些敏感信息。心中也开始明白,自己此前的一些判断也被印证了。而且这位小公公听似平常的话语里,也隐晦的透漏出了自己此前不知道或没想到的事情。
小公公这时吃了一块点心后,话锋一转,随即道:“刚才在宫里面,皇上朱笔御批完您的密折后,跟何总管说他信得过您,您在安梁的这些日子里,想做什么便去做。皇上说了,您是个有分寸的人,这么些年都是,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必非要事事请示。这话都是何总管亲自给小人转述的,周总督放心,不会有叉子的。您在密折子里提到的一些其他的事情,皇上也跟何总管说了些看法,是什么看法何总管没转述,但何总管跟小人说要告诉周总督,皇上也难。”
周承绪连忙客套了几句,之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纸,说道:“我心里有数,肯定是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也自然信得过小公公。这是一点小意思,来安梁的时候事起仓促,没带什么东西。这么一点东西,不成敬意,还请小公公笑纳。大冷的天,麻烦您跑一趟了。”
小公公笑了笑,与周承绪客气的应承了一番,又推拒了几次。之后,便接过银纸,塞进了袖子里。二人又聊了一阵儿,感觉很是尽兴。小公公起身告辞,周承绪亲自送其出了贤通馆馆驿。
送走小公公后,周承绪思索了一阵儿,内心底打定主意后,便换上了一套防寒的便服,命仆人悄悄地叫来一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轿子。待得一切准备妥当,便坐上了轿子吩咐了一声,轿子便往西边走去了。
此时,京城中的一处中等院落住宅内,一位中年男子正在院子里赏梅,他身后的管家打了个冷颤,说了句:“老爷,回屋吧,外头冷,书房里的炭盆已经备好了。”
中年男人的右手摆了摆,同时用左手扒拉掉了一处树枝上的积雪,然后淡淡地说道:“你别催了,我就喜欢这梅花儿,你看寒冬腊月的日子里,它也不怕寒冷,始终就这么立着,真是不错啊!”
:“梅花常被喻为‘四君子’之一,老爷志向高远,品行端正。自是可以与梅花相媲美。”管家听老爷这么说,笑着称颂了一句。
:“要说还是你会说话,我当初挑了你这样的人在身边儿,除了你会办事儿,还有就是因为你会说话,懂我的心思。但是你又知晓分寸,不会事事为了我高兴顺我的意,关键的时候还知道在哪些事情上提醒着老爷我。”中年男人点点头,对管家颇为赞许:“话你会说,难听的话,你也能像唱曲儿那样,婉转的说出来。事儿你也会做,办事儿的功夫上刀切豆腐两面光的手法你也是炉火纯青了。但是往后,有很多事情,你还需更要注意些。这算是我钱廖对你的嘱托。”
管家一听老爷忽而说了他本身的姓名,便知晓这话语中郑重其事的含量,立即俯身,行了一礼:“瞧老爷说得,小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老爷的嘱托,小人的这份心,始终是为了老爷好,为咱们钱宅好。请老爷放心。”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字斟句酌的问了句:“老爷,是否入中书的事情,有转机了?”
:“什么转机不转机?别在那瞎揣度!我这个宗正寺卿,不少人说是个不咸不淡的差事。说不咸,是因为朝廷的大事你说不上几句话,很多关键的差事也轮不到你。以前那些个有大才的人总会想要做一番大事,可所处的戏台子毕竟太小,好些时候,就是一身才华无用武之地。可说不淡,却是因为管着宗室这一边,很多平时鼻孔朝天的宗室贵人和他们府里的管事都会给你些薄面。这时候,你就感觉你自己还算是个东西。”钱廖说到这,自己晾笑了一下:“可我却觉得不咸不淡才是至理,坐在这个位子上,既不至于无事可做,让人闲的发慌。也不至于太忙,忙的让人脚不着地。只有这样,让人既能忙些事不至于荒废了时日,又能得出空闲多想想自己和别人。你也多想想我说的话,别被其他的东西淹了脑袋,迷了眼睛。”
管家细细的品味着这些话,应声称是,也不再催促老爷回书房里去了。钱廖依然在观赏着梅花,风雪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有些变大,仿若一时间要将这对主仆吞噬在这冰天雪地里。但那傲骨的梅花,却依然挺立。
又过了一阵,仆人来报,说是礼部尚书刘大人来访,钱廖笑呵呵的让人把刘大人请进来。
周承绪的轿子一路上倒也平稳,这轿子是从贤通馆那边调用来的,贤通馆的驿丞听说是周朝安周总督要调用,自是不敢怠慢,按照周朝安的要求拨了一顶轿子。这轿子看似普通,但坐起来的确舒服,感觉甚是平稳。看来,安梁城内的东西的确是不一般,连看似这么普通的轿子做工都不错,实际上也是不普通。
一般来说,做工粗糙的轿子坐上去的时候身子都会随着轿身来回晃悠,如果路程较远,能把人给颠簸的轻则头晕目眩,重则呕吐在轿内。如果轿夫抬轿的技巧在差一些,对于坐轿的人来说,那更是一种折磨。而抬轿技巧高的人抬做工粗糙的轿子,也只能是让坐轿的人少遭一些罪而已,但对于坐轿的人来说,却已经是谢天谢地,犹如置身天堂之中了。
为什么周承绪这么清楚?因为他当初在兴南县那个穷县做七品芝麻官的县令时,坐的官轿那叫一个惨目忍睹。后来,兴南县在他这个县令的治理下,总算恢复了些生机,县衙后来也终于能给他换一顶好一些的官轿了。这些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周承绪每每想到这些,心里面总归是踏实的。更何况,今次抬轿子的是自己带出来的仆从下属。这种踏实,更是无可替代。
今次受诏入京,周承绪的心中自是有忧虑的地方,但是内心还没有到了慌乱的程度,如若是完成中书省那帮阁老们的意图,他倒也可以完成,完全不顾某些局势的复杂性,捏着鼻子直接按上头说的去做就是了,直接挤出三百万两银子。但是,身为堂堂的三省总督,封疆大吏、总督一方,不管是为了朝廷,还是为了自己的本心,他都要各方兼顾。上不负朝廷和中枢之命,中则要对同僚负责,下则不能苦了百姓。
今日,要去拜访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老师——老臣徐潜溪。很多事情,离不开自己这位老师的教导和指点。包括现今这种局面,有些事情没准儿还得麻烦他老人家出面。
坐在轿子里,周承绪拉开轿窗上的帘子,看了看外边的景色,这雪有不断加大的趋势,但离暴雪还有一定的程度。虽然天寒,还是有一些个人为了生计出来摆摊。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估计比未下雪时的安梁城内街上的行人要少了很多。看了一会儿,周承绪便放下了帘子。
周承绪并没挑选经过安梁城的闹市街直达自己的老师家,而是选了条离自己老师的家比较近的道路——元阳街中的大元阳街。周承绪历次入京的时候,有时间了,总会来这里闲逛。这里平日比不得安梁城的闹市,但行人也算是熙熙攘攘。这里的房宅除了铺子和店面,也有安梁城一些品级较低的堂官与富裕人家住在这里。这里算是安梁城外城里面,稍微靠里的那一部分了。
自打昨日入了安梁城,由外入内时所见过的景象加上今时今日在轿内看到的大元阳街的场景,周承绪没看到冻死的人,也鲜少看到在寒风中讨乞的乞丐。由此,周承绪在心里判断,现任的安梁府尹还算是有些能力的,在前任府尹奠定的基础上,对于安梁城的治理又加以巩固和开创完善。入冬后,普通百姓免费供给一定量的木炭,这便是一个不小的开创。
回想自己的老师自打告老辞官后,便在这一片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宅院,整日里吟诗作画,颇有古贤士那种大隐隐于市的味道。时不时会有一些人前来拜访,但除了奉旨前来慰问的官员和以前相识的老友,老师全都推辞不见。即便有些现在身处官场上的学生前来求见,有要紧事情的,老师就让老管家出来代为转达自己的意思,其他的干脆就是让老管家代为应酬一番。今天前去拜见老师,不知会不会吃闭门羹。
但终归要事在人为!如果老师不见自己或者见了也没有给条明路,那就只能自己另想他法了。其实,对于当下的局势,他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他心中总有一种隐隐的不确定性,需要旁人多加指点。
在朝为官也有一段的日子了,但是时间长了,却总是感觉身处迷雾中,自身周边的所有东西都视野模糊,总感觉对于事物的洞悉犹如雾里看花,只能凭着过往的经验以及自己对事物的观察,和这些年为官训练出的直觉加以应对。没出过大错,但也并不代表做的全对。
周承绪揉了揉眉头,细细的思索了一下当前的局势,确定了眼下应该要去做的,首先便是将三百万两银子凑齐,还有李钏被弹劾的事情自己也要说上几句话,宁边三省目前不能没有李钏,周承绪不管别的,只要他是个好巡抚,这就够了。尽管他总是习惯性的让自己跳脱出某些圈子去思考,但很多时候却仿若置身于空中,地上已全是一片迷雾,飞的再高地面的视野也早就迷糊了,而空中不时的总有乌云经过,快要连成一片了,让人不管是在空中还是在地上,都喘不过气。
就这么思索着,轿子由大元和街转入小元和街,径直走了一会儿,又进入了象牙街。之后又直走了一阵子,左转右转转了几个来回边便转入了养神胡同。在养神胡同里又转悠了一小会儿,之后,便在一处宅院门口停了下来。周承绪下了轿,嘱咐了几句,接着望了眼宅子门前的景象,门前简简单单,没有任何摆设,三层石阶上有些积雪,但依然却能看出打扫过的痕迹。想来是昨夜雪停了以后,老管家命人清扫过。但今早雪又下了起来,导致石阶上又有了新的积雪。
老师这么些年来,性格依然没变。就像这积雪,其实很多人觉得,雪既然未来几天会连着降下,即便停下了也无非就是那么一段时间而已,接下来也许还会有更大的雪,所以这个时间段需要清扫的地方扫了也是白扫,但老师依然会命人在这个时间段内,将需要打扫的地方好好打扫。老师的这种性格,其实多多少少的也影响了自己。
周承绪捋了捋思绪,便不去多想,继而亲自有规律的叩了叩府门,叩门的声音清脆又不叫人觉得吵闹。过了一阵,府门缓缓开启,是徐宅的老管家。
周承绪行了一礼,恭敬备至,轻声询问:“徐叔,晚辈在这有礼了。冒昧叨扰,前来拜访恩师,不知恩师可在府中?”
:“原来是周大人啊!您可别折煞我了!”徐管家连忙还礼,笑着说:“老爷前些日子还说过,您进京的这几日,也许会前来拜见。早就吩咐了您一来,就直接去书房找他便是。”
周承绪听罢,轻笑了一声,心想老师果然是了解自己,慨叹了一句:“老师就是老师啊!晚辈这就去书房拜会他老人家。”说完,便跨过门槛,顺带送了徐叔一个鼻烟壶:“这一路上匆忙,没带什么特别的东西,就随身这么一个鼻烟壶,是早先托人从宁淮省那边买的,瓷制的物件,才十两的银子,但样子极好,是徐叔您喜欢的‘三清林间瀑布传道’的图案。我知道徐叔您就好这个,您也别嫌我寒酸,就笑纳吧!”
:“要是别人,老东西我定会拒绝,但周大人您送的,我就不会。劳烦您百忙中还能想着我,这可是我的荣幸啊!”徐管家笑呵呵的收下了鼻烟壶,继而又说道:“外面风雪大,您带来的这几个人我都会好好安置,让他们在您一会儿回去时,抬轿子更有力气。”
:“那就有劳您了。”周承绪拱了拱手,便不再言语。朝徐府中老师的书房走去。
老管家看着他走了进去,便着手让府内的仆从也开始帮忙招待周承绪带来的那些个人,安置好后,看了眼天空降下的冬日大雪,不禁一语双关的喃喃自语:“还真叫老爷给说着了,这安梁城的冬日大雪还真是下起来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