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一个雅致的四合院内,卫石良和一个中年男子相对而坐,石台上摆放着棋盘,二人在下围棋。
院子显然是经过精心布置的。院子的一角种了些翠竹,竹叶青翠欲滴,一阵风吹过,竹叶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响声,好像轻轻弹琴的声音。
院子的另一侧,用山石围起来的一个小池塘,养了几尾金鱼,五颜六色的,在水中游来游去,圆圆的嘴巴一张一合,好似在喃喃自语。
卫石良一只手下意识的在棋罐中搓揉着几枚棋子,陷入长考。
坐在卫石良对面的中年男子,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温文尔雅,看面相正值壮年,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中却夹杂着几根银发。
他好整以暇地轻摇折扇,眼神不在棋盘上,却在抬头望天,看风云变幻。
卫石良苦苦寻觅,终究未能觅得生机,投子认负。
卫石良:“一别经年,先生的棋力又有突破,可喜可贺啊。”
中年男子招呼佣人收拾棋盘,上了果盘茶水:“也难得和人对弈。不过棋如人生,我在这小小院落中幽居独处,倒是别有一番感悟。”
卫石良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这名男子复姓慕容,单名一个雨字,智计无双,可称国士,只是当年卷入了一场未遂的政变,被软禁在这个院子中。他生活优渥,需要什么都有专人采办,也可以收听收看最新的新闻资讯,只是不得踏足院外半步。
这个闹中取静优美的院子竟是一个囚禁的牢笼。
卫石良看到身旁窗台上摆放着几本西方哲学的书籍,说道:“怎么,先生最近在研究西方哲学?”
慕容雨顺着卫石良的目光看过去,轻轻点点头:“闲来无事,想把以前读过的几本书再重温一下。西方哲学重分析,中式哲学重辩证,道为术之灵,术为道之体,不可偏废。”
卫石良是学法律的,对哲学没什么研究,接不上话。
慕容雨善解人意,岔开话题:“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卫大律师今天登门来见我一个闲人,不知有何见教?”
楚漓上次向卫石良提了两点条件,卫石良向上面请示,没想到上面竟然让他来见慕容雨。
卫石良这才知道原来这项计划竟然是出自慕容雨的手笔。
卫石良:“实不相瞒,是补天计划有些状况,特来向先生求教。”
慕容雨会心一笑,说道:“是楚漓有问题吧?”
卫石良衷心佩服:“没错。”把楚漓提的条件复述一遍,主要是楚漓索要设立壳公司的全权,至于人身安全什么的,理所应当无需讨论。
听卫石良说完,慕容雨用折扇在掌心轻敲两下,问道:“上面的意思呢?”
卫石良也不隐瞒:“上面的意思,还是要有所制衡,此例一开,后患无穷。”
慕容雨摇摇头,冷笑道:“制衡,怎么制衡?这项计划的成败系于楚漓一身,既然无可替代,又如何制衡?楚漓若非看透了这一点,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
卫石良:“依照先生的意思,只有答应楚漓了?”
慕容雨:“非常时刻行非常事。这个计划本来就是秘密计划,用不着担心什么先例不先例的。最重要的是结果,只要拿到上面要拿的东西,楚漓纵然从中做些手脚,为自己谋取些私利,也无伤大雅。”
卫石良点头:“我明白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卫石良告辞而去。
卫石良走后,屋内走出一名老者,左手拿着一杯清水,右手拿着一个瓶盖,里面是几片药片。
“先生,吃药。”老者恭恭敬敬地说道。
慕容雨有一些慢性病,需要常年吃药控制。
看着慕容雨服下药物,老者不无担忧地说道:“上面既然担心楚漓尾大不掉,就由着他们想办法控制好了,先生何必唱这个反调。况且楚漓是先生当年一手选拔的,虽然最后背弃了先生,但是终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先生就不怕上面疑神疑鬼?”
慕容雨摆摆手:“你不懂。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么简单的道理,上面岂会不知?不过是拿这个来试试我。若我真是顺着他们的意思说,那才说明我心中有鬼,有所隐藏。”
老者又问道:“那楚漓提这些条件,就只为要权这么简单?”
慕容雨:“当然是要权。另一方面楚漓也在试探上面的底线,如果我所料不差,楚漓还会再提其他条件。”
老者有些疑惑:“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慕容雨:“当然有意义。楚漓需要清楚地知道界限在哪里。界限越松,他为自己谋划的空间就越大,同时也意味着上面要他做的事情越危险。万事皆有代价,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楚漓不会不明白。”
慕容雨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而且我想楚漓多少猜到一些我和这个计划有关,也是在防着我,所以要尽量增加腾挪的空间。”
老者皱眉说道:“那先生何必要先后杀掉姜叶和徐秉川,岂非打草惊蛇?”
慕容雨耐心的解释:“一来我想试试,多年以后,楚漓的手段还在不在,试过之后,像姜徐二人这种背叛东家,私设老鼠仓的小人自然可以去死了。二来和楚漓一样,我也要试试上面的底线在哪里,能容忍我使用多大的力量。二人的死,明面上和我可没有半分关系,但是我相信在有些人看来,应该和我有关系。很有趣不是吗?”
老者是在慕容雨身边服侍了多年的老人了。之所以问这么多,也是因为这些年来,慕容雨身边能说上些话的,也就他一人而已。若非老者时不时有话说话,无话找话,恐怕他真的就变成了一个疯子。
一问一答,已经成了二人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