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羽士很快地调整好表情,面无表情地剥着冰糖橙,视线随着手指滑动,特意看了一眼高子明,撤回视线后答:“没什么,只是有些疑虑罢了。”
翌日,绍欢将煎好的药倒入碗中,准备给高子明送去,正好遇见花妣在院子里和李苑吵闹。
“你个榆木脑袋,跟你说了这野葛没毒,吃了闹不死人。”
“你、你胡说!我虽然是个医生,但这剧毒草药我还是认得,你唬别人去吧。”
花妣翻个白眼,趁李苑不注意,往他衣领里丢了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没好气地道:“让你看看什么才是剧毒。”
“你扔了什么东西啊!还、还会爬!”
老实本分的李苑哪里遇到这么蛮不讲理的人,一张小脸听到剧毒二字就已经吓得铁青,更别说那东西还是个活物,密集的爪子爬过皮肤,快速地在他衣内四处穿梭。
“我有解药,你怕什么,再不济,庾哥哥铁定能解我的毒,到时候我又有机会见到庾哥哥了,一举两得。”
花妣刁蛮得很,硬拉着李苑双手不让他去捉那活物,看见李苑都哭了,还没心没肺地觉得好笑,更是威胁他要给他喂野葛。
绍欢撇了撇嘴,这姑娘可真够任性的。
“花妣姑娘可别欺负人了,你丢的可不是一般的千足虫吧,说不定还真给闹出人命了。”绍欢端着药碗,神色里有些严厉,笑不达眼底地说,“一个妙手仁心的御医,哪里瞧得上山野毒妇哦。”
“你果然没安好心!你故意诋毁我。”
花妣立时放了李苑,怒气冲冲地朝绍欢跑过来,那模样像一只鼓了腮的小青蛙。
李苑听到千足虫就已经害怕得快要晕厥,手忙脚乱地扒起了衣服,铁青着脸上蹿下跳,要把千足虫抖落。
绍欢一个旋身,闪进通往高子明偏房的小通道里,笑着调侃花妣,“呦呦呦,这么凶,温润如庾御医可怎么会喜欢你。”而后高声提醒李苑,“小苑可别慌了心神,用长物挑开千足虫就好,平白左右它也不会乱咬人。”
“我杀了你!”
花妣气急败坏,头上苗饰叮当作响,原本清脆的声音也被染上了怒意。不难想象,如果她手里有件趁手的兵器,绍欢早就成了肉末。
“哈哈哈哈,你追我啊。”
绍欢根本不以为意,她比花妣更熟悉太医院,七拐八绕地绕着花妣玩得不亦乐乎。
忽然,她猛然急刹车,手中汤药也泼了一半出去。
后面花妣始料未及,直接扑在绍欢背上,绍欢又硬撑着贴在小道墙上,抱怨道:“你可真沉。嘘,有戏看。”
花妣朝前看看,一脸鄙夷地背过身去,不屑地哼道:“无耻之流,就喜欢听人家墙角。”
绍欢不以为意,知己知彼百战不胜,破小孩懂什么。
“兰侍卫,此次事关重大,老夫也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钱妃有个三长两短,老夫自然逃脱不了干系。”
花妣听见这声钱妃,停下离开的步伐,白了绍欢一眼,又趴回了墙上。
那人是个年逾四十的中年人,虽然有求于兰羽士,可他周身有着浓重的官僚气息,那双眼睛最是精明,一眼就能看穿对方所想。
兰羽士自然不是一般人,他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谁也看不出到底想的是什么,比如现在:“钱尚书,当初相爷救你不过顺手而为,总不能遇事就来求相爷。你好歹官至刑部尚书,该有的手腕总不会差。”
钱崇哲对兰羽士油盐不进的态度激得有些暗火,但他不着痕迹地收着情绪,现在人命关天,事关满族兴衰,他只得低声下气地跟兰羽士摆道理,讲事实。
“兰侍卫有所不知,后宫斗争素来激烈,那翎妃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的目的肯定不止是钱妃,最后殃及的或是你我,更甚者,曾经救助过老夫的高丞相怕也不能独善其身。”
兰羽士负手来回踱了几步,直到最后,绍欢和花妣也没听到他应允了没。
等了老半天没有动静,绍欢和花妣好奇地探出脑袋,兰羽士和钱崇哲早就走了,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花妣冲绍欢哼了一声,率先走了,那模样像是有什么急事一般。
“这里的人还真是个个都有秘密。”绍欢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视线下移,看见彻底空了的药碗,耸耸肩,“再去煎一碗药吧。”
花妣疾步回到院子,左右看看,找到庾可童值班的屋子,进去便寻了纸张,娟秀的字体跃然纸上。
她本可以不用将这件事告知那人,钱崇哲女儿正是钱妃,据说翎妃和钱妃素来不和,今日钱崇哲来找兰羽士,定然是想借高子明丞相之便,回击翎妃。花妣书信一封,让那人能调节一番,不至于让她这些时日的心血白费。
高子明的情况不稳定,越是接触往事,恢复的可能性越大,她留在太医院这些日子里,已经发现高子明的情况隐约失控,决不能让钱崇哲再来找高子明。
收笔后,她拿起纸张吹干水墨,此时庾可童推门而进。
她双手一收,将书信藏在身后,闪着水灵的眼睛:“庾哥哥今日来得这样早。”
“日头都上了三竿,哪里还早。”庾可童抿着唇,眼神似有似无地扫向花妣身后的信件,想起刚在门外看见的钱崇哲,以为花妣又被人利用下毒,隐晦地说,“有些事情,牵涉其中想要脱身可就难了,你年纪尚小,能远离纷争最好不过。”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意图也不明显,可还是给了花妣当头一棒,花妣以为庾可童都知道了,小脸吓得青白,身后的手把信封捏成一团。
“庾哥哥,我没有做坏事,你相信我,我说了会改过自新就不会食言。”
小花妣急得眼泪汪汪,手指把信件戳破,彻底毁了,本来在他这么仁义的人面前毒死了人就已经负好感了,现在好不容易在庾可童面前刷了一点点的好感度,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