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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原型与文化(3)

俄罗斯学者对文化原型的定义是文化的原型是文化的原始形态,是关于人及其在世界和社会上的地位的一种象征,是人类生活方式决定的一种规范的价值取向,这种取向是经历了历史的沧桑和文化的变革而形成的,并在现代文化中仍不失其规范价值取向意义。文化的原型表现在人类社会的活动中,在人的日常生活中表现尤为明显”。“研究文化的原型,可通过重拟前人生活的条件和情景的方法进行,正是这些条件和情景促成了原始文化的基本概念和价值。”与文化原型相似或相同的概念是“文化的原始形态”,“所谓文化的原始形态就是文化的久远的、集体无意识的、很难变化的雏形”,“稳定和无意识是文化原始形态的特点,通常人们不会因自己的文化原始形态保留其他民族文化遗产而进行反省的。”

俄罗斯学者孔达科夫在《俄罗斯文化史概仑》中,卢博斯基在《俄罗斯文化的原型》中认为,俄国介于西方和东方文明之间的边缘状态,处于两种文化区和文化层的交界处,这种地理使其一方面不偏重于两种文化的任何一种,另一方面它是多样性文化发展较适宜的环境。“这种地缘政治因素,在俄罗斯的文明中产生了两种亚文化,诺夫哥罗德商业的大众亚文化和莫斯科的农业亚文化,后者明显带有亚洲式的粗犷和拜占庭专制主义的精细。”“无论是莫斯科还是诺夫哥罗德,俄罗斯文化必须做出非此即彼的选择。莫斯科一方面认定俄罗斯在地缘政治上有地缘化的历史可能性,另一方面又称国家的文化注定要例外地接受弥赛亚说(即救世主说,意为上帝派遣到人世间的救世主)。要选择诺夫哥罗德,俄罗斯就要融入基督教文明的共同世界,就要被纳入包罗万象的欧洲文化中去,然而这种文化抉择未能成为现实。由于在俄罗斯确立了特殊的边缘状态的文化类型,一方面与西欧基督教的文明失去了联系,另一方面也没能成为东方文明的一部分。”地缘对俄罗斯文化的影响也与政治中心的迁移密切相关。“俄罗斯的政治中心是这样迁移的:最早是莫斯科,继而是彼得堡,后来又到莫斯科,每次迁都均伴随着俄罗斯文化重心的位移,因而,地缘政治的因素使俄罗斯文化的发展,变成一种全面的反复和精神道德的周而复始的轮回。这样一来,在俄罗斯文化的原型中可以看到两极,即社会生活与操行制度上的共同道德理想和个人追求权势的道德准则之间的交错所造成的影响。”“地缘政治因素的影响还表现在:由于西部战事不断,而东方又实行对外扩张的政策,故而俄罗斯帝国经常处于战争的威胁和备战状态,所以在俄罗斯文化的原型中有这样的定式,如在同敌人的搏斗中表现出来的坚韧和尚武的精神,但同时也产生了某种苟且偷生的思想(反正灾难还没有发生),依仗地大物博来解决一切问题。”地缘政治作为一种“存在”,对民族心理和性格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从而形成一种文化原型。

三、地理环境对文化原始形态形成的影响

地理环境对俄罗斯文化原始形态的形成起了重要作用,俄罗斯学者分析认为,从地理位置来看,东欧平原是俄罗斯(欧亚)文明的地理核心区,是俄国民族大家庭中骨干的俄罗斯民族有史以来的生息繁衍之地。欧亚大陆的腹地与西部地区不同,自然条件不会给人以有朝一日能够驯服”和“驯化”的希望。大俄罗斯的自然条件经常愚弄精打细算的俄罗斯人,气候及土壤的任性欺骗了他们最可怜的期望,于是工于心计的大俄罗斯人对这种欺骗习以为常了,他们就以自己的任性来抗御大自然的任性,喜欢冒失地做出毫无希望而又未经慎重考虑的选择。俄罗斯文化原型的要义就是寄希望于“侥幸”一追求“碰运气”、“赌运气”。这种见解对于认识文化原型与地理环境的关系有重要启示意义,它解释了大地、环境与民族性格的关系。“同大自然作斗争要求俄罗斯人团结一致,集体合作,因此,他们关于生命活力的固定概念和要义是借助于整个世界与突击工作(,从而在俄罗斯的文化原型中形成了独特的对待大地母亲的态度。俄国农民从来就不是其小块土地上的操有主动权的主人,因此未能学会认真负责地善待、关照土地。他们像游荡的拓荒者那样掠夺性地利用土地,他们身为农奴在皮鞭下敷衍塞责地耕种地主的土地,这样只能生产出最起码的必需品,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获得的仅够维持生命。因此劳动伦理很淡薄,这一点有许多俄罗斯谚语可以为证)活计不是狼,不会往树林里藏(、工作爱傻货,傻瓜爱工作(、想干就干,不想干就肚皮朝天(,等等。俄国农民像定期重新划分财产的村社成员那样缺乏劳动激情,不珍惜土地。”俄罗斯人对待大地的态度,似乎与中国农民对待大地的情感态度有很大的不同,这是值得思考的。同时,由于对待大地态度的不同,进而影响到文化原型中的某些伦理问题。

俄国农民对土地的所有权和其他财物所有权之态度与众不同。在俄罗斯文化原型中,没有形成有关所有权的概念,对占有权、使用权和支配权等这样一些概念模糊不清。这就为外国旅行者说俄国农民恬不知耻地侵占别人的财物提供了口实。此外,认为由于贫困而偷盗是正当的,只是被看作给富有的受害者造成一些物质损失而已。在这种情况下,当一个俄国人暂借给他人某物品时,那么,在他的文化原型中把“暂借”一词常常与“奉送”等同起来。

由于大自然的任性和不可预见性而产生的恐惧感及严酷生活的经验,在俄罗斯文化的原型中孕育了对强权的崇拜,对自然现象的敬重,进而对大自然的和谐与美丽的感叹。在历史的长河中,这一切造就了俄国人的消极观望和宿命的处世态度。

人与地理环境的关系,久而久之,还影响到思维方式,形成独特的思维定式。这种思维方式和思维定式,在一定意义上也可以理解为一种“集体无意识”心理:俄国人不贪图超验的思考,因为生活迫使他们顽强地劳动,为生存而斗争采取的形式十分具体,因此,俄国人的宿命论是与自然现实主义的生活态度相结合在一起的。

在大俄罗斯人的智慧和他们的思考方式中,明显地反映出这样的情况:在没弄清楚行动的要领之前就贸然地直奔既定的目标。在他们的思维中占主导地位的不是唯理论,而是直觉主义。在俄国人那里东方的(拜占庭式的)非理性多于西方的理性,因此他们的激情总是胜于理性,贪欲胜于利益。俄国人常以心声来指导自己,而较少借助于理智,因此在俄国多采用直观形象的和直观有效的思维方式,而西方人则偏重于口头逻辑的思维方式。

四、文化原型与社会理念

社会理念与文化原型的关系,是一个重要问题,对此俄罗斯学者提出,在民族社会化的过程中,每个人都同时有三种理念,“要做和大家一样的人”、“做一个个性鲜明的人”、“做另一种人”等。但是在作为集体无意识的文化原型中通常有一种理念占优势。

在俄国人的文化原型中占主导地位的是渴望“要做和大家一样的人”,这个反个人价值的定位遏制了俄国人实现“做一个个性鲜明的人”的愿望,使传统的墨守成规的活动方式大行其道,而对这种方式的革新则步履艰难。这一切都促发了一种保守综合征,即俄国人不愿打破习惯了的生活方式,他们宁可忍受某些不便,而不去进行某种变革或者去适应某些变化俄罗斯文化原型的这种劣根性是形成因袭型社会的因素之一,表现了俄罗斯社会发展的被动性特征,即发展速度缓慢而且属粗放型的,在社会发展的进程中国家的作用体现过甚。

在俄罗斯文化的原型中,“要做和大家一样的人”的理念与俄国社会和个人行为的趋同性有很大关系,这种同一性的特征与个人和世界不是对立的,而是在保持相互独立和自身价值的同时,两者的目标是一致的。

在俄罗斯文化原型中同一性的宗旨象征性地表现为“接吻的”礼节热烈的问候方式传统的“拥抱”、“肘对肘”、“胸顶胸”、“紧紧靠拢”。

在文化原型中,人际关系一方面表现为需要密切联系和相互理解,而另一方面表现出“稚气的”坦率和信任)俄国人追求积极的参与,这首先基于感性的知觉和思维的形象性及对重大问题思考的集中性。俄国人对未来的趋势和变化很敏感,可是他们对之感到困惑时便想当然地把预感转变成具体决策的合理形式。因此,俄国人敏于思考而怠于行动。俄国人在二者择其一的情况下易冲动或犹豫不决。在发生有威胁的争执时经常宁愿让步,也要保持与周围人的正常关系。

俄国人的文化原型造就了他们一系列的“美德”与“恶习”:坦诚、好客、耐心、乐于助人、爱好和平、可信赖和惰性、缺乏责任心、脱离实际。

五、人格追求与文化原型

在俄罗斯文化中,对人格的追求中盛行“中派主义”。所谓“中派主义”,似乎与中国的“中庸”思想比较接近。俄罗斯社会从14世纪到16世纪期间一直带有社会中派主义性质,也就是说它优先看重的不是个人,而是社会。因此一个人追求的是“做和大家一样的人”,而不是“做一个个性鲜明的人”。俄罗斯学者研究了这种中派主义形成的原因,认为最重要的是与社会政权的更替、民族战争和政治变革等因素密切联系。其中如1174年,安德烈·博戈柳布斯基被亲信杀害,大公与侍卫之间相当民主的关系已被“国君臣民”型的关系代替,而蒙古鞑靼人的入侵促进了这一类型的社会关系的最后确立。大公兼可汗的屈辱性关系逐渐蔓延到整个俄罗斯社会关系之中。形成所谓“家臣型”社会关系,这也反映在俄罗斯文化原型中。臣服型社会关系造就了人在社会中活动的特殊观念,评判人在社会和个人生活中的行为标准是其为“长官”效劳的业绩,即根据人在社会等级所处的地位论功行赏。一种独特的奴颜婢膝的心理和道德形成了对待臣民傲慢,不负责任,对上司奴性十足。“在这样的社会里人意识不到自己的个性,因此对个人来说社会只不过是一个生存空间,而渴望要做和大家一样的人的追求只是一种独处和交际的手段。”“身处社会中派主义社会的人把自己与社会融合为一体,因此人们经常把集体主义说成是俄罗斯文化原型的特征,然而共同的活动并非都是集体的。真正的集体主义的基础不仅仅是合作和互相帮助,而且还要同时承认集体和个人的价值,意识到个人是集体的一部分,并把集体活动和个人活动的结果融合在一起。俄国人参与共同的活动只不过是在表面上维护集体的礼节,从不计较个人的意见,也不计较参与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因此说,俄国人的集体主义是虚幻的。实际上我们遭遇的是假的集体主义,它不过是集体团结的假象,这实际上掩盖了另一种社会关系和社会管理模式,这种模式是以强制命令式的社会管理为基础,利用了俄国人充满调和主义的感情。调和主义具有假集体主义的属性,它能产生很强的适应能力,如俄国人默默适应最严酷生存条件的那种惊人的能力。在那个时候(文化原型形成的时期)俄国人把存在的一切困难都视为因罪受罚,因此他们对现实有一种神秘的态度,在此基础上产生了天、地、冥三界心理,甘愿用泪水默默洗涤心灵。”这种对于文化原型中“中派主义”的分析,很容易使我们想到中国文化原型中许多特性,特别是对“国民性”的反思。而俄罗斯学者的客观、科学的分析态度也值得我们学习,他们在对中派主义的局限分析后,又指出其复杂性:

在俄罗斯文化原型中“做和大家一样的人”这一追求的变形是“做一个不比别人差的人”,这样一来,一方面就对“出头露面”的同事和高人一等者”产生了忌恨并竭力要让他们“和大家一样”,另一方面就同情“逊人一等者”并竭力把他们拉到“和大家一样”的水平上。在这方面俄国人的“要做得不比别人差”的准则与西方的大相径庭,西方的这一准则产生的行为道德心理定势是,促使个人要做得好于和高于有成就的同人,这首先要求鼓足个人的干劲,发挥个人的潜力。

六、宗教对文化原型形成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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