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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夜行司

全真派以南院落,坐地辽阔,本是多百年前那全真七子尚未开宗立派时数百全真弟子的居所,随着七子分家各自创下宗门,全真派内诸多弟子随同一起离开,百里南院便空了下来,除了少数初入山门的杂役弟子居住于此,便只有几个宗内年纪大了尚未坐化的长老时常来此感叹一番。

此次全真问道,虽是齐海龙擅代宗主广邀江湖,其实为常没有吕超然在其中暗自点头。齐海龙执掌的戒律堂一脉向来与龙门派交好,便也由此那龙门派门众所住之地安排在了风水最好的南院正中,以显示其位置不说,便是哪一派到来,这车马交汇之地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正中共有六座院落,除去龙门派所占风水最好的那一处,其余五座本应是纯阳宫、随山派、武当山、青云观与白云观的位置。

不过南北两观自开宗以来便不问世事,全真一脉盛世向来也不参与,便是那全真问道也仅仅在第一次举办之时到来,算是捧捧场子,却也不过多掺和,便已空置多年,而武当山近来峥嵘初显,由得他全真联手几派打压,索性也不去了全真问道,由此那好好的六座院落便一下子空去了一半。

不过这也是让齐海龙头疼的地方,正中的院落让与他全真一脉宗门占据理所应当,可剩下的三座院落如何分配却让他头疼,这等风水宝地,倘若安排不当,让其他那些个江湖门派以为他全真有轻视之嫌,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等吃力不讨好之事,让与座下哪个弟子去操办他都不放心,便只得自己亲自出马。

齐国江湖武林门派众多,但总归来说还是以三教撑起半壁江湖,道门不必多说,只不过这全真一脉盛事净明、正一两脉自不会参与;而以侠儒为主的儒家在当今江湖上最大的势力便是稷下学宫,其宫主已过百岁高龄,向来无人能寻其踪迹,便是齐海龙也不敢妄下断言那老宫主行事。

儒家向来以那书生为主,只入高堂不入江湖,但又有那所为的侠儒一说,相传那稷下学宫老宫主的两名亲传弟子文才武功皆是天下少有,却不侍朝堂,也不显于江湖,似乎只是昙花一现般,在这世间留下了一点痕迹供人猜想,便不知所踪,在其之后儒家于这江湖上便少有行走之人。

而说道那佛门,源起于西漠却极盛于少林,多百年来少林寺便一直是那佛门的象征,此刻少林方丈亲自前来,齐海龙便打定主意将那方丈请入余下三院之一,一来其德高望重,二来其功力深不可测,少林在这江湖上也少有人敢招惹,由此最为合适。

夜观三院,齐海龙亲自挑出白云观所余院落,收拾干净后他一人垂手立于门前,派人去请那少林方丈移驾前来。

不多时那街路之上便燃起明火,禅杖落地声缓慢响起,先前去请那方丈的全真弟子先行入院,附在那齐海龙耳边小声汇报两句,待话落后齐海龙挥手让他恭立一旁,自个也恭恭敬敬的站直了身子。

率先进入院内的并非是那少林方丈,而是一个身着粉色罗裙的女子,月光下肌肤似白玉般皎洁,脸窝带笑,三千青丝结两垂髫自肩后披落,入院后先与那齐海龙微微行了礼道:“晚辈洛明月见过齐长老了。”

那齐海龙身旁先前进来的中年道士脸色微红,便是将近三四十岁的年纪见到这般女子也是心中荡漾。

齐海龙面不改色,双手不觉间负于身后,轻轻搓动着拇指的板戒。

白日那神机阁王清风送去他一女子,较之起来也算是绝色,只不过乃是一没有功力的常人,金丹也早早被人摘去,诞下一子后虽是风韵犹存,除了美色外对他便一无用处,元阴尚不及他关在笼中的那些个女子,约莫十天半个月才能摘取一次。他虽十分怜惜这个美人,没有像那上一个一般取完元阴后便将其杀掉,可终归还是比不得眼前这尚未破了处子之身的武道境元阴。

“这可是大补啊。”齐海龙心中微叹,却仍是强忍着心中的欲望,“那万花谷的老女人不好惹,还是算了。”

用力握了握手中的板戒,他轻舒一口气再次把手拿向前来,殊不知眼前那女子也轻轻呼了口气。

他微微朝洛明月点了点头而后开口道:“洛家姑娘怎么也来了。”

门外禅杖声落地,一道祥和的声音淡淡响起:“洛姑娘是觉得老衲一个人太过枯燥,过来给我解解乏的。”

话声落下,那齐海龙闻声便已知,急忙弯腰拱手,自那院门外走进个慈眉善目的和尚,宽耳、大鼻,眉毛两柳白须垂落眼角,随夜风轻轻飘动。

洛明月掩嘴一笑:“静圆方丈说笑了,我是夜里瞧着院落处四下无人,觉得害怕,才跑去沾沾方丈的佛气的,不想齐长老邀方丈换了院子,便厚着脸跟来了。”

齐海龙轻轻点头道:“原来如此。”而后又举手一挥道:“在我全真派内哪有什么魑魅魍魉,道门圣地,洛家姑娘放心居住便是,若真有那妖魔,也逃不过我戒律堂的法眼。”

洛明月不置可否,没有出声,却是那静圆方丈抬起禅杖往前走了两步轻声道:“施主手上沾了血腥味,我自院子外便能闻见,若真有妖魔,便是道门内想必也能顺着味找来。”

齐海龙微微一愣,而后大笑道:“瞧方丈说的,这还不是先前那接待方丈的弟子没有将您安置妥当,带错了院子,我这才对其略施小惩,让方丈见笑了。”

静圆合起双掌微叹道:“善哉善哉,区区小事何必如此,小错大惩未免有些过了,既是因为老衲,我便在此求个情,请施主给那弟子恕罪。”

齐海龙躬身道:“自然,自然,既然方丈开口,那我自然不能再怪罪于他。”

一边说着他一边心中暗暗发笑,李石林?因为方丈?自然不是。齐海龙也算活了这么大岁数,自然知道灾患先阻于前,那李石林既然已对他这个师傅心生恨意,自然留他不得,不过他也算顾念着师徒感情,只将他丢进了戒律堂的大牢里,是死是活全看那弟子的造化。

至于全真一派的江湖行走一职?先时他只看这个徒弟为他鞠躬尽瘁的份上才受他同那龙门派的张泉泉一般接掌门内江湖事宜,否则他门下弟子济济,何必用他这个只迈入了御气境一层的废物?

嘴上笑着应了两声,齐海龙也没将其放在心上,他行事极为圆滑,本想着接来方丈后请茶几杯,拉进下距离,却也察觉出这老和尚似是看出了些他的端倪,他便也不想热脸往冷屁股上贴,以免漏出些马脚,便微微行礼后告退了。

虽是自称晚辈,可他却也不比那静圆方丈小了太多,临走时齐海龙隐晦的看了洛明月两眼,终究还是按下心中的冲动。

那齐海龙走后洛明月轻轻喘了口气,却见方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你这娃娃有点意思。没曾想你万花谷的琳琅一气让你给练成了,我记得此功有一缺,似乎连你师傅都没有办法破去,你是怎么练成的?”

洛明月俏脸一红,扭过身子转移话题道:“方丈你若好奇便去问我师父嘛,听我师傅说你当年未出家时还曾恋慕于她,师傅闲来无事时常提起当年,说你还是公子哥的时候给她写过一首情诗,里面有一句什么'北境佳人皆绝色,恋我风流送秋波。我携春风寻千里,心中明月只剩花',现如今连刚入门的弟子都对这句朗朗上口。”

那静圆老方丈脸色一黑,果然被洛明月一下挑开话题,轻咳两句道:“那诗是我年少时写的不假,只不过这哪能是写与你师父的情诗。你看着第一句,说的是我年少时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那时候那些个佳人美女对我那是见一个爱一个;这第二句嘛,你自己想想,这明明就是说借写我寻那北境风光之好,来说明这些个佳人在我心中不过是大好河山上点缀的一朵花,你瞧瞧,你这跟你师父有一点关系吗。”

洛明月哦了一声道:“静圆方丈,师父说当年你出家是因为爱而不得,因为得不到她悲痛欲绝才勘破红尘,现在照你这么说来,待明日师父来了我定要问问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静圆一愣,苦笑一声:“娃娃你就老实点,老衲这把年纪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天色已黑你还是快些睡下吧,我去院子里念一晚静心咒,去去这里的煞气。”

洛明月也不再打趣这老方丈,别人不知晓,都以为这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一直是位德高望重的僧人,她可心里明白,自小时候师父就常常私下里跟她提起些昔年与这方丈的爱恨情仇,万花谷中就她一人是那老谷主的亲传弟子,往日里那老谷主不与旁人所说的江湖秘密她却知晓的一清二楚。

那齐海龙师父便多次提起过,说其心性不正,迟早走上歪路,也由此洛明月进了全真派就一直小心提防,更何况那道士的宗门还与这牵扯不清,先时她被那道士撞破沐浴之事年长一辈也许不知,但年轻一代的弟子里绝对知晓的一清二楚,不是她妄自菲薄,她自己也清楚光论万花谷圣女这一名头的几斤几两,便担忧全真派内会误以为二人之间有些关系,于是听闻少林方丈到来后便第一时间寻了上去借借佛光。

不过想到这她轻咬银牙,气的向地下跺了一脚,若真有关系也行啊,可那臭道士看光了她的身子还没有一点交代,虽是在那将要走火入魔的紧急关头救了她一命,可怎么说她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他避着不见又算什么?自己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还会吃了他不成?

“韩流水,本想顺着百花散一直寻下去,不过总追你着你跑也不是办法啊,这回我变在这全真派里守株待兔,看你这次能不能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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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微境后踏足御气境,一境九层,以气海拓纳程度划分,一成则为一层,九之极,破九归十则为一,便是迈入凝神之境。

与御气境一境九重不同,凝神境划之以虚实。真元不满,则为虚境,真满化臻转为神元之力,则为实境。

在凝神境虚实之分与实力无关,而是涉及到对精神力的掌控,虚境高手仅能依靠真元外放神念,进行感知,而只有迈入了实境才能借神元变化出种种不同于内力催动的神通,更能借此一步感悟天地,以神塑形,迈入法象之境。

此刻太子杨清离近全真派不过五里路程,夜宿于其山门外的一个酒肆之内,酒肆不大,却收拾的极为干净。

在那酒肆向外多百米的距离,一个身影趴在土坡之上像那酒肆张望着。

“这太子约摸只是虚境,而他身旁护卫那人却是十有八九是个实境高手,外加四个和我一般的入微境和三个大抵在三重御气境的高手,便是偷袭也无用啊。”那人轻叹一声。

“不过伤不了他,多恶心他几次也是不错的,在他马车上做些手脚应该不成问题。”

似是拿定主意,那道身影缓缓往前摸去。

待不多时那人想起了什么般,又转身回去先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剑来。

那短剑剑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篆,在黑夜里泛起淡淡的绿泽,正是那柄名为蜉蝣的符剑。

凝神境高手可动用神念观察周围方圆数百米范围内的风吹草动,实境高手更是无论走到何处不动用神念也能察觉自身数十米范围内的异常。

韩流水料想那太子杨清这会约莫已经睡下,不会亲自动用神念扫描,而唯一的威胁便是那名凝神实境的高手。

“这避神符虽是不太实用,可逃过这凝神境高手的神念还是挺管用。”韩流水轻声言语道。

随后双手结印,那蜉蝣缓缓浮至他身前,淡淡的绿泽变为细微的黄色光晕,缓缓将韩流水全身笼罩。

韩流水不敢弄出声响,待往前稍走了一些距离后,便匍匐在地上缓缓向前爬去。

那神念约莫十五分钟便会自酒肆内向外扩散而去,韩流水咬紧牙关心中暗菲:“这凝神实境的神念还真是强。”

避神符并不能躲过那神念的扫描,只能在一定程度上消减其影响,使使用之人察觉不出,倘若处于神念扫描范围的末端,那自然是效果极好的,但若离那扩散神念之人的距离越近,那便越容易被察觉。

此刻那蜉蝣散发出的淡黄色光晕上泛起一阵波纹,韩流水紧紧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待那淡黄色光晕渐渐恢复如常,他才小心翼翼地自地上抬起头来瞧向那酒肆外的马车。

“已经到极限了,若再往前下次定会被他的神念所察觉。”韩流水细细思索着,退回去?可这地上爬行了这会功夫就白费了,但说到底还是小命重要。

韩流水咬咬牙,往后退去两步,“也就还有百十米,若按他的规律还有十分多钟才会扫描下一次。”

“退,不退,退,不退,退......不退,拼了!”

扔掉手里数数的叶子,韩流水屏住呼吸再次往前爬去,那马车约莫只离他还剩十多米的距离,韩流水自怀里掏出一个布囊,仔细看去竟是蛊娘在秋猎林中存放蛊虫的那一个。

那万蛊冢老冢主让解长空打了个重伤,最后把蛊娘带走,当时在那清风郡北山坡上上马之时,韩流水晕倒在她背上之前便阴差阳错的将那布囊给取走了,只不过蛊娘当时没有发现,后来又在那山顶上瞧见解长空与她师傅交战那一幕,火急火燎的的便忘去这件东西,也因此留在了韩流水手里。

虽说偷走了蛊娘随身佩戴视若珍宝的东西,可韩流水心里却没半分压力,公平交换嘛!他不也给了那蛊娘一种不知其作用的金蚕蛊嘛。

此刻这蛊虫便派上了用场,里面仅剩的吞阳蛊不多,却足以恶心那太子一番,不过韩流水倒也小心的挑出了里面的噬阴蛊,以免误伤了那随性车队的某人。

待离近马车,韩流水终于轻轻舒了一口气:“成了。”

悄悄贴马车站起身来,韩流水舒展了一下筋骨,他不会驱虫之术,变想着将其一股脑的倒进那马车里。

正当他掀开马车上的围帘,突然车轮传来一声轻响,他楞在原地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酒肆里那凝神实境高手。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马车上的围帘突然自里面被人打开,数名黑衣黑面罩的人端坐于马车之中。

其中一人虽是带着面罩瞧不清模样,却能清楚听清其话中的笑意道:“小兄弟,你这符剑有点意思,竟能躲过裴辰大人的神念,不过你这一路那这么远爬过来倒也辛苦了,歇会吧。”

韩流水嘴角微微抽搐,看着眼前车厢内这四名清一色入微境的高手出声道:“原来你们是来自夜行司?”

后座一人笑道:“哟,有点眼光,那天白日里我们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这会碰见了,可得让你好瞧瞧了。”

“那我要是不想瞧呢......”

“这可不行。”话声落下从酒肆里走出一名中年男子,韩流水不用想也知是那凝神实境的高手。

只见他双手抱胸轻笑一声:“大齐夜行司,在此恭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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