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突昊志和呼都徵返回的时候,营地里到处都飘起了混着米香的炊烟。
成群的孩子拿着树枝在营地里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
不少妇人抱着鲜草,去围栏里给牲口添食,她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宇天安和扎图两人蹲在大帐门口喝着米粥,两人见屈突昊志和呼都徵回来,都站了起来,不过并没有停下嘴上的动作。
呼都徵一看扎图手里的土瓷碗,跟屈突昊志嘀咕道:“我真怀疑扎图这个家伙是想跟着你混吃混喝,你看他的碗,估计草原上哪家养一个这样的孩子,非得全家饿死不可。”
屈突昊志也看到了扎图手里的大海碗,苦笑了一下,这满营的各齐鲁鲁人全都兴高采烈地憧憬着明天的好日子,只有他这个大首领此刻还在忧心忡忡,想着怎么样增加部落里的牲口,存够过冬的粮食。
翻身下马,赫芦亚端出两碗糙米粥,递给了屈突昊志两人。
两人也同宇天安和扎图一起蹲了下来,呼噜噜地吃起粥来。
帝克巴带着多乐廓尔,还有一些壮实的部众走了过来。
众人施礼后,帝克巴道:“大首领,现在我们有两万多只羊,不少人想出去放牧,还希望得到您的允许。”
这么多只羊全养在圈里,时间长了也不利于羊的生产,屈突昊志看向了宇天安,现在他们这些人里,只有他对政务最熟悉。
宇天安将碗筷放在地上,擦了擦嘴道:“我看放牧这件事势在必行,不过要把两万多只羊分成几部分,还要派出人手护卫,这个就让帝克巴自己拿主意吧!”
屈突昊志点点头道:“护卫的事等金布洛回来,由他负责,就拨五百匹马给牧民,不过等到了秋天,要他们上交一万只羊。”
“帝克巴,放牧就按照昨天我们商量好的范围,千万不要越界,目前我们还没有能力同其它部落冲突。”
帝克巴同多乐廓尔领命带着兴高采烈的部众下去准备,屈突昊志说道:“不知道金布洛他们怎么样?这个公孙立业还真够狡猾,可千万不能让他跑掉。”
呼都徵吸溜一口米粥道:“我看你是心疼你那六千个矿工吧?”
回来的路上,屈突昊志几次都想提雅丹的事,都被呼都徵有意无意地挡了回去,他现在不知道他这个兄弟心里是怎么想的?
宇天安道:“估计今天就会传回消息,等他们回来,我也要上路啦!”
就在这时,营门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各齐鲁鲁士兵大呼小叫起来,好像遇到了什么事情。
屈突昊志几人扔下碗,向营门口跑去。
在远处的路上来了一支军队,个个披盔戴甲,只是没有打旗,看他们不紧不慢的样子,好像不是来进攻各齐鲁鲁人的。
军队的前面押着一支步兵,后面跟着绵延十里的队伍,都是拖家带口,里面还有不少牛车。
一匹快马跑到近前,正是派出去追击公孙立业的金布洛。
金布洛到了营门前,跳下战马,施礼道:“大首领,公孙立业抓到了,是被征北王勃尔金逮到的,这小子正好撞到来此的城卫军,被征北王一个不差,全都活捉。”
屈突昊志听到征北王三字,眼睛一亮,捏着嘴唇打了一个呼哨。
众人随着屈突昊志的目光,看向了山坡一侧的马栏,就见飘雪从里面狂奔出来,当它到达木栅栏前方的时候,双蹄一抬,轻松越过栅栏。
飘雪也没有带缰着鞍,屈突昊志一抓它的鬃毛,跃上马背,向着大军方向奔去。
看着屈突昊志一连串干净利落的动作,各齐鲁鲁士兵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大首领在他们心中早就是神仙一般的人。
呼都徵眼睛火热,脸上虽然不屑,心里已经暗下决心,一定要抓匹马王。
为了躲避后面随时追击而来的危险,勃尔金连夜行军,后面的家眷已经有些吃不消,幸好快到达矿区,否则那些婆娘和孩子肯定要累趴下。
见从大营里飞出一匹战马,速度极快,眨眼就到了眼前。
等上面的人跳下来,勃尔金回头对着牛车喊了一句“是屈突那小子”后,也跳下战马,上前跟屈突昊志抱在一起。
勃尔金眼睛湿润起来,一拳捶在屈突昊志的肩膀道:“哥哥可是在英雄城九死一生,你小子在这里净逍遥快活了吧?”
两人总共相处没有多长时间,可就是说不出的亲切,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屈突昊志拉住勃尔金的手道:“小弟忙着活命,哪有时间去逍遥,都是一言难尽,到大营我们再细说。”
这时两人身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两兄弟见面就光顾自己亲热,忘了我这个兄嫂了是吧?”
屈突昊志赶紧对着勒何姆施礼道:“还请嫂子不要见怪,这一路急着赶路想必都已经十分劳累,快到大营里歇息。”
勒何姆笑道:“好了,嫂子可不是那么娇气的人,就是你大哥那些手下的家眷早就怨声载道啦!”
几人正说话间,从牛车探出一个小脑袋瓜,对着勃尔金叫道:“父王,我想要叔父给我当师傅!”
站在车旁的勒何姆看见小贝木尔一脸认真的样子,笑道:“叔父哪有空教你,跟你父王学不也一样吗?”
贝木尔看了看勃尔金,有看了看屈突昊志,说道:“那怎么一样?父王是叔父的手下败将,跟叔父学武功,才能打败父王。”
勃尔金老脸就是一红,作为拜月国的战神,被儿子当众嫌弃,他还真有点下不来台。
屈突昊志走到牛车前,亲昵地摸了摸贝木尔的脑袋,笑道:“我们的贝木尔有志气,将来一定能成为个大英雄,叔父答应你,只要一有空就来教你射箭,不过马上功夫,我可比不过你阿爸。”
勃尔金听屈突昊志这么一说,脸色缓和了很多,众人上马回营。
屈突昊志让后面追来的扎图引领大军和家眷返回大营,自己同勃尔金并骑走在一起。
勃尔金道:“世事难料哇!谁能想到,你我兄弟不久前还在英雄城把酒言欢,现在却都沦落到这里。”
屈突昊志道:“大哥这话可不对,你确实算是沦落这里,我可不是。”
勃尔金道:“你不是?怎么说?”
屈突昊志没有回答,反而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俘虏,问道:“大哥,他们是怎么被俘的?那个公孙立业在哪里?”
勃尔金笑道:“要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大哥我一兵一卒都没费,这六千人就自投罗网,被我给逮了起来。”
屈突昊志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些矿山守卫军一定是以为你跟他们是一伙的,正好赶上他们后有追兵,又丢了马匹,没怎么辨认,就稀里糊涂地进了你们的圈套。”
勃尔金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看来我岳父没有冤枉你,你这家伙到哪里都会是个祸害。”
屈突昊志摸了摸鼻子道:“大哥这话好像在骂人?”
勃尔金道:“你猜如果我们取得胜利,王爷第一个要杀的人是谁?”
屈突昊志用手指着自己道:“不会是我吧?”
勃尔金道:“就是你,是不是感到荣幸?我猜如果国主取胜,也会是同样的选择。”
屈突昊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道:“他们真的看得起我,我有那么招人恨吗?”
勃尔金道:“你到了英雄城,就让王爷看到了叛变成功的希望,以至于提前发动,现在英雄城里的乱象都是因此而起。”
“你这家伙又到了塔基比山,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将柯邪卢狄给弄回了英雄城,结果是什么?大战开始,拜月国大乱,这一切不能说拜你所赐,但没有你,此刻的英雄城还会矗立在喀奇尔山下,几万勇士也不会倒在地上,你说你招不招人恨?”
屈突昊志仔细一想,脖子冷风直冒,搞不好自己会成为拜月国的公敌,现在大家没有腾出手,等尘埃落定,无论谁是最后的胜利者,搞不好都会想办法宰了自己。
看到屈突昊志真的有些怕了,勃尔金知道自己的提醒奏效,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草原上的道理,最后还要看谁的拳头硬,哥哥带来了一万城卫军,我们也没地方去,至于以后怎么办?就看你的了。”
勃尔金的话让屈突昊志有些感动,他这么说,摆明了以后会追随自己,而自己现在什么都不算,一个各齐鲁鲁大首领还算拿得出手,可勃尔金现在还不知道。
屈突昊志道:“大哥,其实我现在是各齐鲁鲁部的大首领,我们能武装起来的部众有两万人,再加上你的一万人,我想一般的势力也不敢小看我们,只是我们的装备和马匹有些不够。”
勃尔金有些吃惊,说道:“好小子,你又一次超出了我的预料,你来信,我还以为你只是想帮助他们一下,没想到不声不响就收了一个八万人的部落,果然不愧是我勃尔金的兄弟。”
屈突昊志的视线又转到了前面的俘虏道:“公孙立业不在里面吧?”
听见勃尔金没有提到他,屈突昊志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勃尔金道:“没有,我放了他,还给了他一匹马。”
说完,勃尔金的眼睛注视着屈突昊志,看他有什么反应。
屈突昊志的脸上先是惊讶,丝毫没有表现出不高兴,说道:“大哥这么做一定有什么理由,对吗?”
勃尔金对屈突昊志的反应很满意,看样子一点都没有怀疑他,而是想着搞清事情的真相,于是笑道:“公孙家的人可不能想杀就杀,要么将他们在草原的人一个不留,全都干掉,要么就一条人命都不能碰。”
屈突昊志道:“是因为稽宫吗?”
勃尔金点头道:“拜月国现在的一切都可以说拜公孙文韬所赐,归根结底还是这个稽宫的手段,能把大夏国限制的粮食、工匠、熟铁运到草原,你想想这是多么恐怖的势力?”
“能够取代炎帝所创的太清教,成为大夏的国教,这个稽道在大夏的势力难以想象。”
“当初的曼达部厉害吧?差一点就统一了草原,还不是被大夏国的代无敌给赶到漠北,所以草原上那个部落都无法单独同大夏对抗,我们也不能惹怒这个稽宫,即使要杀人,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是死于谁手,明白吗?”
屈突昊志点点头道:“受教了,要不是大哥,我险些酿成大祸。”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可心里却想:“公孙家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既然要得罪这个稽宫,那就让我做你的敌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