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儿,苦了你了。”
李长安笑着摇了摇头,满不在乎这些辛苦。
李荆语气沉重,“只是命儿以后要吃的苦,也许比你也不遑多让了。”
天下哪有只享福不吃苦的好事,更何况是他李荆的儿子们。
聪颖的世子一直都明白李荆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
小命儿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不同于弟弟,自己从来都是奔着天下第一而去的,祁仙元的剑道大旗还指望自己来扛,更何况,修为越高,越觉得自己渺小,饶是祁仙元成就了这百年内江湖上唯一个半仙境,可他却也说自己只是摸到了天道的门槛罢了,不成陆地神仙何谈天道大势?
只可惜,江湖之中的武夫已经对庙堂之内的军队影响极小,一座江湖怎么也挡不住雄狮百万。
李荆柔声道:“你好生修养,你娘马上也会过来,你娘一直念叨着你什么时候能学成下山归家呢。”
李长安轻笑一下,答道:“那母亲可能要失望了,一入剑门山,便只能终生修剑了。不修成那几百年没出现过了的陆地神仙,怎么能算是学成了呢。”
“哈哈哈哈,你母亲她可不会懂也不想懂这些道理,在她眼中只有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李长安不知如何答复。
“可惜,终归只是你母亲的个人意愿啊。”
李长安啧啧嘴,念叨着,“其实…母亲说的也对。”
看着兄弟两如出一辙的啧嘴习惯,李荆看的不自禁开心一笑。
而另一间屋中的殷德比起世子李长安却是要惨上一些,此刻的殷德躺在床上,瞧见李天命走来便大呼小叫,“哎呦,疼死我了。”
李天命啧嘴,阴阳怪气道:“好了,别装了。我二师父看过你了的,没什么大碍,就是小伤罢了。”
殷德却是不走那节台阶,继续翻着白眼大呼小叫道:“啊,真疼!早知道就不救那个没良心的草包小王爷了。”
“好好好,你直说你想要的怎么样。”
殷德不在鬼哭狼嚎,嘿嘿一笑,“我听说你从花好月圆赎回了一个旧唐遗女,还险些死在她手上了。”
“你连这都知道吗?”
“我在玉卷楼中,这北地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不清楚?”
李天命不解释,直接答上:“是有这回事,怎么了?”
殷德笑嘻嘻说道:“我这个旧晋遗子对她这旧唐遗女很感兴趣啊,要不你送我得了。”
小王爷连忙打断,“你想的倒美,她已经是我的侍妾,你还是别打她主意的好。而且你还在我这未来的北地王爷面前敢自称遗子,怎么?你不仕新朝啊?你信不信本公子抓你治罪。”
殷德摆摆手满不在乎,“呵呵,来吧,抓我去治罪,若是要治我罪,王爷当年偷偷救下我时不是也犯了包庇之罪?什么时候去抓王爷治罪啊?”
李天命无话可说,只得转移话题,“你倒是潇洒的很啊。”
“潇洒不了几日了……”
殷德不再嬉笑,神色颇为严肃看着李天命说道:“小命儿,你也是一样的,你莫要装傻,等你及冠之后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李天命翻了翻白眼,呵呵一笑,“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之事明日想。”
殷德对他颇为了解,嘴上说着什么都不想,其实心中想的比谁都要久。
“小王爷,我可快要离开王府了。”
李天命调侃问道:“怎么,沉不住气了?玉清山待不下去了?”
“我是说,我要离开北域了。
“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殷德一字一句的答道。
李天命着实震惊不已,沉默许久,不问缘由,因为他们都知道。
最后终是问了句,“几时要走?”
“还有些时日呢,我暂且先住着吧,权当养伤了。”
殷德扭头望着床榻一头的流苏,答道:“我早与欧阳先生约法三章,一是一步不出玉清山外,直到你入玉卷楼之后。二是一字不提复国之事,直到你及冠之时……”
殷德却没有说出第三章是什么…
李天命呐道:“所以……”
“所以……你一及冠,我便要准备去做我的事了。”
小王爷神色复杂,表情凝重,“你还没放下吗,这么多年。”
笑话,现在这个时候,若是提复国,其实不是和天下作对?
许久不答……
屋内一片寂静,殷德颇为享受这宁静,终是答道:“你还不懂我吗?你我都是一样,许多事身不由己的。”
殷德继续说道:“欧阳先生说的是对的,此天要亡国,非战之罪。我大晋亡国,与王爷无关,与你更无关。”
“要说大晋亡国是因为李荆,从而更是怪罪到你身上,我殷德也第一个不答应!”
小王爷颇为惋惜,多年未见的殷德才见不到几日却是又即将要分离,不,这何止是分离啊,一不小心就是生死离别,阴阳相隔了。
李天命故作硬气,淡淡说道:“随便你了,我走了。”
说罢,转头离去。
卧榻之上躺着的殷德,沉着脸,长叹一口气。
嘴上说的是坦然,可李天命心中却做不到嘴上那般坦然。
皓月当空之时,小王爷鬼鬼祟祟的来到世子院内,敲了敲门后推门而进。
坐在卧榻之上的李长安瞧见弟弟大晚上过来,问道:“命儿怎么来了?殷德那没事吧?”
“他啊,他没多大事,还惦记着那旧唐的花魁呢,”
李长安虽然不知旧唐花魁是谁,但听着殷德没大碍,却也是安心了不少,“多少年了,我们儿时的三兄弟倒是终于聚齐了一次了。”
“可没想到刚见面就是这样惊心动魄啊。”
“哈哈哈。”
李天命站起,走到门前,探出身子左顾右望了几番,确定了这种时候父亲和二师父不会突然杀出后,掏出一壶银制的酒壶塞到大哥手中。
李长安疑惑,在弟弟的挤眉弄眼之下才打开盖子闻了一下,“原来是酒啊。”
“这哪里是普通的酒啊,这是老爹珍藏的玉卮醪……”
不用弟弟在多说下去了,李长安赶忙打开了壶盖,先是小抿一口,却是突然想到了李荆要是发现酒不见了的模样,愣了一下,但是不管了,提着壶,咕咚咕咚灌下肚中,这一壶喝完,老爹要打要骂自己都接着了。
虽然自己也不是嗜酒之人,但毕竟是江湖剑客,风流倜傥,说不爱喝酒那绝对是假话。
“这酒产自江南道,离我们北地可是十万八千里远,每年也没多少壶能进的来我们这北地,常人求一口都不可得,要不是大哥你回来了,弟弟我才不冒这个风险跑到爹的屋子里偷呢。”
“那我可还得多谢命儿你了呢?哈哈哈……”
李长安仰脖痛饮一大口后,摇晃着还剩小半壶的酒壶,突然想起,“命儿你不喝吗?”
世子殿下才刚想要吧剩下小半壶给弟弟递去,却见李天命又好似变戏法一般再次掏出了两壶,李天命自豪道:“弟是那种把鸡蛋放在一个竹篮中的人吗?这两壶是从二师父哪里偷的……”
“哈哈哈……好命儿,过了今日你明天等着父亲提着刀,郭先生拎着酒葫芦找找你吧。”
“唉,还有一壶本来是为了殷德偷的,可惜这小子说话太惹人生气了,所以本公子自己喝掉。”
“命儿你的心眼可不能这么小呢。”
“无妨,但求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
二人碰杯互饮。
李天命自己猛灌一口,问道:“哥,我一直都有在想件事,你说,我要是废物该有多好啊。”
李长安的笑戛然而止,看了看弟弟,“命儿你傻了?”
“没有,如果有的选,谁不愿意当个废物呢?”李天命打了个酒嗝,咧嘴一笑,“当个废物就不用想那么多事了,我说哥,反正你是世子,那身蟒袍还是你来穿吧。”
李长安听罢轻拍弟弟脑袋,笑骂道:“少来,你可没得选,从小都是哥哥我让着你,你没多少时日就要及冠了,也该是你让着我了。所以,还是你自己留着穿吧……”
小王爷也只是开玩笑随口一说,挠了挠头,尴尬一笑。
二人再次碰壶。
今日,且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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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想起昨日之事就就怒气冲冲的小王爷,一大早便拉着伤势未愈的殷德上了玉卷楼中。
“查出了个结果没?”
李天命背着双手,向着楼内谍子问着。
其实不用李天命多吩咐什么,昨日世子殿下与小王爷一回王府的功夫,玉卷楼的人手就已经连罗奇的尸首都收拾好了。
“小王爷,查出来了的全在这纸上。”楼内密谍双手递上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张。
“我到要看看是哪条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鱼,敢来吃我这么贵的饵。”
殷德也凑上前去,一起看着这密卷,“这使枪的汉子原来是那银龙枪罗奇啊。”
“这人怎么了?”李天命完全不了解此人。
殷德为做江湖兵器谱,这江湖之上大大小小之事都多少有耳闻,他侃侃而说:“这罗奇本来是旧唐禁军的枪棒教头,也是入圣境界的宗师,我还以为旧唐亡了,他也早死在那沙场之中了呢。”
“呵,我北地还真是人杰地灵,英才尽出啊。”
“可惜都是些巴不得你死的英才呢。”听着李天命地自嘲,殷德耸了耸肩言道。
这些,都是你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