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街上游人众多，寒风虽冷冽，城市的夜晚依旧热情洋溢。
乔桥缩着脖子，端着一杯热可可，在W市镜湖区湖滨道慢慢晃悠，一边吐纳灵力，一边留心周围的灵力波动。
虽说是巡守，他并不需要负责在整个城市巡游，这也不合实际。昨天见面后，雇主将几人拉进微信群中，说在这儿进行信息的交流沟通。
嗯，挺现代化，微信群名叫“守护我们最好的W市”。
这群里早有了三四十号人，应该是阶位不高的异能使，他们散布在W市的各个地方，负责监察各片地区，而乔桥这样的高阶位‘老师傅’则负责在中央城区值守，随时增援或处理紧急事务。
按照群里的聊天记录，一整个白天，只有‘教师’紧急出动过一次，去城西处理掉了一群骚动的异鬼，并拍照艾特了雇主，‘狮虎’和‘清风’就安安心心在主城区一动不动。
不对，清风去做了个美甲，她分享了一个链接在群里，表示求二十个赞。
生活有滋有味。
所以乔桥陷入了一个矛盾心境，如果没有紧急事务处理，他接下来的六天时间每天只能拿到基础工资，虽说不少但……但有更多的烂钱谁不想恰呢？
可是又懒，就这么平平静静混一周也挺好的，正好看看小说，思考思考离职的理由和借口。
乔桥眯起眼睛，看向镜湖对面灯火辉煌的大楼。
“在值守呢？”
一个好听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随后乔桥感觉到肩膀被拍了一下。
“粉色毛绒兔先生。”
嗯？是那个女孩？她不是十二点才交班嘛。
乔桥悄然散去另一只手间的电弧，转过身，摸了摸鼻子，“你没在休息么？”
“没有哦。”
黑星的穿着和昨晚的可爱风不一样，是一套灰白相间的厚呢子大衣，显得略有些成熟，除了围巾外，还有一件粉濡披肩，一顶松松垮垮的黑色小圆帽搭在漆黑的长发上。
她走了两步，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乔桥才发现她穿的是一双褐色长筒高跟靴，难怪感觉高了一些。
“今晚可是圣诞夜，我怎么能待在酒店里混日子，肯定要出来逛街啦！”黑星神采飞扬，自然而然拉住乔桥的手臂，“走，陪我逛街。”
“我拒绝。”
乔桥嗖的一下收回手臂，双手揣兜，果断摇头。
开什么玩笑，和一个危险的言灵师逛街？
不对，逛街？
我乔桥宁死不逛街！
“嗨呀嗨呀，怎么了嘛！”黑星轻轻蹦到乔桥面前，歪着头，“粉色毛绒兔先生，我可是在邀请你哦，这可是圣诞夜的邀请哦！这镜湖边有什么好逛的，我们去步行街啊！”
“那儿太吵了。”
乔桥不为所动。
“唉，人生好是无趣，不如归去。”黑星哀叹了一声，像是跳舞一般单足转了个圈，一手轻轻撑着桥栏杆，身姿摇曳，如乳燕归巢般，向湖面一跃而下。
“哎，你在干嘛——”
乔桥一愣，赶紧大声喊道，大半个身子探出去，伸手想抓住这名一言不合就要跳水的少女。
他抓住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和一只细嫩微暖的小手握在一起，定睛看去，那名少女就站在水面上，如履平地，一圈波纹在她的靴尖荡漾开，划碎了月色的倒影。
“顷刻之间，万众颠倒。”
少女轻启朱唇，像是歌唱一般念道。
随着少女的话语，天旋地转。
她发动了【技能】？
乔桥只感到自己没有趴在桥上，而是陷入一个错乱重力的时空，他先是升入天空，再从栏杆上滚落下来，朝着水面直坠而去。
太冷了，掉进水里得冻死！
这是乔桥的第一反应，不得不说，很理智。
他挥舞左手，正准备使用用冰系技能将这片水面冰封。
就在这时，少女握住的那只手传来一股力量，将他拉了起来，他们像是探戈舞步一样，在少女的牵引下，踩着水面，一步，又一步，三步。
三步踏碎满塘星月。
“哈哈哈哈哈，真好玩。”
到了岸上，少女将乔桥放开，开心地转了个圈，行了个屈膝礼，风衣像裙裾一样摇摆盛开。
乔桥长出一口气，苦笑着看向这个神经病少女。
“很好玩么。”
“那当然！”黑星自顾走到乔桥身边，又拉住他右侧的胳膊，“现在可以去逛街了吧？”
“这没有必然联系……”
“诶诶诶，人生好无……”
“打住打住，我去还不行么！”乔桥决定认怂。
天知道这少女还准备干什么。
“嘻嘻，谢谢哟。”
黑星笑眯起眼，拉着乔桥，朝步行街方向走去。
这姑娘到底啥情况……
乔桥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己除了一个吓人的幌子，就是所谓的聚灵境巅峰，其余无论哪个方向都还是个标准死宅，根本没有理由和这个少女有什么交集。
难道真的是圣诞节一个人太无聊了，随便挑了个人陪她逛街？
有道理，这种神经病少女的思维，随便猜一猜就行。
话又说回来了，少女心海底针，正常少女都猜不中，还想猜她，不如省点力气，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收回发散的思维，乔桥用空着的那只手摸出手机，划开，眼前一亮。
“诶，黑星小姐，南边好像出了点事情，我得……你懂的吧，还请自己去逛街吧。”
“没事，我很空闲，一起去~”
刚刚谁说想逛街来着！骗子！都是骗子！
——
按照微信群的消息，城南菜市场在晚班收工的时候，似乎有些异常的灵力波动，监察者们根据测灵仪的幅值判断，认为引起这些波动的异常区域可能会存在不低于七阶的异鬼。
这远远超过了普通监察者的职权范围，他们毫不犹豫的向微信群发出了求援消息，希望今晚的执勤大佬来探查下相关情况。
按照排班表，负责今晚执勤的是一名聚灵境巅峰的异能使，虽然名字古怪了点，但实力摆在这儿，他的强大毋庸置疑。
让监察者们没想到的是，另一名聚灵境九阶的执勤人员居然也跟着过来，言灵师黑星。
比起身份颇为神秘，名字极为骚包的‘粉色毛绒兔’先生，‘黑星’小姐的背景显然更加高深莫测。一名言灵师，无论走在哪儿都是异能使中的核心聚焦点，大多数监察者都很期待见到黑星小姐和粉色毛绒兔先生的真人。
他们的碰面点在城南一家户外烧烤店，四名着装各异的监察者在吨吨吨喝着啤酒，顺便等待两位大佬的到来。
不过还有一点很令他们好奇。
为什么‘粉色毛绒兔’是男的，‘黑星’却是个少女。
就很离谱。
“我的烤串呢？”
片刻后，一名年轻人施施然在四人的桌子上坐下，他身边是一名灰白色呢子大衣的少女，少女拽着年轻人的袖子，两人关系似乎很亲密。
监察者们对视了一眼，点点头。
“是毛绒兔……先生和黑星小姐？”
“嗯。”乔桥点头，“我是粉色毛绒兔，这位是黑星。”
“大家晚上好，圣诞快乐，我只是路过，不干活的哟~”
黑星瞬间甩开了所有的锅。
“好……好的。”一名穿着蓝色工人服的监察者将手机递给乔桥，“这是我们目前搜集到的一些情报，发生异常波动的位置在菜市场的北侧，属于废弃待拆除的地方，基本没有人居住，而且灵力波动很明显，很可能是异鬼的活动。”
乔桥一边嗯嗯嗯一边接过手机，眼光却在桌子上扫来扫去。
我点的烤串呢？
随后他注意到几名监察员脚下的木签。
淦，他们都给吃了么！
乔桥脸色耷拉下来。
我在赶过来的路上，特地订了一堆烤串，希望下车就能暖暖胃，你们就给吃了？？！
看到大佬都露出凝重的表情，监察员们也略有些紧张。
有人问道：“毛绒兔先生，情况不太妙？”
乔桥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径直站起身。
黑星笑嘻嘻地紧跟在他身边。
“不愧是大佬，雷厉风行，一点不拖沓，这就去解决问题。”
“那是当然，今晚可是圣诞夜啊，说不定毛绒兔先生正在和黑星小姐那个……”
“哪个？”
“哎呀，约会啦，要不黑星小姐为什么来这儿！”
“有道理嗷。”
黑星回过头，对那名监察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轻声说道：
“言语无忌，叱令分明~”
监察员心头一寒，拔凉拔凉的。
言灵师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有问题！
果不其然，待黑星小姐若无其事的转过身跟上毛绒兔先生时，一道闪电啪地打在监察员左脚上。
“啪！”
“嗷！”
然后是右脚，再左脚，再右脚……
没有什么伤害，但很……滑稽。
而此时，毛绒兔大佬已经走到烧烤摊摊主面前，居高临下，语气冷酷，伸手一挥，澎湃的灵力呼之欲出……个屁？
他点了一堆烤串。
十分钟后，乔桥和黑星一人提着一盒烤串，来到菜市场门口。
“你有什么感觉么？”乔桥看向黑星，决定咨询大佬的意见，“粗略看去，这儿的灵力确实存在异常的波动。”
“诶，我不管事的哟。”黑星似笑非笑看着乔桥。
“……”
那你跟得紧紧的是想干嘛，牛皮糖么！
乔桥哼了一声，试图甩开这烦死人的姑娘，大步流星进入市场，
黑星吧嗒吧嗒甩着小皮靴跟在乔桥后面，也不抱怨也不气恼，脸上依旧挂着淡淡地微笑。
夜晚的菜市场安安静静，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悬在穹顶上的工业照明灯，提供些许亮光，几人快步前行，偶尔踩到水洼发出啪地一声。
“菜市场的北区靠近青江，原本是商城街，几十年前也算是W市的核心商业街，菜市场也依托着这边巨大的人流量得以兴旺发展，成为W市最大的批发集散地。”
监察人员解释道。
“但青江汛期长，加上道路越修越好，水运逐渐被陆路运输取代，城东的交通枢纽一跃成为新的商业圈，这边逐渐遭到了废弃。店铺关门，街道封闭，除了南边的居民们已经习惯了这个菜市场的存在，商业街早就被人遗忘了。”
“所以这里面传来的异常波动不大可能是人为的，南区临江，很可能是别的地方异鬼顺江而下，在这儿搭了个巢穴。”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北区的铁门前。
门没锁，虚掩着，另一侧是狭窄的街道，是低矮的三层建筑，底层黑暗幽深，第二层的天街清冷寂静，最高层堆满了杂物，盖着防雨布。
乔桥记得这儿，小学时他曾来这儿学过国画，当时这儿还算有些人气，江边有推车老人卖糖葫芦和炸火腿肠，一层的铺子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布卷和杂货，二层多数是人家，花鸟鱼虫摆了满满一层。那时候他最喜欢在这些错综复杂的街道上钻来钻去，或者去三层眺望不远处的青江，那儿满是渡船和货运商船。
不过那都是往昔，现在只有一片等待拆除的废墟。
“你好像有些伤感。”黑星敲了敲乔桥的肩膀，“以前来过这儿？”
“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乔桥晃晃头，定下神。
执行任务呢，不能乱分心，鬼知道前面有什么东西。
他们登上二楼，放眼望去，不远处的房屋中，一朵明晃晃的暗绿色火苗正在微微颤动。
乔桥随手补上一层水幕防御盾，示意监察者和黑星在这儿稍等，自己缓缓朝那间屋子靠近。
一股躁动的灵力从那边传来。
乔桥皱起眉。
这是确凿无疑的，异鬼的无规律灵力波动。
但他们没有主动袭击过来，而是聚在那个房间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
“噫啊——”
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尖叫划破了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