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超随手拽过一个穿着官差服装的中年男子,一把把他拉到屋檐底下,沉声问道:“外面来了多少凶兽?”
“你特么是谁啊!?”
这位官差平日里也是吕县小有名气的街霸,此刻正赶着跑路呢,忽然被人拽了一把,不免恼怒,没好气的吼了一声。
随后他猛然想起,自己可是三段气血之力啊,能轻松拉扯自己的,岂能是自己有资格乱吼乱叫的?他立马变了神色,谄媚的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急着跑路,脑袋糊里糊涂的,冲撞了两位大人,还望见谅,见谅。”
“我也是听到有加急文书传报,说不日间将有兽潮来袭,这才匆匆回家收拾行装。”
“真的大群妖兽,我也没看见,不过头顶上的凶禽,那两只凶猴,可不就是兽潮的前兆么?”
在偏僻的地方,武者就算是大人物了,有段位的随随便便就能混个什长亭长的小官当当。这个中年男子年轻时发愤图强,成就三段气血之力,但这十几年来醉生梦死,早已把功夫丢的七七八八,现在只是挂着一个三段武者的头衔,真打起来,估计连叶超三招都接不下来。
……
“于兄,多年不见,方术越发精进啊!”
在吕县城西的一处普普通通的庭院内,于吉与数名头戴黄巾,身着黄色麻衣的中年方士面对面盘腿坐着,脸色难看的像一块万年寒冰。
面对对方貌似恭维的语气,他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张角,你现在可是翅膀硬了,几年不见都成尊者了,还用的着对我这个小小真人客气?擒拿我都在你一念之间。”
若是叶超在,听到这个名字,多半会惊讶的跳起来。这可是“天公将军”“大贤良师”啊!他组织的农民起义沉重打击了汉朝的统治,编著的经书发扬了道教的文化,个人贡献在后世的历史书上有浓墨重彩的一笔,曝光率和影响力甚至比各个君主都高。
想不到《三国演义》里在江东独树一帜的于吉,竟然和张角关系这么深。
张角的年龄比于吉小一些,四十不到,典型的富家中年人容貌,白白嫩嫩,胖嘟嘟的,满脸的富贵相,不像于吉把苦字写在了脸上,看到他就能想到饱经风霜这个词。
张角的麻衣背后还用名贵布料绣着阴阳太极图案,腰间挎着九节杖,身上的装扮非常有特点,一眼就能看出太平道人的身份。
“于兄啊于兄,多年不见,你的脾气还是这般火爆。”
“你可是我的方术领路人,不管我现在的成就有多高,不都是有你的功劳吗?”
“你我无师徒之名,可是有师徒之实啊!”
张角摇了摇头,咧起嘴,似是早已习惯于吉的脾气,诚恳的说道。
“哼,你现在不同了,称宗道祖的教主,嘴皮子功夫比方术功夫涨的还要快!我何德何能当你兄长!”
对于张角的讨好,于吉浑不在意,口气硬邦邦的说道:“说吧,这次叫我来这个鸟不拉屎的灵气荒漠是为何?莫不是与平顶岭里的那头妖尊有关?”
见这个臭老道对心目中天神般的存在如此不敬,张角边上两名年轻人不忿的站了起来,手里九节杖敲在地上砰砰作响,作势欲扑。
“你本事大了啊,连你这两个资质跟歪瓜裂枣一样的弟弟,都被灌顶成了真人。”
见张角边上的两个年轻人狐假虎威,想要给自己点颜色看看,于吉不屑的说道,一点儿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不得不说于吉是个艺高人胆大的狂徒,面对一位尊者两位真人的梦幻组合,还敢这么不给面子。
这股势力足够建立一个长盛不衰,世世代代相传的家族了。
只可惜方术在大汉皇朝登不上大雅之台,在正统观念里,这些都是旁门左道,是巫婆神汉玩弄愚民百姓的手段,想要光明正大建立家族是绝无可能的。
一直以来,于吉都是偷偷摸摸的,游离在社会主流之外。明明实力高强,却无法被世人接受。
直到他把《太平要术》传授给一个修道资质卓绝的年轻人后,事态发生了变化。此年轻人与于吉出世避难的想法不同,选择的是进入红尘俗世历练,将《太平要术》按照自己的理解改编成《太平清领》,并进一步将其提炼、简化、归纳成一本更适合资质驽钝的凡人修炼的方术秘籍《太平经》。
在这之前,方术之所以不为世人所知,是因为对修炼者的资质要求极高,还需要具有灵根,两者缺一不可。
人们对于平时没接触过的东西,总是觉得神秘,心里隔着层障碍。偏生方士总喜欢神神叨叨的,把天地自然的现象归结为神灵赏善罚恶,理论水平比巫术先进不了多少,搞的懂行的人对他们嗤之以鼻,愚昧的人则又尊敬又害怕,逐渐以讹传讹,在民间充满了负面声望。
而《太平经》讲述的都是很基础的理论,稍微点播一下,资质过的去就可以修炼,立刻就能画符治病,只不过日后成就不太高。
“于兄你就莫要取笑我们了,我们走的是香火成道的路子,根基自然没有你亲近自然来的扎实。但我们也难啊,那么多信众跟随我们,我们不赶快提升境界,如何庇护的了他们?”
“出世也好,入世也罢,你我都是黄老之术的传人,无非是理解不同罢了。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做出点成绩,让信众过上美好生活,日后没准还能跟官府分庭抗礼,你真的不来帮助我们吗?”
张角猛的站了起来,脸色涨的通红,神情非常激动。他顺势想去拉于吉的手,想要以此表达自己的诚挚态度,但于吉双脚不动,身体却诡异的往后移了一步,避开张角的热情。
“于兄的移形换影练的是愈发如火纯青了。”
张角面色不善的盯着于吉说道。
移形换影是方士的独特身法,以意志之力牵引自身,好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给拉走了,适合各种特殊情况。
比如于吉这会儿正盘腿坐着呢,要躲避张角的话,就要站起来,这个前置动作很浪费时间,在争分夺秒时便处于下风。但用移形换影挪个位置,身体根本不用动,念头动一下就行了。
有时候用这招拿些小东西也很方便,都不用起身,许多方士喜欢把这一手称呼为念力。
“山中闲人,没事学学小法术,可比不上张教主你啊,可以号令一州之地,威风凛凛。”
于吉淡淡的说道,口气一如既往。
“好吧,既然于兄不愿帮助我成就大业,这件事就往后再说。这次会面最主要的事确实如你所料,我是想请于兄你与我们一同进到平顶岭探查一番。”
“我有可靠消息,兕现在正处在虚弱期!凭你我的本事,去禁地里搜刮一堆灵石仙草来,留作突破之用,岂不美哉?”
“那头老牛活了一千多年了,不知道囤了多少宝贝!秦始皇都奈何不了祂。咱俩打是打不过的,就算是虚弱期也打不过,但趁它发病在床榻上动弹不得,在门外墙角里撬几块砖总不难吧!”
张角兴致勃勃的说道,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不停蠕动。
“行,就我们两个去,你的弟弟就别去了,在外围接应就行,到了禁区他们只会拖后腿。”
于吉毫不犹豫的答应道,他知道张角不会用这个消息骗他,也不担心会害他。虽然两个人这几年渐行渐远,形同陌路,但归根到底是同门,现在方术式微,正是需要同仇敌忾的时候。
“你!”
听到于吉这个糟老头子这么看不起自己,张角的两个弟弟——张宝张梁二人气的把九节杖砸在地板上,板砖瞬间炸裂,碎块乱飞。他们在教区里可是二号三号人物,任谁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却被于吉三番两次的看扁。
“嗯!?”
见两个弟弟如此冲动,张角面色冷了下来,发出一声沉闷的鼻音,房间里好似忽然从盛夏来到了寒冬,温度骤降十几度,冻得张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炸飞的砖块,在这声闷响中被死死的固定住,违反了地心引力,就这么静静的漂浮在空中,直到张角开口,才啪啪掉落在地。
“我来之前怎么和你们说的?于兄代师收徒,名义上是我的师兄,其实就是我的师父!”
“就算他再看不起我,也是我师傅,哪有徒弟忤逆师傅的!?”
“给我滚!两个废物!”
张角和和气气的脸上浮现出一缕黑气,张宝和张梁还是第一次见到兄长如此生气,连忙低头禁声,心底里仿佛有一株恐惧之花在飞速抽芽生长,瞬息间便开花结果,将他俩的身体接管,僵硬的直起身子,朝着门外走去。
“恐惧烙印吗?”
“你在方术上的天分,历代祖师都比不过你。”
于吉见张角随意施展出典籍中记载的高深方术,叹了口气,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两人上下求索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