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他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下去，先是一脸惊愕，然后又是一脸怒气。
“你不是那什么邱凌雪吗？大半夜找我干啥啊！有病是不是？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苏文长嘴里大骂着，门外的邱凌雪却一脸淡定的指着他身后说：“那姑娘还睡着，子殇小声点吧。”
“殇殇殇！殇你个头！老子又不认识你。”苏文长喋喋嘴。
“唉。”邱凌雪轻叹一声，“子殇我知道你想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我很羡慕你，你真勇敢……”
邱凌雪顿了顿，扭头望向夜空，故意把脸撇开。
“我没你这么勇敢，也做不到你这么浪荡，我……”他又顿了一下，“我没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你是对的，我支持你。”
苏文长没看见邱凌雪的脸，可从语气中听出了一丝落寞。
“你瞎嚷嚷些啥啊？我怎么听不懂？”苏文长一脸无所谓的用小拇指挖鼻孔。
邱凌雪微微一笑，说了四个字“你是对的”然后一跃而起，只听噗噗几声，像飞鸟一样消失在围墙外。
“哇，好厉害。”
苏文长脸上有些惊讶，同时心里又有些疑惑，他退到房间里关上了门。
翌日清晨，医馆里格外的安静，苏文长走进前堂却没看见那些受伤的官兵来此，只有大夫的二儿子睡眼惺忪的守在柜台前。
“喂！那老头呢？还有那些个断手断脚的都去哪了？你们早上都不知道准备饭菜吗？”苏文长瞅着大夫的二儿子。
大夫的二儿子被苏文长吓得精神一振，吧嗒吧嗒嘴，打着哈欠说：“爹？他睡着呢，那些官兵嘛？昨夜都离开了。”
“走了？”苏文长很疑惑，“不是些伤兵吗，怎么走的？”
呃儿。
大夫的大儿子打了一个很响的嗝，苏文长下意识以为他会吐，结果没有。
“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昨夜县令府大摆宴席，从城外来了好多的车马，
本来这些事跟我们这种平常百姓没什么关系，可后来有人绕着县令府撒钱，整个汐水县城的人都聚了过去，有些临近的村落甚至在夜幕下赶来捡钱，
下半夜的时候，整个县令府内外已经乱成一锅粥，然后突然有人大喊一声“丢了”，官兵就和百姓穿插在一起，也不知道在找什么，有些官兵极了，甚至直接把凑热闹的人杀了。”大夫的二儿子徐徐说道。
苏文长似笑非笑的问：“这么说你也去了？捡到钱没？”
“额……我肯定没有。”大夫的二儿子有些不好意思。
他又想到苏文长昨日里的所作所为，瘪了瘪说：“我看你才应该去捡钱，别老在我家里混吃混喝，要不是那位官老爷的嘱托，我们早把你赶出去了。”
“我早半年前就不做乞丐了，现在替人作保。”苏文长咧嘴笑着，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这句话。
顿时他思绪如潮，过往的一幕幕纷纷涌上心头，这心里梗塞得就像有无数小石子堵住了心口。
大夫的二儿子见苏文长脸色突变，以为这人脾气不好，马上就要翻脸打人，连忙说：“喂，你冷静点，我没别的意思，我们非亲非故，总不能一直养着你和你妹妹吧？”
苏文长不笑了，沉声道：“厨房在哪？”
大夫的二儿子指着左边的偏门，向后一退，有些怕他。
苏文长也并不是想打人，只是心中想道了不愉快的事情，有些不舒服。
他走入偏门，看见过道两旁的放满了很多装药的木匣子，于是四下里翻了翻，找到用来做药的大枣、枸杞以及一根人参。
说实话他不知道怎么弄这些药材，毕竟他自己不管是生病还是受伤总是有一个习惯——熬一熬就过去了。
所以他将三种药材分开，熬成了三碗汤药，又取一些银耳来做了银耳汤，用一块木板子端着四个碗回到了前堂。
那大夫的二儿子见苏文长真有一种把医馆当家的感觉，忍不住骂道：“你干什么！这是都是上好的药材，还有这根人参，这可是我爹的宝贝啊！”
让他一时间去接受这么大的“惊喜”，他有些吃不消，只感觉头晕脑胀，被苏文长一声骂给吓了回来。
“老子拿不得啊！不就是用你些药材而已，你想咋滴？”苏文长怒目圆睁瞅着大夫的二儿子。
大夫的二儿子吓得半死，慌忙躲在了柜台下。
看见他的这副怂样，苏文长冷哼一声，端着四碗药材走进了里屋，回到阿哑的房间之中。
阿哑依旧在床上静静的趴着，一动不动的感觉很奇妙，至少对苏文长来说很奇妙，他第一次和一个女的同处一室不会感觉烦躁或者厌恶。
或许是因为阿哑的安静吧，这种安静有可能就是苏文长最喜欢的相处方式了。
他将四碗药材放在木桌上，坐到了床边想扶起阿哑，可笨手笨脚的一不小心就碰到了阿哑背上的伤口。
阿哑露出一副难受的表情，眼睛眯开一条缝，打量着苏文长，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发觉苏文长正搂着自己。
她想挣脱，可浑身无力；她又想抬起手去打苏文长的脸，可还是没一点力气，浑身软的像一团棉花。
苏文长见她醒了，索性将她放下，把用人参熬的那碗汤取了过来，难得的压低了声音，说：“别怕，我不对你怎样，这是补药慢慢喝。”
阿哑轻轻的晃着头。
“那我可就灌你哦。”苏文长笑了下。
反正这时候的阿哑也好无抗力，苏文长也不懂她眨巴眨巴忽然又变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半推半就的就把四碗药全部喂给了她。
吃下四碗补药之后，阿哑的眼神有些发怒，苏文长百无聊奈的细细看了下她的脸，还觉她生气的时候还挺有趣的。
半脸人脸睁得老大的眸子，看起来不怎么凶，反而觉得挺可爱的，至于那另外半边青鳞脸，鳞片之下的眸子微微泛红，被周围青鳞遮了一部分，就像一个血红眼睛的人在对你冷眼。
苏文长打趣道：“你不会真是妖怪吧？从前阿财给我讲故事的时候说过，妖怪如果内丹被毁了就得被迫变成原形，呵呵，如果只毁了一半是不是就变成你这样一半人脸一半蛇脸了？”
阿哑嘟了嘟嘴，撇过头没理苏文长。
“好了好了，别生气，算我还你的，多谢你帮我挡那几棍子。”苏文长吁了口气，带着笑意。
阿哑还是一脸怒色，苏文长无奈，只得带着空碗退出了房间。
天空中阳光明媚，抬头望去，无数细长的光丝闪烁在他的眼前。
他有一种错觉，这太阳就像一个巨大的发着亮光的刺球，是黑夜中少有的光芒，明明知道它很刺眼，他还是忍不住去看。
看着看着苏文长下意识用手挡在了眼前，极其烦闷的吆喝着，“哎呦！这女人真麻烦，我还要惯着她……”
这时大夫正好从木廊拐角处走来，他听见此话有些疑惑，躲在柱子后面看着苏文长想听下文。
苏文长一下就瞥见他了，哼声说：“你躲什么躲，老子告诉这就是我捡回来的，你又能咋滴？”
“唉，嗯，不，我不是想躲，就是怕打扰到你。”大夫含笑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苏文长盯着大夫挤了挤眉头，一边咋舌一边说：“啧，喂！你识字吗？”
大夫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苏文长咧着嘴笑了起来，从裤兜里把那锭邱凌雪给的银子赛在了大夫的怀中，笑道：“教我呗！不用教得很高深，我又不吟诗作对，只要能看懂平时的书信就行了。”
大夫一怔，诧异的打量着苏文长，隔了半晌才发话。
“你想识字？”
苏文长诚恳的点了点头。
大夫若有所思的撇过头看了眼旁边的房门，眼里忽然犹豫起来。
苏文长瞧见他收了自己的银子还不乐意，心里不舒服了，揪起大夫的衣领说：“你收了我的钱还想不认账啊！”
大夫脚尖着地，差一点就被提起来了，气愤的把银子往地上一丢，说：“哪有这么对师父的徒弟！”
苏文长一愣，慌忙松开大夫的衣领赔礼道歉。
“嘿嘿，师父啊，你别生气，要是从前我早就一巴掌招呼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子去捡那锭银子。
大夫听着这话心里暗暗骂了声，从苏文长手里又把银子拿了过来，轻哼道：“哼！识字要平息静气，切勿急躁，你这样的人学不会的！”
“老头！你教我就行了，学不学得会那是我自己的事。”
大夫嘴角颤了颤，眉头挤作一股绳，一怒之下拍了苏文长脑袋一巴掌。
“以后不许叫我老头，哪有你这样的徒弟，管师父叫老头？懂不懂尊师重道啊！要叫师父！”
哐！
苏文长一拳头打在旁边的门框上，打出一个大窟窿，他一只手提着大夫，气冲冲的说：“老头！叫你老头怎么了！你竟然敢打我，没死过啊！”
大夫连忙解释，“喂喂！别冲动，识字的人谁不懂尊师重道？你想识字就要先学尊师重道，打死我可没人教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