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汐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暗自好笑，这样的誓言，她在云泽山庄听到过无数次，那些武林豪杰哪个不是信誓旦旦地立下誓言，指天指地，到最后还不是说过的话就像放过的屁一样，过了就过了。
从来誓言无用。
静汐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平平凡凡的乔玉龙真的做到了，谭家被皇后抓走的两年，他居然就这样傻傻的找了谭静茹两年，找了谭静茹两年，从未放弃过。
原来世间的人并非全都言而无信，并非全然薄情，静汐突然很羡慕谭静茹遇上这样一个男子，哪怕这个男子无才无名无禄。
“为什么进宫的不是你，为什么？”谭静茹忿忿不平地望着静汐，不甘不愿。
静汐坦然地望着她：“不要做傻事，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无论你对我有多不满，都要记住我的话，不要做傻事。”
谭静茹冷眼一瞪：“用不着你假好心。”说罢，跟着官差走了，准备动身前往京城，准备走进那充满荣华富贵和勾心斗角的皇宫。
静汐淡然抿唇，转身回了屋。谭家的人一路相随，乔玉龙满眼哀伤地望着谭静茹走进船舱，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离自己远去，心痛无比。
谭母暗自怨恼静汐狠心，自己的姐姐要走，居然也不来送上一程。
谭母又哪里知道，静汐不过是比秀女们更快一步上了船，藏在了船舱里。
“就那么想死吗？”静汐平静地问正用簪子对着自己喉咙的谭静茹，眸底无波，澄明雪亮，“走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果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谭静茹闻声，惊得簪子脱手，眼看就要落地，却被静汐轻轻用脚一挑，落到了她纤细的手上。不然，这根簪子落到地上，发出响动，肯定把船上的其他人也给引来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说呢？”静汐将簪子插回谭静茹的发髻里，“乔玉龙送给你的簪子，该好好珍惜，而不是当做寻死的工具。”
谭静茹一头雾水，还没搞清楚静汐怎么会在这里。
“回去之后让爹搬家吧，免得再生是非，如果乔玉龙真的喜欢你，他无父无母的，自然也会跟着你走的。”
直到静汐开始脱身上的衣服，谭静茹才反应过来静汐要做什么，怔怔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静汐会帮她？
静汐自顾自地轻声道：“就算是赎罪吧。”
一个手上沾满血腥的人不该为此赎罪吗？
应该的吧。
静汐知道谭静茹水性很好，只要谭静茹坚持游过一段，自有小船前来接应。换了衣裳之后，静汐便让谭静茹趁夜色的掩护，跳下了水。船上的人听见响动，赶紧查看秀女是否都在，结果一人未差，便没放在心上。
直到走完了水陆，准备登岸的时候，负责秀女一事的公公看见谭静汐，愕然瞪圆了眼睛。
静汐轻飘飘地抛给他一句话：“公公是想因秀女被调包而人头不保呢还是想将此事盖过，顺利完成秀女大选，得皇上嘉奖？民女觉得对公公来说，后者更为容易一些吧。”
静汐淡然近乎冷漠的模样，令这个在皇宫明争暗斗里依然能明哲保身的公公眼前一亮，思虑一番，自然选择了后者，他也看得出，这个女子的不简单。
静汐成为静妃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满足这位公公的愿望，衣锦还乡安度晚年。
后面的事，楚墨麟虽然不能全然清楚，但大致也猜得到。静汐进了宫，成了静妃，而谭家人则被皇后所困，后被静汐救出。
至于她和楚腾烈之间究竟怎样，他已经不想追问了。能让静汐如此不遗余力保全楚腾烈的江山，足以证明楚腾烈对静汐一定很好很好，好到他都无法想象。
淡然沉静的眸子撞进他的眼底，楚墨麟伸手抚上她清丽的容颜，温柔似水，心口隐隐作痛：“我什么都明白了，都明白了……”
白衣女子静静端坐，微微垂下头，长长的羽睫微微颤动，不堪的过往尽数道出，有释然也有难堪。
真的都明白吗？
不，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在宫里的那些日子，他的散漫，他的不羁，他的胡闹，他的说说笑笑带给她的是什么？
是温暖，是感动，是冰消雪融的豁然，是云开雾散的清明，是平静无波的湖面惊起的涟漪，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铭心刻骨的情。
谭静汐远比楚墨麟想象中的还要爱他，可是他却未必明白，而她，也未必能说得出口。
“现在……你后悔……”
静汐淡淡地开口，她杀父弑母，手染血腥，他不在乎吗？
她不贞不洁，他也不在乎吗？
世人的眼光，他真的放得下吗？
楚墨麟怎么会不知道静汐的心思，还没等她说完，就吻住了她的唇，属于她的香气幽幽飘进鼻孔，令他沉迷醉心。
负气地离开她的唇，口气不善：“后悔啊，本殿下后悔死了……本殿下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说到底，还不是一个字——笨！”
静汐被这个“笨”字吓得不轻，这个字似乎和她都不沾边啊，她还算笨的话，天底下的人都别活了，手拉手一起跳河算了。
眉毛一挑：“天底下只有你这样的笨蛋才会把自己说的那么不堪，有这么损自己的吗？不是笨是什么？”
也只有她才会这么坦白的说出自己曾经受辱的事实，换做其他女子，说不定要找出多少理由来遮掩。
说到底，她是不想对他有所隐瞒。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静汐有点委屈。
“行，你说的是实话，那你也记住了——”楚墨麟望着她的眼睛，表情严肃，“你杀人行凶也好，你被人万般唾骂也罢，我从来都不在乎，天上人间，黄泉地狱，我赖定你了！”
静汐的眼底溢出水光，揶揄道：“赖定一个笨蛋，那你岂不是笨上加笨。”
“我——”
六殿下一口气没提上来，瞠目结舌，静汐的脑子是什么做的呀，这个时候还能损人。
静汐望着六殿下无语的表情抿唇一笑：“现在知道我是公子烨，还要不要和我比划比划，文的武的随你挑。”
六殿下明显脑子打结，半天才反应过来，摸摸鼻子：“记性那么好干嘛，我不过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当日楚墨麟和其他三位皇子陪静汐游玩，说起公子烨的时候，六殿下曾信誓旦旦地说要是公子烨还活着，一定和他比划比划，文的不行来武的，他就不信公子烨什么都比他强。
如今，公子烨活生生地在眼前，可是却没有一点想比划的冲动。
“我记性一向很好。”
楚墨麟哽了一下，有些哀怨：“还用得着比划吗？静汐和公子烨合二为一的时候，楚墨麟就注定不战而败了。”
败得彻彻底底，干干脆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