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漪歪着头:“好像也没发生什么事,不过前两天叶老爷子一个人出宫了,害得叶姑娘满到处找,说起来叶老爷子的性子也真是古怪得很,看人的时候总是板着张脸,怪吓人的。”
“出宫?他出宫干什么?还是一个人?”静汐心里冒起了一连串的问号。
“不知道。”蝶舞边忙着帮静汐梳理乌黑的发丝边淡淡地说着,“可能是宫里太闷,出去散散心吧。”
换下乞丐装,白衣胜雪,恢复了以清雅出尘的模样,只是,到底和以前不同了,尤其是嘴角边暖暖的、不易让人察觉的浅笑。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幸福吧。
花柳成荫,清风醉人,走在去往祥宁殿的路上,沐浴着和煦的阳光,静汐有些沉迷。这样安宁的日子还真是难得,以后,她会一直这样安宁下去的吧,她看了看身边闲云踱步的楚墨麟,庆幸着,相信着,她会幸福的。
佛说,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静汐一直都不相信,直到意外来临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当初种下的因,终究要有个交代,逃不了,躲不开。
谭静汐又怎样,公子烨又怎样,骨子里终究是一个人,自始至终,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比如公子烨造下的孽,比如谭静汐要承担的果。
该她承担的,终究需要她承担。
祥宁殿外了,胡太医沉着张脸阴郁地站着,显然被叶盛那老家伙气得不轻,能把胡太医气成这样,叶盛也真够有本事的。不过,楚墨麟却开始自我检讨起来,他是不是对人太好了,现在个个大臣都敢对着他摆脸色,究竟谁是君,谁是臣?他怎么觉得自己一点地位都没有。
实践证明,他果然没地位。
胡太医看见他们来,连礼都懒得行,对于这两个扔下一堆烂摊子,自顾自跑去外头逍遥的两人,鄙视之,无视之,瞠目之,横看竖看都是一肚子火气,不看为妙。
闪人!
胡太医低着头,火气冲冲地从他们之间穿过去,静妃来了,也用不着他在这里了。楚墨麟不满了,哎哟呵,胡太医的脾气可是越来越臭了。
“胡太医,你今天吃什么上火了?”
没人应,胡太医继续无视之,拐个弯儿不见了,你才上火了呢,哼!
静汐掩嘴失笑,楚墨麟,你被无视了。
“滚,都给我滚,给我滚出去!”
突然,殿内传来大喊声,是叶盛的声音。叶韵儿急忙跑进殿内,静汐和楚墨麟相视一眼,后脚跟上。
“太爷爷,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了?我请了静妃娘娘过来,让她替您看看,好不好?”叶韵儿像哄孩子一样哄叶盛,从前,都是叶盛哄她来着,人果然越老越像孩子。
叶盛忽然像着了魔一样,囔囔地念着:“静妃,静妃,好,好,看病,韵儿,太爷爷的腰好痛,韵儿,你可不许不要太爷爷啊,你爷爷走了,你爹娘也丢下我不管了,韵儿不能也不要太爷爷,不能不要……”
这些话,像根刺一样扎在静汐的心里,叶老太爷其实一直都在怪她吧,静汐敛眉低头,她终究做不回从前冷漠淡然的谭静汐,更做不回从前的公子烨了。感情,真的很容易改变一个人。
韵儿好言好语地哄着:“韵儿不会不要太爷爷的,韵儿会一直陪在太爷爷身边的,太爷爷放心,韵儿在呢,一直都在呢。”
看见静汐歉疚的模样,楚墨麟将她的手紧紧握在了手心里,轻轻地在她耳边开口,心疼而怜惜:“那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太爷爷只是一时间想不开。”
两人都没注意,在他们相视的时候,叶盛眼底凌厉的光一闪而过,分分明明的恨,分分明明的怨!
静汐移步至叶盛的床榻边,叶韵儿赶紧让开,静汐看着叶盛,用尽量轻缓的声音说道:“刚刚老太爷说腰痛,我帮您看看吧。”
叶盛缓缓地、艰难地翻了个身,侧朝内,静汐伸手在叶盛的枯瘦的腰间轻轻按压,看是否伤到了骨头了。楚墨麟和叶韵儿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静汐。相比较他们的安静而言,叶盛却相反,侧过身子,手便已经偷偷地伸进了被子里——被子里面压着一把匕首!
静汐的动作令叶盛大声叫痛,实则是为了掩饰他抽刀弄出的轻微响声。
果然是混了大半辈子的人,心思如此缜密。
他绝对没有看错,静妃的眼神,静妃的动作,和当年那个害死谦儿的简直一模一样,尤其是她淡漠时候的眼神,不会错,绝对不会错。
谦儿,爹为你报仇了,爹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这个仇人了。
我一定手刃仇人给你陪葬!
静汐微微蹙眉,并没有伤到骨头啊,为什么他看起来会很痛的样子呢?静汐心里有些疑虑,再联想之前看见叶盛的神情,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可是又说不上来。正在凝眉思考之际,叶韵儿却出声问她:“静妃娘娘,我太爷爷怎么样?太爷爷是不是摔伤了?”
静汐回过神,淡淡地看了一眼叶盛佝偻的背,转过身,背对着叶盛:“老太爷的腰并没有什么大碍,也没伤到骨头,我想可能只是摔了一跤,摔痛了吧,毕竟上了年纪。”
“真的没事?”楚墨麟挑眉,看太爷爷喊得那么大声,应该是很痛才对吧。
“没事,一会儿让叶老太爷喝点安神压惊的药,好好睡一觉,明天应该就好了。”静汐淡淡地说着,“平时老太爷出门,最好有人跟着扶着,老人家一个人出门毕竟不大好。”
这些话在韵儿听起来倒也没什么,只当是一般大夫都会有的交代,可是听在楚墨麟和叶盛的耳里,却多了些其他的含义。闻言,叶盛的心忽地“砰砰砰”跳起来,速度越来越快。
楚墨麟刚刚也听说了太爷爷前两天一个人出宫的事,等叶韵儿找到太爷爷的时候,太爷爷刚好走到宫门,看起来很兴奋,很释然,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当时的叶韵儿并不知道太爷爷的反常情绪是为了什么,只当是出宫走了一趟,想开了什么问题,楚墨麟也这么想,直到后来,他们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怪只怪他们从来没想过叶盛居然会持刀刺杀!
叶盛以为没了静妃,麟儿就会娶韵儿,却没想到事与愿违——叶韵儿因为静汐的死内疚了一生,至死都没有嫁给楚墨麟,即使那是静汐的临终嘱托。她爱楚墨麟,可是她却不得不承认,这世间唯有谭静汐才配得上绝世无双的楚墨麟。
就在静汐背对着叶盛,和楚墨麟、叶韵儿低声说话的时候,楚墨麟只觉寒光一闪,叶盛仇恨愤怒的眼神撞入眼底——“静汐,小心!太爷爷……”
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静汐,他的静汐……
凛凛寒光闪过,叶盛满眼仇恨的火花,浑身像突然间多了什么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着一把匕首朝静汐的背后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