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汐姨……呃,谭……公子,喜欢吗?”刚刚想叫“姨娘”,又立马生生地改了口,邪魅的脸上柔情似水。
静汐站在一个做面人的小摊前,拿起一个面人,望着兀自出神,神情冷漠。
小哥哥,如果有来世,静汐等着你来找我呢,我把欠你的都还你,都还你,加倍还你……
小妹妹,你长得好漂亮。
小妹妹,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小妹妹,你跟我一起笑,你笑起来肯定会更漂亮的。
小妹妹,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
小妹妹,我会捏面人哦,你看,我捏了一个面人,是你的样子,我把它送给你。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清脆的声音盘旋在耳际,一声声环绕,那么一瞬间,静汐感觉那个小男孩儿就站在自己眼前,朝着自己微笑。
清楚地记得那张天真明媚的笑脸,像花一样灿烂。
可是下一刻,便见那张花一般灿烂的笑容变成一张血淋淋的狰狞面目……
他死了,他死了,小哥哥死了。
因为她死的!
而那个捏的酷似她的面人,被狠狠踩碎!
倒吸一口冷气,莫名恐惧,浑身微颤。
那是一个噩梦,一个此生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这是一个教训,今后你要还敢出去见任何人,那么这个小家伙的下场就是那个人的下场!
——你给我记住了!
狠厉的声音刺痛了她的耳朵。
心,好痛!
心,蓦地寒如冰窖。
“呃?谭公子,你怎么了?”
四位殿下都看出静汐的不对劲儿,面无表情,多了几分森然欲寒的冷意,还有眼底一闪而过的莫名的恨意。
这样的静汐姨娘,让人心生畏惧。
静汐姨娘,你当真不是简单之辈?!
缓过神,淡淡地道:“没什么。老人家,我想要一个面人,捏成我的样子,可以吗?”
捏面人的老头抬起慈祥的笑脸,打量着静汐,“可以可以,公子生得这般俊俏,捏出来一定好看。”
四位殿下见状,交换了一下神色,“要不我们兄弟四个也一人捏他一个,机会难得。”
当老头将五个面人交到他们手上的时候,几人竟像孩子一样乐开了,打打闹闹地比谁更俊,一声声爽朗的笑容飘散在风里。
老头眯着眼睛,和蔼和亲地看着静汐,“瞧,老头子想象着公子笑起来的样子,给你捏了一个微笑的面人,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重新捏。”
老头的笑容很暖,暖得静汐霎那失神。
静汐端详着手中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面人,只是面人笑得很美,那是另一个她。
淡淡地轻声致谢,“谢谢,我很喜欢。”然后像宝贝一样握着糖人走开了,其他人忙跟上,留下楚墨殇付账。
楚墨殇年纪最长,他不付谁付。
追上静汐,楚墨麟凑过头去,“好漂亮啊,把本殿下都给比下去了。”
其他三位殿下也将头凑近来,啧啧称赞,果然很漂亮。
静汐姨娘笑起来就是这个样子?
楚墨枫咬了咬嘴唇,“姨娘,瞧面人上的你笑起来多好看,可是我怎么从来没见你笑过呢?你为什么不笑啊?”
“难道我不笑的样子就不好看么?”静汐面不改色,不正面回答问题。
狡猾。
楚墨枫急了,“姨娘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你本来就是那个意思。”静汐不咸不淡地说着,把楚墨枫给憋伤了。
其他三位皇子拿折扇掩着嘴笑,静汐姨娘不说话还好,一说起来,噎死人不偿命。
说不过她,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转移话题。
楚墨麟笑得邪魅,“那姨娘怎么想起做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人?是不是要送人啊?”
静汐头也不抬,“算是吧,祭奠一个死去的人。”
风吹乱了她的鬓发,愈发显得凄然。
听见这句话,楚墨麟心头很不是滋味,再也笑不出来了。
昨晚的事恍然浮现在眼前,她一定经历过很多事吧。纵使答应过不问她的事,可是,心头依旧忍不住猜测,甚至于在昨夜,便已偷偷派人去调查静汐的身世。
他只是想更了解她一点,更靠近她一点。
更爱她一点。
仅此而已。
四位殿下觉得不可思议,用和自己长成一模一样的面人去祭奠?怎么都觉得像是静汐姨娘自己祭奠自己。
呸呸呸,静汐姨娘还活着呢,乱想。
既是祭奠死去的她,也是祭奠因她而死的那个小男孩儿。
城郊,竹林飒飒,清幽冷静,漫天林叶飞旋。
静汐将面人埋进土里,也埋进了一个尘封的秘密。这是她送给那个男孩儿的礼物,她能做的,而今只有这个。
四位殿下瞅着手里头的面人,面面相觑,要不我们也埋了吧。
四个英俊的面人手拉手躺在土里,四位殿下忽然间鼻头酸了,面上有些不自然。
似乎只有在土里,他们四人才能手牵手,心无芥蒂。
这便是身为皇子的悲哀,血脉相连的骨血亲情抵不过权力,更多的是深沉的算计。
今天若是没有静汐,他们也决计走不到一块儿。
因为他们骨子里对权力的执着。
他们是兄弟,却也是对手,更是宿命中的仇敌。
黄土一埋,将手足之情也一并埋葬。
事实证明,我们的六殿下那三寸不烂之舌可不是吹的,居然能把淡漠如霜的静妃娘娘说到头疼,然后从了他,进了京城有名的妓院——天香楼!
静汐黯然心叹,要是阿烈知道她女扮男装来妓院,不得笑翻了,而且还带着他的四个儿子招摇过市。
明天,这事指不定要传遍朝堂。
阿烈,你让他们四个陪我,简直就是极大的错误。
太招摇了!
此刻正躺在乾清宫软榻上的楚腾烈乐呵呵地笑着,招摇就招摇吧,其他人想招摇都没机会呢,我对你够好吧,四个儿子都给你了。
世间,能令楚腾烈如此不顾一切纵容,宠溺有加的,唯有谭静汐。
这个如他女儿一样的孩子,值得他宠,值得他疼,值得他给她余生全部的爱。
烟花酒楼,脂粉扑鼻,混着浓浓的酒香味。酒桌上,莺莺燕燕,一个个大老爷们怀抱美人,一副沉溺于酒色之态。
四位俊朗的少年雍容贵气,笑若春风,中间的白衣少年则清华出尘,眉目间清清淡淡,似月一般幽美,似水一般沉静,一袭白衣,衬得他纯净无暇,多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