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浔身边的凌越办事极快,下午,王爷要纳新侍妾的消息就传遍了王府上下,整个王府都开始忙碌起来,为新主子收拾院子,王府只有一个女人的现状即将被打破,所有从前的规矩也都要改。
一时间,无论侍卫小厮还是丫鬟婆子,全都忙慌慌的,不过每个人脸上多少有些喜气,毕竟新主要入府了。
凌若本以为卿安会闷闷不乐甚至大发脾气,没想到这丫头跟没事人似的,歪着头想那一池荷花。
那人把仙子湖赐给了她,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对那一池荷花锦鲤为所欲为了?
卿安眼珠子一转,突然来了兴致,咯咯一笑:“凌姐姐,我们去扎个秋千吧?”
“啊?”凌若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节奏,愣愣的张大嘴巴。
在所有人津津乐道即将入府的侍妾们的时候,卿安主仆两人一趟一趟往荷花池旁搬来做秋千的材料,累的满头大汗。
除了凌若,夜浔也没再开口派给卿安其他的下人,很显然凌若一个人完成不了这么大的工程,卿安也不在意,挽起袖子就和凌若两个人忙活起来。
荷花池旁,有一颗粗壮的垂柳,现下正是绿茵茵的时候,树下的草坪上,盛开着时令的小花,另一侧则是仙子湖。
“真是美极了。”卿安看不够这夏日美景,连连赞叹,用手指着那棵垂柳:“就把秋千架在树旁吧。”
卿安不想直接把绳子搭在柳树上,那样就压坏了尚有生命的垂柳,于是动手搭那繁琐的秋千架子。凌若心疼道:“主子去歇着吧,让奴婢来就好。”
“两个人快一些嘛!”天气炎热加上运动幅度大,卿安额上已渗出了汗,她用灰扑扑的小手随意一抹,瞬间整张脸也灰扑扑的。
卿安的动作惹得凌若一笑,心下动容,如今的她倒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可爱的像个孩子:“主子都成小花猫了。”
卿安嘿嘿一笑,脑袋一歪坏心眼突然生起,趁凌若不备忽然用脏手抹了一把她的脸,然后拍着手大笑着:“哈哈!你也是小花猫咯!”
“好啊!主子戏弄我!”凌若突然感觉轻松无比,多年在王府小心谨慎绷紧的心此时不知为何松懈明快,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她大笑着用灰土去拍卿安,两个人一路追逐一路嬉笑打闹着,似乎是从小在同一闺阁长大的姐妹,全无主仆之分。
谁也没有发现,不远处绿茵下藏青色的身影,正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主一仆……
忙活了整整一下午,两人全是灰头土脸气喘吁吁。不过,两人对成果倒是十分满意,一个悠悠的红木秋千赫然成型。卿安迫不及待地坐上去,凌若一推,两个灰扑扑的人就这么荡起秋千来。
亏的是池边往来的人少,要不然卿安和凌若的形象可是没了。
正玩的起劲儿,突然有个下人慌慌张张的来报,气没捋顺就急急地道:“姑……姑娘……奴才找了您半天了……王爷让您即刻去听雨阁……”
这一声姑娘,是在唤卿安。府里的下人大多数都是新人,按理说下人对没有名分的侍妾,是该称姑娘的,只有对王妃和侧妃才能称主子,而凌若和几个为数不多的府里老人,叫惯了主子,竟没注意到这个称呼。
“王爷叫我?现在吗?”卿安四下看了看,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自己的肚子适时的咕咕叫了一下,好饿哦,王爷叫她,该不会是吃饭吧?
想到这儿,卿安大方起身,一甩手道:“那走吧。”
新人到底是新人,若此时来叫卿安的是尚有些经验的下人,一定会权衡她的妆容不佳,满脸的灰尘,好歹让她先去更衣。现在这小厮,脑子里只想着王爷的那句“立即去请”。
听雨阁是个占地不大的小阁楼,看似不显眼,二楼却是个视线极佳的地方,从上看去整个王府最美的景色尽在眼中:东为四季常开的小花园,各色各式的花卉琳琅满目,园内有假山有凉亭,分布格局有大气之风;南为刚刚更了名赏了卿安的仙子湖,正直盛夏时节满池的荷花,赏心悦目;西为小型的秋戏台,多种着瑶台玉凤、天鹅舞之类珍惜花种,俨然是个菊园,到了秋天百花齐放,看戏之余别有一番韵味;而北则是梅园,虽然现在不合时宜无梅可赏,但到了冬天,白雪皑皑之际,雪花映着红梅簇簇,再美不过于此了。
卿安领着凌若来到二层阁楼的时候,一张大圆桌上围坐着四个人,中间是她家王爷,一身墨色的长袍,用金线绣着四爪龙纹,再加上神情冷淡,显得华贵而不失庄严。夜浔左边坐着个藏青色长袍的男子,衣饰材料来看应该也是个王爷,容貌也生的俊美,细看还和夜浔有几分相似,只是眉宇中透露出温文尔雅的气质与他大不相同,那男子身边,还坐着个绝色的美人,一身白衣纱裙,头上也尚无太过华丽的装饰,宛若翩翩仙子。
而夜浔右边的男子,则和夜浔没有太多的相像之处,眉宇透着英气,眼神中是种与生俱来的洒脱,从他慵懒的坐姿便不难看出,他是个平易近人的爷。他也是王爷,从他的衣饰可以看出,他竟穿了身与对面那王爷差不多的藏青色袍子,腰间同样是两个皇子玉佩,只是发冠微微不同,看上去这位王还未成亲。
卿安眼珠咕噜一转,快速的将桌上的几个人一一扫过,发现夜浔不苟言笑的端坐在正中,旁边是一左一右穿着一样衣服的美男,就好像太上老君领着两个炼丹的童子。
恐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找死,于是这次卿安乖乖俯身行礼:“卿安参见爷,参见两位王爷和王妃。”虽然不知道两位客是何方神圣,是王爷总不会错,那白衣女子八成是那王爷的妃子,就算是个侧妃,她叫声王妃也不会错。
还不等人说话,就听见噗嗤一声,夜浔右手边的王爷一个没忍住,满口茶叶喷了出来,溅了一桌子的水渍。见到皇兄这女人的样貌,夜沧先是受到了惊吓,本想喝口茶压压惊,结果惊没压住却喷了出来,令他有些尴尬,咳嗽着:“咳咳……本王许久不见皇嫂,今日一见甚是……惊艳……”
她没笑他们,却叫他给嘲笑了,卿安正纳闷儿,就听见夜浔冷冷的语气:“凌若。”
凌若身子一颤,才想起来她们二人的狼狈相,刚才玩的得意忘形,竟然让卿安就这么灰头土脸的来了听雨阁,真是罪该万死。于是慌忙跪下:“奴婢没有照顾好主子,请王爷责罚。”
待到夜浔看清楚凌若也是这副模样,像从地上刚打了两个滚起来似的,微微有些怒气,皱眉道:“还不下去更衣!映月,伺候她沐浴。”
“是。”一个十二三岁大的小姑娘脆生生地答应着,随后懦懦地转过身对卿安行了个礼:“姑娘请随奴婢去。”
意识到自己弄了一下午的秋千,样子肯定糟透了,卿安刷的红了脸,飞快的向坐中间的男人欠了身就灰溜溜地闪了出去。看着那一抹逃命似的身影,夜沧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几日不见,小嫂子变得有趣了呢。”
夜沧从不关心王府内院的风言风语,对卿安已为侍妾的事全然不知,依旧称她嫂子。
夜浔黑着脸看了眼左手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淡淡道:“十弟说笑了。”
简单的洗了个澡,去了一身汗和灰土,卿安整个人清爽了不少。因为凌若也需要沐浴更衣,所以从头到尾都是这个叫映月的婢女伺候。这女孩年龄不大,虽然眼神中带着一丝怯意,但做起活来倒是十分痛快,从提水穿衣到梳妆打扮,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手也很巧,卿安宛若青丝般的发在她手上只是转几个圈,就绕出了个美美的云髻,银簪一插,固定了头发也算作了头饰,倒是清丽素雅。
卿安很满意这个映月的眼光,不禁多看了两眼镜子。刚刚沐浴过后的她肤若凝脂,可皮肤越是白皙就越显出脸上那道疤来,使她看上去有些骇人。
怪不得映月这丫头瞅自己的眼神总是透着一股胆怯。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想起那个仙女一样娇滴滴的王妃,自己这样子,万一吓到人家怎么办:“映月,今日王爷宴请的是哪个王爷?”
“回姑娘话,是六王爷和十王爷,坐上的女子是六王妃。”映月一边恭敬地回答,一边取了些脂粉涂在卿安脸上,试图将那道疤掩盖过去,可涂了半天也没能成功。
“哦。”卿安长长的哦了一声,听闻九王爷和十王爷交好,和六王爷却没有太多往来,传闻似乎还有什么过节。想了想,对映月道:“不用化妆了,去给我找个面纱来吧。”
自己已经灰头土脸的失礼一次了,刚刚脸上的灰尘遮住了疤痕,现在总不能再面目狰狞的再吓人一次吧。
再次入席,整间屋子里的人见到她都倒吸了一口气——这还是刚才那个狼狈的女子吗?只见卿安一身淡蓝色纱裙,在这炎炎夏日给人格外的清爽,腰间轻白月纱随着步子缓缓摆动,头饰简约,脸上覆了个月白色的面纱,整张小脸若隐若现的藏在面纱后,笼罩着一层神秘。
卿安站定,隐在面纱后的小脸微微一笑,露在外面的眼睛弯起了好看的弧度,随后又一次的俯身行礼:“卿安再次参见王爷,参见六王爷、十王爷和六王妃。”
六王妃柳萱儿闻言,不动声色的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林卿安的两次出现,她分明就感觉到,自己身旁的男人端起茶碗的手微微颤抖,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
谦谦公子如六王爷,如今却冷漠的一言不发,将那茶杯当做是酒盏,一口一口的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