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浔动作一顿,哪里更痛?或许卿安的手腕被他捏的吃痛,但此时的他,无疑痛在心里。
她以为那六王爷真心关心她的生死吗?若真如此,怎的在危机关头挑落的却是王府侍卫手上的配刀而不是那刺客的剑?
而他又在做什么?气她吗?气她遮了面纱来见六哥?气她收了六哥的信物?气她对六哥毫无芥蒂之心?气她被黑衣人挟持时说的那一番话?又或者,他在气她失了记忆,忘却了他们之间的一切?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那么洒脱的将一切忘的一干二净?她凭什么将那些痛苦的记忆忘掉?她该和他一起痛苦的不是吗?
他明知他不该的,他不该也不能碰她,从她踏上那条路开始,不管她失忆与否,他和她,便再回不到从前了。当两条相交的路彼此靠到最近之后,等待他们的将会是越走越远,从此该再无感情的羁绊不是吗?
几番心里斗争之后,夜浔终是放过她,松开了禁锢着她的手,起身,负手立于床边。
重获自由的卿安慌乱地抓过床上的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也顾不得这里是夜浔的寝殿夜浔的床榻。眼泪还在不住的涌出,垂在睫毛上的泪珠晶莹,小脸写满了惊恐和不安。
“你这般怕我?”夜浔一声冷笑,夹杂着一丝清苦。看到面前的人儿如此,心猛然抽痛,这几****对他的疏离,他看的清楚,即使她没了记忆,却竟还记得怕他。
“罢了,映月,进来吧。”夜浔叹了口气,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向门口的映月吩咐道:“这几****暂时住在这里,你伺候她。”
“我不要!”一听说夜浔让自己住在他的寝殿里,卿安陡然一凜,同住一个屋檐下,万一他再兽性大发对自己做点什么怎么办?
夜浔感觉到卿安的抵触,也没有转身,只是将头微微转向她,斜斜地瞥着她,冷冷道:“你若再同本王讲条件,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右手手腕已肿得老高,传来一阵阵的疼痛,卿安怕万一再次触怒这男人,吃不了兜着走,赶紧噤了声。
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冷得可怕,映月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打破这尴尬向卿安一行礼:“姑娘,奴婢伺候您漱洗。”
夜浔这才将头转过,再不看她一眼,大步跨向门口,走出门时又顿了顿吩咐道:“映月,给她准备些吃的。”
“是。”映月领命,才想起来姑娘晚饭十分光看着别人吃了,现下早过了饭点,她定是饿坏了。于是道:“那奴婢先帮姑娘穿衣,等用过宵夜再睡。”
卿安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竟还记得她没吃东西,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吗?
……
夜色已渐渐黑成了彻底,夜淳和柳萱儿经过那一场刺客惊吓之后,也不好多留,双双告辞。夜沧却没有回府,一直等在夜浔的书房。见夜浔领了凌越回来,又往凌越身后看了看,奇怪道:“怎么就你和凌越,你新收的小婢女呢?”
“我吩咐凌若替我查些事情,就让映月伺候林卿安了。”夜浔毫不在意,盛夏的夜虽然不凉,却还是微微有些露水,他褪去被露水打的有些微潮的外袍,随手甩给凌越,然后习惯性地坐在他那张办公桌后。
夜沧挑眉笑道:“你这王府本就一堆不得力的新人,你把用了多年的凌若给了小嫂子也就算了,如今好容易有个用着顺手的,你又送去给她。总不能你近身的大小事宜全交给凌越吧?那不累死他了。”
凌越听了夜沧打趣的话连忙拱手:“十王爷说笑了,就是让凌越为爷去死,凌越也在所不惜。”
夜浔摆摆手,唇角扬着微微的弧度,看不出是喜还是忧:“我倒还真有件小事让你帮我办。”
“王爷请吩咐。”凌越的忠心,是夜浔和夜沧心知肚明的。
“小事而已,只是时间紧些。你明日准备准备,迎预选的五位侍妾入府吧。”夜浔不紧不慢的说完,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嘬了一口。
“明日?”凌越心下纳闷儿,爷不是定好了五日后,怎的提前了?
“嗯。”夜浔淡淡的嗯了一声,看了看夜沧,突然又想起什么:“还有件事,左丞相郁府的小女儿,似乎到了出嫁的年纪了吧?”
“是。”不知王爷的下文,凌越只好恭敬作答。
夜浔似笑非笑地看向夜沧:“如今和那郁相千金年岁相仿又没有娶妻的,也就是你了吧?”
夜沧愣了一愣,忽的反应过来他九哥这是要拿他开刀,吓得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叫道:“九哥,你不是不知道我,这让我娶个不心爱的女子,可是比上刀山下火海都难受啊!”
夜浔终于噗地笑出来,一脸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你慌什么,我就料到你会这么说。凌越,那郁府千金叫什么?”
凌越答:“听说闺名叫做挽晴。”
“郁挽晴。”夜浔凉凉重复了一遍,随即吩咐凌越:“去把这个郁挽晴的生辰八字,性格,喜好都查清楚。”
夜沧再一次愣了三愣,才张大嘴巴:“九……九哥,你不是要娶了她吧?”
夜浔剑眉微挑,并未直接回答,却也说了个清楚:“如今林彦入狱,六哥实力大减,他肯定会寻找新的支持者,正巧郁相尚未表明立场,一心忠于父皇,此时小女及笄,你说太子和六哥能放过这么好的资源?到时候郁相和父皇左右权衡,本王定要坐收这渔翁之利。”
这一番话说的夜沧目瞪口呆,郁挽晴一个娇弱女子,有帝都三大美人之称,在夜浔口中却说得像件物品,仅仅和皇权地位联系在一起。九哥何曾是这样的人?他认识的九哥重情重义,从不藐视人命,亦不似纨绔贵公子那样风流成性轻薄无礼,怎的现在说起这样一番话来竟头头是道?
夜浔怎看不透夜沧的心思,只是,他并不想和他解释罢了。他府中曾美女如云,各个对他说着千般万般的情话,可若他没有了皇子的身份,给不了她们想要的荣华富贵权力地位,她们又怎会这样对自己?他于那些女人而言,不过也是被利用而已,既然是相互利用,那他利用她们又有何妨?
所以有时候,他很羡慕十弟那样的洒脱,父皇多次提出为夜沧指婚,夜沧不肯,还是他在一旁帮着说和,才免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大婚。他心里既是希望十弟能寻得一心人幸福快乐,又不希望有一天十弟也受了感情的羁绊,为情所困。
话题一转,夜浔不喜再谈论什么婚事,淡淡道:“六哥今日提及皇后寿辰,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设宫宴,除了皇子公主外同时宴请王宫大臣及其家眷。”
“这次排场也真够大的。”夜沧点点头,以皇后一贯的行事作风,这寿宴之上不做点文章都算作怪事,只怕这次假借寿宴之名又要有什么动作。
“我们只管备好贺礼就是。”至于其他,有人唱戏,看戏的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夜淳,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
东宫,太子府邸。
一袭黑衣的顾扬,去了遮面的黑布,那张俊逸异常的脸神态慵懒,斜斜靠在本该是太子才有资格坐的主坐上,二郎腿翘的老高。这一副神态,活脱脱就是复刻了十王爷和夜浔相处时的姿态。
此刻的太子夜漓,却不像九王那般神情淡漠,眼里闪烁的尽是精明。他是及在乎权位的人,若不是对顾扬极度信任,知他对自己的忠诚,才不会纵容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你去了趟九王府,可是探到了什么了?”
顾扬的神情没有太子专注,他是一贯的高傲轻狂,好像所有事都运筹在握,区区九王府,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别说随意进出,就算踏平那里又何难:“九王府表面就是一般的府邸,未发现隐蔽的暗道,不过似乎府内丫鬟奴才全是新人,夜浔之前的侧妃侍妾全都不见了,除了他那个王妃还在。还有就是,似乎六王爷和九王妃有些私情,九王爷似乎知道,故意在放任。”
“哦?”夜漓饶有兴趣:“你怎么看?”
“我认为,不管夜浔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个男人之间隔了一个女人,不可能成为朋友。”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杀卿安,他不过是想看夜浔和夜淳的反应,夜浔装的很好,夜淳也不差。只是:“不过,若要合作必得尽快,我怕这林卿安京城第一美人的影子淡去,这两个男人无法为她疯狂了。”想起那道骇人的疤痕,顾扬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
与此同时,同为皇子的三个男人各怀心思,正在酝酿着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