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城市,灯火通明,拥挤的人潮,沸腾其间。
夜幕下,在霓虹照不进的角落,铭叔佝偻着身体,一瞬不瞬的盯着离他一条街距离,正在嬉闹的一群小孩。孩子们红扑扑的脸蛋洋溢着无尽的开心。小孩总是无忧无虑的,对他们刚刚开始的人生来说,世界离他们还是非常的遥远,他们不需要尔虞我诈,不需要处心积虑,不需要斤斤算计。
铭叔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掏出一根,送进口中。含着烟蒂,铭叔没有打火。思绪翻滚,铭叔又想起了那些他刻意忽略的曾经。黑暗中,风轻轻的吹过,拂过铭叔的脸,拂过路边尽情嬉闹的孩子们的脸。铭叔深深的叹了口气,将烟重新放回烟盒。
时间有些晚了,孩子的家人唤着自己的宝贝回家。片刻间,嬉笑的孩子军团便没了踪影。
铭叔有些没落的站直了身体,脸上噙着淡淡的满足,转身,走进更加彻底的黑暗中。“你决定了?”
“决定了。”
“不后悔?”
“不后悔!”
“走之前,你不去看他一眼?”
铭叔摇了摇头,语气低沉,“不了!”其实他若是想见,以后怕有的是机会,只是那样的见面方式,铭叔觉得很是难堪。不过,倘若他需要,他亦会义无反顾。
“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的决定如此?为了他。”
铭叔疑惑的看了身旁的搭档乔卓一眼,不禁有些奇怪,这家伙不是寡言少语的么?怎么今天,突然一下说那么多话,而且还是废话。对于他们对生命点的渴望,铭叔还是比较了解的。在那里,生命点对于任何人及任何鬼都是异常珍贵。
乔卓冰冷的脸庞,泛上抹不自然,“有问题?”
“你平时很少话。”铭叔说道。
乔卓深深地看了看铭叔,目光专注,似乎是想把铭叔的样子刻进脑子里般。对上乔卓异样的目光,铭叔潇洒的说道,“不用看了,又不是诀别,反正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乔卓没有回话,只是依旧看着铭叔,看着这个跟自己搭档了3年的男人。在这个多变的世界里,每个人都面临着选择,有些选择错了,无伤大雅;有些选择错了,伤筋动骨;更有些选择错了,就只能一去不回头。身为这个建议的提出者,乔卓深知,假如没有如海般的爱,是不会有人愿意做出如此的牺牲,而这个牺牲是否有意义都还是件不确定的事情。换个身份,倘若是他来选择,乔卓不一定会如此选择。
“你真的确定?”乔卓最后一次确认,不知为何,乔卓很是私心的希望铭叔回答不,这样的私心,乔卓还是第一次。
“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像个大老爷们!”铭叔不禁好气的说道,“平时问你个事,你屁都不放一声,怎么今天啰嗦的这么多!”
乔卓收回之前一闪而过的假想,继而重新变得冷冰冰。既然铭叔已经决定了,那自己又何必再如此的画蛇添足。他是鬼,他不再是人,他警示着自己。他需要那些生命点,他需要生存,他需要!
乔卓闭上眼,安静下心神,默默地念叨起来。铭叔挺了挺背脊,站在一旁。嘴角撇了瞥,露出个优雅的弧度。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人生不过一场凌乱的梦。既然不能如蝼蚁般的挣扎求存,那么为了他,舍去这身皮囊,又有何惧!
一抹淡淡的蓝光分别从乔卓和铭叔的身上升腾起来,两束蓝光仿似有生命般,在离开二者的身体后便在空中缓慢的交汇、融合。铭叔看着空中逐渐增强的蓝光,眼底深处,弥漫起各种心酸。
曾今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铭叔已经不去思考。当他得知他的儿子也被卷入暗渊时,他的整个世界都行将崩溃。
暗渊,很形象的一个名字,这里深不可测,暗不见底。
暗渊,只有两种生物存在,一为鬼,二为人。暗渊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虽然它是人类世界与鬼魂世界的部分重叠。任谁都清楚,当两个空间相互重叠时,重叠区域都是不稳定的。起初人界与鬼界重叠时,暗渊还不足巴掌大小,可随着空间的不稳定,暗渊逐渐吞噬着它附近的区域,就像黑洞般,贪婪的吸食着禁锢着。
最初的暗渊,一片荒芜,既没有鬼影,也没有人烟。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暗渊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波动,波动又从两界的交界处传递出去,这种波动不仅对鬼产生了吸引,同时也吸引着人类。就好比是垂钓,钩上挂着鲜美的诱饵,引诱着在水里快活游玩的精灵。于是,暗渊里开始了热闹,开始了追逐。
暗渊,有着最奇怪的“公平”。这里,一人一鬼的组合是人类的生存方式。人离开了鬼,无法生存;鬼离开了人,却能依旧游荡。暗渊里,有无数“自由”的鬼,他们没有搭档,为了所谓的生存,他们一样的拼着命的努力。生命毕竟只有一次,老天终究还是公平的。人死了,化鬼;那鬼死了,又成什么?当暗渊里第一个倒霉鬼身消魂灭时,暗渊里的鬼们便惊恐的炸开了锅。自此,暗渊里的鬼开始了疯狂之路。
3年前,铭叔意外的跌进暗渊,几经生死几经磨难,身边的伙伴来了又走,去了又来。每一次与死神的擦肩,每一次直面死亡的降临,铭叔都没有放弃。他要活着,活着离开,活着回家,活着见自己的家人。
天不从人愿,铭叔的儿子走上了与铭叔同样的道路。当铭叔从乔卓的口中得知这一消息时,他怒火中烧,他惊惧交加。暗渊里的的危险,不是平常人能够想象得到的,即便是他这样的老江湖也是花了一段时间才适应过来。
适者生存,这句至理名言在这里可以说是表现的淋漓尽致。
凌儿,目前爸爸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以后的,爸爸能帮的一定帮。凌儿,我的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啊!铭叔祈祷着。
铭叔的身体逐渐的透明了起来,空中交融的蓝光越来越盛,乔卓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铭叔不断淡化的身体,眼神闪过一丝黯然。当铭叔的身体彻底的消失后,乔卓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其实选择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没有选择的选择!铭叔没有了选择,所以他选了必死的选择。
人去楼空空悲切,化身成魂爱成殇。
乔卓最后的看了眼,感觉物是人非事事休。铭叔已去,他又何必再徒留。何况,还有许多事情正等着他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