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带过夏日的阵阵凉意,煞尾着初夏的一天。
屋里的电视声音开的很大,对于菊萍来说很让她心烦意乱,她只能坐在屋外。
隔壁邻居是一户姓牛的人家,家里生计也不算好,可怜的是牛建功娶了个这么嫌贫爱富的老婆,是个农村人,她在家里排行第二,就取名“刘老二”,嫌弃他没个能耐,但也只能骂他几句出出气了。
刘老二站在门口,抵着门板骂着用着生怕别人听不到的力道说着:“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整天就知道拿着手机看着股票,你赚了多少?还不是全栽进去了?”有些臃肿的形态在门的倚靠下尽显丰腴,但说话的同时还是用手
“我这是投资,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让你洗了那几只碗吗?我洗……我来洗。”牛建功拿起一把筷子重重的甩在桌子上后,扯着嗓门喊道。
他们家的门是敞开着的,这句句话自然是清晰的传入了菊萍耳中。
牛建功扭头一看,还有个老太太坐在一旁,像是一幅看好戏的架势,呆坐着还略有几分惬意。这刘老二瞧见了,又是低下头去,用着一种施舍的眼光并兼丝毫不协调的语调阴阳怪气的看着她说:“老太婆,我说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你儿子谢拓林回来了没啊?不会早死在外头了吧?”
你要想平时熟系她的人,是连她的姓氏都不敢提,生怕再勾起她苦痛的回忆,可这刘老二说起话,真是毫无征兆也不得不让明里暗里提防着点,可终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冷嘲热讽中每一个字对于清醒着的菊萍来说,或许有些可怕,但现在她什么也不想,但又什么都想着。
随后刘老二就是不好气的瞪了一眼菊萍,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关上了。菊萍不敢看她,又是低着头。牛建功叹了口气,无奈的走出了家门,可以没办法,他老婆就这急性子,是个典型的自私的小市民形象。
这一幕幕都让菊萍觉得是那么的亲切,熟悉,或者说是令人回味无穷。此刻她记忆中的那个样子是那么美好,一家人在一起,有吵闹、也有和好,却都留在了往昔的每次秋风中。
她还来不及与曾经所谓的爱人匍匐着抵挡冬日里的严寒,却在此后像是无数个只有一个人的春天里独自前行,她已经记不清模糊了几次双眼,也渐渐迷糊了坎坷中的幸福,以至于某一天她连自己都忘了。
却仍然记得那个儿子。
她还来不及回忆这一切,就好像已经空空如也。
她走在宽阔的大马路上,笨重的身子一晃一晃地,车和人流伴随着夜色中的微光用着极其相似的速度在她眼前不断变换,交替着,像是光与影的变化莫测,一切悄然而至,又随之消失。
风也赶急似的凑热闹。但她不觉得冷,没有比现在更幸福、温馨的了,她努力去寻找着什么,消失在马路的一边。时间像是单单为她停留了一样,然而只是她的固执请求、一厢情愿,仅此而已。“我要去找我的儿子,他还就十七岁,林林……林林,昨天他一夜没回来,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菊萍自言自语地咕哝着。
在菊萍的心里,儿子一直都是十七岁,她记忆中孩时的模样。她把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了儿子的身上,可当某天他不见了。她又吝啬的把自己和儿子一起塞在了过去,尽管自己在一天天老去。
伦梓鑫又是匆忙的回到屋里,喘了口气后看着秋梅奶奶神色慌张地说:“菊萍奶奶不见了。”
“快……快去找啊。你说这大晚上的能去哪呀?”秋梅皱着眉头,四处张望又苦相的说着。突然回过头来喊住正要往外赶的伦梓鑫说:“今天菊萍奶奶带你们去了哪?”秋梅一直觉得她不对劲,但又察觉不出。
伦梓鑫回过身也没有过多的思虑就脱口而出:“本来是要去儿童公园的,但公交车过站了,接着不知咋整的,去了火车站,也是糊里糊涂的。”秋梅又是一寒碜,火车站……
“怎么了?”伦梓鑫有些疑惑的问道。“就在那里,他儿子死了,札在了火车下,从那后仿佛菊萍也跟着去了,永远的睡着了。”秋梅的语气很是低沉。
伦梓鑫把头埋了下来,但很快秋梅又想立马出去找。“秋梅奶奶你走远路不方便,我去火车站找找,你去管乐乐吧,她还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秋梅点了下头,当她无力地回头时,乐乐扳着门在一个小角落里张望着哥哥和奶奶一副不安的情绪,眉头很紧。乐乐习惯性的摸了摸小口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颗棒棒糖,她有开心的剥开糖纸,吮吸着那丝丝甜味,消融在口中。
他也没把握菊萍奶奶到底会去哪里,他其实也没剩多少钱,但还是乘了辆出租车到了火车站。夜色中没有多少人,只有倾泻的月光洒在脸颊、发丝和能够看得见的地方。
人们说没有希望的地方从来都不会有光,连鬼都不愿意踏过那黑色中冰冷的躯壳,只有些贪婪的寄生虫在,为滋养那可怜的废墟般存在的上以万计的姊妹。
他在原来火车站的角落踟蹰了好一会儿,有四处询问有没有看见一个精神不太好的老奶奶经过,路人都纷纷摇头那转速都比得上拨浪鼓了,又没有你不会想到晚上会有七八十岁老婆子在这,亦或是也不愿意搭理。
火车轨道沿线较狭长的小道周围种了樟树,突然有人不知名的大声叫喊了起来,宛如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声响:“来人啊,来人啊,快打120。”
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飞奔的跑了过去。但人们像是商定好了一样把眼前的严严实实得围了起来。他有些艰难地挤了进去,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用身子挡在了她那个八九岁的儿子身上,她的手和额头都被擦破了,但手依旧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儿子。
出事后很快有人报了警,肇事者早已逃离了现场。
菊萍奶奶会是回去了吗?伦梓鑫又是想着,有点沮丧。因为钱没剩多少了,只能乘公交回去。同样颜色的一班车,但却不是同一班的,反应过来的他有些局促地按了下车的提前按钮,下了车。
车站旁有路灯,但依旧昏暗,喧嚣嘈杂的城市有时候让人很心烦,可当繁华落幕,又会有多少人低吟浅唱呢?他只是凭着直觉往前走,去看一团黑黑的东西挡住了前方的视线。不得不说,夜深人静、四周一片漆黑,真有些慎人。他低下身挪动那团“黑影”,却看到了菊萍奶奶。
他顿时一怔,整个身子向后一晃,倒退了几步。她静静地躺在马路的一角,没有人看到。他有些小心翼翼地去试触她的呼吸,却在触及时那均匀的呼吸停止了,像暖暖的气息骤的消失,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的脸是那么的苍白,映衬着这无情的夜,她就在一角低头伫足了。
菊萍奶奶安静的走了。她的脸上还留有一抹淡淡的笑容,她没赶到火车站,因为她不记得路了。
家里的一个角落里堆了些药罐子和撒一地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