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奇的是他今天并没有太鲁莽，说完以后就走了。这倒让我有些不习惯，但是我又打心底的舒了一口气。确实，说实话，我挺怕他的。
“是谁？”我刚刚回房，杨自楦的声音差点把我给燃烧了。我给吓个半死，身体都跟着抖了抖。
“没事啊，你怎么醒来了？”我笑着问她，好让她安心一点。
“带我出去走走，今天天气挺好的。”她冲我笑起来，温柔的眼睛把我的心都吸附了。
彭西凡一大早就在我家门口等了，我出门的时候，他坐在台阶上。看到我笑了笑，表情十分的平静，不像平时那样猥琐。
对，就是猥琐。这词语就是为他身定制的。
他居然绅士的替我开了车门，我真TM的感觉他今天吃错药了。为此，我还特地看了他一眼，他却就只是含眉笑笑。
神经病！我这么想着。
“需要步行，你不会嫌累吧？因为路太小，所以车开不进去。”
“你哪时候开始学会像个男人了？风度翩翩吼！”真见不惯他这恶心的样子。
他轻笑，“肚子好些了吗？还疼吗？”被他这么一说，我条件性的捂了捂肚子。然后头脑一发热。在我肚子里，装过一个我和他的孩子。就像个恶果，让我自己都感觉它一定很丑陋。
我为了逃避这个话题，于是选择不说话。
“不要总是像个怨妇。有些事情不是你情我愿的。你痛苦的时候说不定别人也痛苦。你快乐的时候说不定已经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了。所以不要总是那么哀怨。好日子总有一天会来的。”
“你说你哪时候开始和我讲解人生大道理了？我记得你不该是这样子啊！”我蔑视一笑。感到今天天气好热，我只穿了一件打底衫，但还是热。
实在忍不下去了，于是我说：“到了没有？怎么那么远呢？”
“就知道你，你一定坚持不下去的，要不我背你？”他说完，我忙伸出手狠心的打了他一掌，“死不要脸！”顺带翻了个白眼。
“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就在前面，就快到了。”
他说的没错。很快，我们就来到了一个破旧荒芜的房子面前。阴森森的，这儿不会闹鬼吧？彭西凡是想让鬼吃了我吗？不需要吧，这也太恶毒了吧。
“进去吧，我妈在里面呢。”他的声音从背后冒出来，怪吓人的。
“……”
刚刚外面还很热。一到这里就感觉凉飕飕的。我套了外衣。然后往里走去，里面有一张破旧的床。那床似乎是要散架了。特别恐怖的样子，不禁让我胆战心惊。有人躺在那里，我走近一看，那人就是彭西凡的妈妈。她面色蜡黄，苍白无色。屋子还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她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着我，感觉像个老女尸。
“苏阳，我等你很久了。”艰难地挤出这么几个字，然后试图要爬起来。彭西凡看她这么艰难，便过去帮她一把。
被子里的气味涌出来，更是难闻。
“我生了病，大概出不了一个月就会死了。”
恶人有恶报，我这么想着。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完全就是她活该的。
“孩子，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有些事情在我死前我必须得跟你讲。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爸害的，他拿走了我的家产，然后就不要我了。留下我和西凡两个人，我们逃课很久才安定下来。现在我生病了，你爸他却风风光光的。我知道我活该，孩子，阿姨对不起你。直到你爸和我离婚之后，我才知道他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点钱。”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相信她，不过林建他爱财，这是一定的。
“这与我又有何干？那是你们的事情。林建现在和我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你别在这里装可怜。我不吃你这套！”
彭西凡在一边说：“林苏阳，你别太过分了。”
我“呵呵”干笑两声，“难道你们变成现在这种样子不是应该的吗？你真可笑，不要总是把罪往别人身上揽！”我愤愤说完就要出去，杨自楦的电话也恰好打进来。我接起来，“我马上就回来。”
“苏阳，我醒了，你过来吧，我想出去走走，今天太阳很大呢。”杨自楦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么清醒。
“恩，马上。等我一会儿。”
正当我要走，彭西凡的妈妈又叫住我：“苏阳，你听我说。关于你妈妈的！”
被她这么一说，我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他真难看！
“你知道林建有多我龌龊吗？你以为他带走你妈妈是干什么？你妈在那边肯定没有好日子过。我记得那年，也就是你爸刚刚和我分开。然后因为赌输了很多钱，所以就拿了我所有的钱。还调动了公司的很大一笔数目。那时候你妈妈就见过西凡。西凡把这事告诉你妈，然后你妈就把你爸告了上去。大概也是这么多年以来对他的恨吧。但是你妈很不幸，那人和你爸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你妈做的事情让你爸勃然大怒。这会儿他接走你妈，分明就是拆散你们母女！”她说完，我才发现之前的自己特别天真。这会儿我才知道什么被叫做绝望。我看了他们母女一眼，突然又觉得不能那么相信，还是留有三分怀疑的好。
我无地自容，所以在杨自楦电话再催促过来的时候，我直接出了门。
彭西凡追出来，“你得相信！”我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却没有回头。
一路走到路口才坐上出租车。这该死的天气，为什么那么热呢？不是才四月天吗？这让我心情再次下降一个档次……
我到医院的时候杨自楦正坐在那里，眼睛望向窗外。那要是在健康的情况下，她一定很帅，只是现在的她面色苍白。柔软的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与曾经比起来相差很多。
“你去哪里了？”她淡淡的口吻，看起来像个受伤了的小鹿受了委屈似的。
“刚刚有点事情耽误了，我给你买了永记的皮蛋瘦肉粥。你吃一点吧，还是热的。”我立马转移了话题，不再继续。
她像个孩子一般点点头，等着我给她盛粥。得的是胃癌，所以能吃下的东西本来就很少。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医生说你要休息，吃点东西下去越好。”一边说一边在床头柜上拿下保温瓶和碗，只盛了一小碗。
“挺好的，就是找你找不到。醒了好几次了，你都不在。后来忍不住就给你打了电话。苏阳，你到底去哪了？是不是彭西凡又找你麻烦了？”
“没有的，你就不要担心了，好好养病。答应我，好吗？”杨自楦嘴里含了一口粥，胡乱地点点头。等他将粥吞下以后，她才说：“他得了精神分裂症。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不然出了事情就麻烦了。你看我现在这个这样子，你忍心我为你担心吗？”她说起话来像个长辈，让我不得不听她的。
“你听谁说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得了这种病呢？”我突然好奇起来。虽然说彭西凡本人很坏。但是遇到这种事情，大概也是需要被同情的吧！
“听医院里的医生说的。好像是以前受了什么刺激。我觉得应该是跟你家有关。你们两家人都闹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永不休止。”
“谁知道呢。不过这些都是他活该。我不惹他就好了，不要往自己身上揽事情就好了。你不要担心了，吃完粥，我带你出去转转。今天外面太阳很大很舒服呢。”
“嗯！”她笑起来多像个孩子，天真又可爱。可是上帝，你怎么就忍心将他带走呢？
外面的太阳确实好，杨自楦一到外面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我们在一片半阴半阳的树底下坐下。
几个可爱的孩子跑过来跟她打招呼，大声的喊她姐姐，真是天真烂漫的孩子们。杨自楦笑着摸着他们的脑袋。
“他们都是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儿童，有时候我会特别难受。反倒是他们，安慰我，让我乐观起来。他们是最可爱的。”这次见到她之后，就感觉她比以往都正紧的多。
她朝我微微一笑，“苏阳，很快我就不在了。”
我一把堵住她的嘴巴，深深看了她一眼……
杨自楦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身为了。白大褂的医生最先走出来，他摘下口罩。我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医生！怎么样了？”
他吁了长长的一口气，“手术挺成功的，这段时间以来多亏了你啊！她现在身体还比较虚弱。麻醉还没有失效，你去等她醒来吧。醒后还是需要好好休息的！”医生说完，杨自楦被护士退出来，看了她的时候，我真的特别激动。随之，汪勤也走出来，对我露出了一个成功的微笑。
杨自楦房间很好看，很清新。这都是汪勤帮她布置的。汪勤对她真的特别好。只是杨自楦天生不喜欢男人。这可真悲剧。
“苏阳，你怎么在这里？”那声音后往后一转，看到一个特别眼熟的人。
“玲姐！”我脱口而出这个名字，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他现在比起以前可难看了很多。是她酒吧没掉以后，连人也跟着苍老了下去。
“我前段时间刚回来，我们好久不见了。”我有些生疏的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从容的笑。她说：“时间过得真快。看你都成了个大姑娘了，我也一天天的老去。”
“哪有，但是时间过的真的特别快。一晃眼，我们都大了好多。”汪勤将水壶放在床头柜上后就退出门去，用眼神告诉我等会儿记得给杨自楦吃药。我点点头，又回神到和玲姐的对话当中。
“你最近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也就这样吧，过一天是一天。”
“这可不行啊！你还年轻，趁年轻出去多转转。免得将来后悔。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什么都没有了。”她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撇过头去，看着熟睡的杨自楦，“她呀，就是命不好。怎么弄得如今这个样子呢？那会儿我总觉得，她以后的日子会过得比我们都好。”
“那有什么办法呢？人的宿命是逃不过的。认了吧，没有办法的。”我突然觉得自己经历了很多。让观点和态度都变得异常的消极，这可不好。
“小姑娘家的怎么能说这种话呢？你应该对未来抱有很好的打算。乐观一点开心一点活泼一点，不要那么消极。”
我轻笑。
玲姐的店关门是因为警察在她店里发现了毒品。有人说是玲姐干的！玲姐自己承认了，然后被在牢里待了好几年，表现好就提前出来了。今天她过来看杨自楦，她也才被放出来一个月而已。所以看起来比当初沧桑很多。
“我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我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呢？我这半辈子都在经营那家酒吧。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还坐了牢。还真是可笑。”玲姐笑起来，露出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医生说杨自楦的药效要到晚上。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于是受玲姐的提议，我们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吧。一到里面，人不多，设置和一片玲姐的酒吧倒有点像。但是要比那个小了很多。玲姐说：“我可是这家酒吧老板的亲戚，今天请你喝一杯！”
“好啊！”她便走去吧台拿酒。
玲姐从一个酒吧老板变成一个酒老板的亲戚，这实在是件让人感到心酸的事实。但是今天，我们不讨论人生，不讨论理想。我们只是心里压抑，想要凭借这个机会好好喝点酒。让自己醉一场也是好的。
我并不奇怪玲姐为什么那么喜欢酒吧。曾经杨自楦和我说过。玲姐有过一个丈夫，两人相恋七年。感情深到不行，那男人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家酒吧。在他们的努力之后，他们终于结婚了。他们打算在婚后开始筹备酒吧的事情。
可是一次意外，那晚玲姐和她丈夫大吵了一架。也不知是为了点什么事。玲姐心里不舒坦，愤怒之下，摔门出去了。谁知道刚刚拐进一个胡同的时候遇见了一帮小混混。他们带了凶器，像是喝醉了就找人打架。但是玲姐很不幸运地遇到了他们，但是幸好她丈夫组出现的及时，替他挡了一刀。
一个月后她丈夫死亡，留下了玲姐一个人。
从那时候开始玲姐便开始结识社会上的朋友。为了她丈夫的梦想，她就开始筹划酒吧的事情。虽然她的丈夫不再世了，但是她不愿让她丈夫失望。
那晚我们喝了很多酒，但是玲姐没有醉。她的酒量一直很好，是她将我送回医院回到医院的时候杨自楦已经醒了。我明显看到她向我张开双手，将我揽到她的身边。
我迷迷糊糊听见她在我耳边说：“宝贝别怕。”然后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那晚我在她的病床上睡了一晚。隐约还有个人影在来回走动，我知道那应该是玲姐。
我躺在杨自楦身边，时而唱歌时而大笑，然后我疯着疯着眼泪就哗啦啦的流，杨自楦一夜没睡。一直在给我擦眼泪。
我说：“杨自楦你真死相，怎么要离开我了呢？你就是坏蛋！”玲姐在一边也说不出话，杨自楦的喉咙也被哽咽着。我就一人半疯半傻，胡乱说了很多话。让我们三个人都不好收场，幸好我是醉了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醒来以后是玲姐在一边摆弄一束花。我脑袋有点疼，侧过头看到还在熟睡的杨自楦。
我沙哑的声音真TM的难听，我问玲姐：“谁送的？一大早的。”
玲姐这才发现我醒了，“我老公呢。不过现在已经下午了。”
“丈夫？玲姐你……”我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一个陌生男子有进来，朝我点点头。玲姐挽住他的手给我们做了个介绍。对方是酒吧老板的弟弟，年龄和玲姐不相上下，现在在做房地产的生意，家境挺不错的。
另外，后来我还了解到玲姐和他在她进监狱之前就认识了。而且两个人还有过一个孩子。玲姐进监狱后产下孩子，然后送到他父亲手上。现在孩子已经三岁了，从照片上看上去是特别好看。不过人家已经被他父亲带到意大利去了，这次他回来他没有跟着来。在那边和奶妈一起。玲姐说，这次她老公回来就是为了接她去意大利。后天动身，趁这几天来医院看看杨自楦。想不到还撞见了我。
这不就是缘分么？虽然杨自楦的病情得到控制，但是她还是会死掉的。只是能活更长时间罢了。她自己当然知道，但是她看的比我还淡。
我想接下去我不该每天用一副哀怨的表情对着杨自楦。就连她自己都那么乐观，我还有什么理由堕落。至少在她还生存在我身边的时候，我需要陪着她，用积极向上的心，乐观的陪她，每一天。
再过两天，玲姐就要走了。杨自楦固执的要和我一起去送她，汪勤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
曾经汪勤也和我说过，杨自楦的脾气倔。他拿她什么办法都没有。可是谁让她是他喜欢的女人呢？就算闹得死去活来也要为她撑起一片天。这便是爱情。汪勤说，其实杨自楦没有讨厌他，真的已经算很好了。
去机场的一路上。我、玲姐、杨自楦都在叙旧，说着以前的事情。三个人笑得不亦乐乎。但是谁又知道么心里有多痛苦？一次次面临着离别，一次次欣然接受。可是又有什么办法？那不都是人生路上必须面对的生离死别吗？别人也不至于来同情你吧。
玲姐还问起了瑶瑶和暮年。我才想起来她们两个早就东飞西跑了，很久没有来电话了。
“他们小日子真幸福。”
“那能和我在一起幸福吗？”正在开车的玲姐的老公说道。玲姐低了低头，只是微微一笑：“很幸福的。”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看玲姐就是成熟美，而现在却是老成的美。虽然长出了皱纹，但是还是很美丽的。
“到了那边来个电话吧。”杨自楦说。
“倒是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过有苏阳照顾着你我倒是挺放心的。你自己也注意点，平时听汪勤和苏阳的话，好好治疗。”
“最后不都还得死么？”杨自楦话一出就后悔了。我咬着嘴唇看着杨自楦，她也尴尬的吁了一口气。
最后大家都还是沉默了几分钟的。
“我走了，拜拜！”听到广播里的催促，玲姐和他丈夫朝我们挥挥手。
“再见！”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背影不见以后。我和杨自楦拥抱了。深深的拥抱。就像当初小北走的时候感觉一个样。这些年。我面临的离别，简直可以说是饭一样多了。每次都是同一种感受，感觉再也见不到了一样。
玲姐，这个我之前都不熟悉的女人。原来她还有那么多故事。要是早知道我会和她成为很好的朋友。那样子的话，我一定可以学会很多东西，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失魂落魄。
但是这次，她告诉我学会接受事实。就算不是那么爱那个人。但是至少两个人说得来，能一起生活。就够了。就真的足够了。
我牵着杨自楦，按照她的意思挤了公交回医院。
明天又将是美好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