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本以为乔巧会直接掉头走掉。他一时有些惊讶，抿了抿唇，正要开口，却听见身边女生的清冷声音道：“对不起。”
乔巧眨眨眼，不让眼里的泪水落下，睫毛沾了泪花，看上去湿漉漉的眼神惹人怜爱，她胸脯起伏着，有些气急地开口，“古乐！你根本就不喜欢宋白！你——”
话语被截断，女生抬眼看她，坦然道，“是，我不喜欢他。”
宋白眸子一暗。他知道，古乐从没有说过她喜欢他。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发堵，更紧的握住了女生的手，他张口要说点什么，身边女生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长着一张小白脸，性子有时候又优柔寡断，过于感情用事而不顾及可能的后果。他志向不够远大，考虑事情不够全面，成绩不够好，家境不够富裕，个子不够高。一个大男生，有轻微洁癖，还是路痴，并且不会喝酒。”
宋白有些讪讪地拽了拽古乐的手。
女生静静地看着面前娇艳动人的乔巧，清冷声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我不喜欢他。但是，我爱他。”
宋白一时愣住。他侧头看向古乐，女生也看向他，清秀眉眼间依然是懒散神情，唇略略勾起，一抹疏离笑意，一双黑色眼睛映出他的面孔。
“所以，乔巧，对不起。”古乐说完，拿下宋白捉住自己的手，径直向教室门走去。
宋白看看女生的纤瘦背影，又看看面前梨花带雨的乔巧，“是我运气太好，还是你们眼光太差？”
乔巧看着他，抹去眼泪笑起来，“是我们眼光太差。”
宋白摸摸自己鼻子，没话说。
走进教室，注意到投过来的视线，宋白这才注意到自己和乔巧的上衣——紫白格纹的衬衫——简直就是情侣装。
同样看过来的古乐依然没有别的什么表情，宋白急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捏了捏女生的脸蛋儿，手感真不错。
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学生了，古乐拿眼睛瞟她一眼，宋白收回手，小声道，“我总觉得你戴着一副面具。我都没有见过你大声笑。”
点点头，古乐表示承认，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楚她什么神色。
选修课总是比较轻松的。下课后，整理着书本，古乐眼睛看着自己手中的笔记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衬出手指的白来，她开口道，“从那以后，我很久没有大笑出声了。”
宋白疑惑道，“从那以后？”
“那次，那个男生死了之后。”古乐声音平静，拿起笔装进笔袋，“回到学校后，我几个要好的朋友，骂我害死了他。然后，开始疯传，我被人**了。我最好的一个朋友，找人打了我几顿，她自己，把脚踩在我脸上，说我真脏。”
女生清秀眉眼间，依然是懒懒散散的神色，半合着眼，微翘的睫毛长长的，散发着不自觉的哀凉，清冷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变化，似乎在陈述着诸如“今天天气不错”的句子：
“被孤立，被捉弄，我是不肯受委屈的性格，却又不想说出当时真实的情况。于是打架，争吵，叫骂，闹的不可开交。我同样把脚踩在我那个所谓的朋友脸上，骂回去。直到，我被叫了家长。我妈妈，当着人的面，扇了我一个耳光，骂我，真贱。”
背起斜挎包，将笔记本拿在手里，古乐从座位上站起身，“后来我退学回家。那段时间，我爸妈正在闹离婚。人一旦愤怒，就没有理智可言，更是口不择言。”
女生握着笔记本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垂下头，梳起的马尾辫滑落到肩上，语速很慢地道，“你知道么，整个世界在你面前碎裂的感觉，到处都是，黑暗。”
宋白坐在座位上，仰起脸，能看见女生清秀脸庞。她眉眼间，没有任何神色，不是绝望不是痛苦，什么都不是，连伪装的散漫无谓都没有，只是一片空白，傀儡娃娃一样，了无生气的空白。
黑色眼睛里，似乎盛满了整个黑夜的暗。
“我以前有多天真烂漫，我后来就有多阴郁绝望。我看见了每个人隐藏起来的，那张陌生的丑陋的脸。亲情，友情，爱情。我的世界，整个坍塌陷落。宋白，还有什么，是值得我去大笑出声的呢。”
伸手，轻轻按在少年柔软的黑发上，看着宋白满眼的痛楚与心疼，女生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如果你和我分手，如果你选择忘记我，如果你选择和乔巧在一起，我都不会奇怪，我只是会想，看吧，古乐你还愿意相信么。可是，你没有。”
“还有田甜，她那么亲近我，不过是为了她自己的安全，她想活下去，她抓住我这一根救命稻草。你说，女生之间会有真正的友情么。可是，我没有想到她会自杀。为了不再伤害到身边的人，不再伤害到我，自杀。”
手指插进宋白的头发里，指尖触感温暖，古乐微微笑，“我还是愿意相信啊，我贪恋这温暖，哪怕只是一点点。远离爱者，无惧无畏，可是，我做不到呢……”
宋白拿住她的手，站起身，一把将女生拥进怀里，紧紧地搂住怀里单薄的人儿，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伸手将女生头按在自己肩上，他张张口，最后也只是道，“相信我。”
女生轻轻“嗯”了一声，随后低低的笑起来，“好了，我没事的，都过去了。我们去吃午饭。”
宋白看着对面安静吃饭的古乐，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一直觉得古乐不该是现在这样，就算是当时发生了那样一件事，也不至于让一个人的性子完全变了。没想到，还有后来那些事情……那样不堪的种种，而且是在那样单纯幼稚的年龄，就算是一个男生，也承受不住吧。
所以，把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同所有人都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对这个世界的人心，失去信任了么……
吃完饭回到寝室，古乐换了拖鞋，坐到自己床铺上，刚翻开手里从图书馆借的一本书，就听见“砰”地一声，谁推门进来，大声道，“哪个是古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