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脚尖在浅浅水洼里划来划去,水面映照出的清秀面容破碎又重聚。
“古乐!”一道稚嫩童音远远响起。
古乐看过去,看见一个小男孩正朝自己走来,正是萧灯。他头上依然戴了一顶蓝色牛仔帽,不过小脸上却架了一副无沿眼镜,真是一个好好学生天天向上的好学生模样。
萧灯身后跟着五个人。他们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古乐面前。
一个老婆婆牵着小男孩的手。因为佝偻着腰而显得个子格外矮小,只比小男孩高两个头。她穿了一件对襟布衫,蓝底小碎花的料子,很是素净,黑色窄脚裤,三寸金莲上却踩了一双大红的绣花鞋,出嫁新娘子穿着的那种精致绣花鞋,只是穿在一个老太太身上诡异的很。
老婆婆灰白头发梳起一个发髻,核桃皮一样皱纹密布的脸上是温暖慈爱的笑容,她浑浊的眼睛看着古乐,用苍老到听不出年龄说道:“孩子,你叫我绣姥姥就好。”
老人小孩身后,是一个彪形大汉,五大三粗,又高又壮,穿了白色背心,浅灰色短裤,显露出结实的肌肉来,剃的很短的板寸头看上去像个劳改犯,他笑容憨厚,“我是犬凶。”
古乐视线从犬凶踩着的人字拖上一扫而过,这个男人裸露在外的脚趾甲是鲜艳的绿色。
犬凶大汉后面则是两个少年,他们应该是一对双胞胎。因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黑色长雨靴,发白的牛仔裤,黑蓝色连帽衫,扣着帽子,戴了银白色光滑的面具,面具上没有口鼻,只有两个洞漏出眼睛。两人的黑色眼睛都是冰冷漠然的,被注视的时候,像被毒蛇的盯住,那嘶嘶地吐着的信子彰显着一种致命的危险。
古乐耳边同时响起两道阴冷的嗓音:
“面左。”
“面右。”
而双胞胎兄弟后面,则是老熟人了。秀气少年越过几个人,站到了萧灯身边,秀丽面孔上挂着让人舒服的笑容,声音轻快:“我溪渊。”
古乐于是开口道:“杜若花妖,古乐。”
看样子人类研究中心派出的人都不简单。古乐在水洼里划来划去的脚尖停住,踩进了浅水里,这样最好不过。
并没有过多交谈,老婆婆举起自己牵住萧灯的手,看着身边的小男孩,慈祥地询问道:“好了?”
萧灯看了一眼古乐,女生微微低着头,刘海挡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楚神色。他转开视线,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点点头,“绣姥姥。我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萧灯话音刚落,两个面具少年动作一致地抬起手抚上了自己的面具,只不过一个抬起的是左手另一个是右手。犬凶大汉没什么动作,溪渊退后一步,和犬凶大汉并肩站在了一起。
老婆婆那苍老似乎正在腐朽的木材一样的声音幽幽响起,“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轨迹将无法改变……”
古乐耳边忽然响起指针缓慢移动的声音,咔,咔,咔,这声音如此微弱,以至于很容易就被忽略。然而,这声音正在迅速变大,最后炸雷一样轰鸣在耳道里,古乐下意识觉得自己耳朵要被震的流出血来。
不过只有一个呼吸,眼前景物变换,指针移动的声音消失,似乎从未出现过一眼,重新听见的是萧灯的稚嫩童音:“到了,就是这里。”
时光塔下等待着什么人的女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踪迹。来来往往的学生没有谁注意得到。下一刻,女生站立的位置,出现一名少年。他面容清秀,一双黑眸幽深莫测,正静静望着自己脚前的小小水洼。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不值得信任么。你不是说过,要相信我么。
还是说,我脆弱的只能躲在你背后受到你的庇佑?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受伤,看着你流血,看着你哭泣,看着你痛苦挣扎……
是么……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存在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你身边呢……
少年缓缓抬起手,修长指间夹着一枚雪白莹润棋子,那微微泛出的光芒在阴郁天气下,似乎傍晚时分闪烁的火星,不是多么耀眼,却固执地明亮着。
古乐的视线渐渐清晰,最终能够看清自己的所在。
她现在站在一株大树下,头顶上是遮天蔽日的巨大树冠。环顾四周,很快看见了萧灯,他没有被老婆婆牵着手掌,被半搂半抱地护在了老婆婆怀中。小男孩身前那一对面具双胞胎少年,他身后是手里拿着一张一人高的巨弓的溪渊。
小男孩被异常严密地保护着。
古乐并不觉得奇怪。萧灯本身只是一个普通小男孩,如果忽略掉他研究员的身份的话。他的身体自然非常脆弱,而确定妖族研究中心具体地理位置,又必须依靠他,所以他的地位仅次于做人体炸弹的古乐。
萧灯独立负责了两个项目,一个关于时间,另一个就关于地理坐标。不可否认,萧灯是个天才。
环顾四周,古乐可以确定自己身处一片雨林之中。潮湿空气里有古乐所敏感的浓浓植物气息,深深呼吸一口,古乐觉得全身细胞都放松了下来。随后她勾起嘴角有些自嘲的笑笑,她现在的确是个妖怪了。
萧灯脖子间的挂饰伸出一束光线,这光线投影出虚拟的屏幕和键盘。小男孩的手指正灵巧异常地飞舞在键盘上。以古乐的视力,她可以看见那不断刷屏的蓝色数据,那是些持续跳动的数字和一些极为抽象的符号。萧灯飞舞的手指上方悬空着中间一个三维立体的图像,不过那图像虽然具体,看在古乐眼里却同样抽象。
看了一会儿,古乐转开视线,她现在身上穿着一件田甜新买的风衣。这傻孩子花了大价钱网购了件衣服,最后到货了却发现太长太大她穿不了,又懒得退货,就扔给了古乐。古乐不是很喜欢这件衣服,虽然是不错的布料和款式,只是领口袖口下摆口袋上装饰的白色**边或者蝴蝶结让古乐有些皱眉。
黑色底子配上点缀的白色**边,就算有蝴蝶结也是小小的不起眼的装饰在角落,总体上还是素雅的,古乐也就拿来穿了。她个子比田甜要高上许多,虽然瘦,但是有骨架撑着,这件衣服穿上有些宽,却比田甜穿上后空空的好多了。
指尖摩挲着衣兜上装饰的**边,女生微微笑,一向清冷的眸子中有丝丝暖意。手指伸进衣兜里,下一刻拎出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