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森森,星月孤寒。
杀尽十四人,彻底摒除威胁,田文渊终于松了口气,不过此时体力过度消耗的副作用一点点侵蚀上来,腿脚酸麻,虎口肿胀,眉心处更隐隐作痛,各种不适齐来作祟,令他恨不得倒头就睡。
但他明白,此时还不是彻底松懈下来的时候,田家前些年豢养一头灰贝灵鹫,不仅灵性超凡,而且天生具有恐怖的侦查能力,若是天亮前田氏车队到不了四泉城的话,灵鹫必然会被派出来,到时候被那头扁毛畜生察觉到蛛丝马迹,那他就要面临田氏一族的海捕追杀,会死得很难看。
田文渊快速将众人身上的银两收刮一空,随即将尸体拖到路边,用落叶草草掩盖之后,便徒朝着红河谷方向,徒步而去。
…
第二天,中午,秋日难得的显出一丝热度。
此时的田文渊刚刚搭上了一架顺道博望城的马车。
坐在后车厢中,他终于可以开始搬运气血,修身养息,调理自身的状态。
也不知道车轱辘碾过第几块碎石,一股倦意不知不觉涌了上来,田文渊睡了过去。
不过这一觉他可没闲着。
在梦里。
他再一次来到了神庭祖窍之中,只不过与上一次被黑烟强行拉入不同,这一次是他凭借暴涨的精神力量主动进入这片奥秘之地。
精神力在神庭之中,显化成了一道虚幻的人影,晶莹通透,流光溢彩,说不出的梦幻。他大致能够感受到,这人影的面貌和自己一模一样,有手有脚,五官俱全,甚至连身型比例也是一般无二,这种感觉就仿佛灵魂另换了一具身体,十分微妙。
透过这具身体的眼眸,田文渊开始观察神庭祖窍。
眼前浮现的景象和第一次看到的截然不同!
没有丝毫幻象、画面、声响,只有大约一亩见方的灰蒙蒙空间,在这片空间中漂浮着许多墨色云团,而一金一黑两团圆球便掩映在云气之间,缓缓移动,交替辐射出锋锐和厚重的光芒,亦如两轮太阳。
这些墨色云气漂浮的位置有高有低,体积有大有小,小的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几乎触手可及,而大的却堪比宫阙殿堂,漂浮在空间的顶端极处。可不论位置高低,体积大小,这些云气无一例外的散发出一股荒芜沧桑、寰宇独尊的气息,位置越是高的气息就越是强烈,仿佛它们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而是来自遥远的过去。
“这气息似乎跟那团黑烟的一样。”
田文渊试着伸“手”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团巴掌大小的墨色云气,可惜,这一抓仿佛只是在抓空气,“手掌”一下子便穿透过去。
田文渊不甘心的再度出“手”。
只是这一次,超乎想象的一幕出现了,晶莹手掌刚触摸到墨色云团瞬间,一丝粘稠的触感传递过来,他还来不及高兴,云团突然剧烈的蠕动起来,将其“手掌”崩飞,随即轰的一声巨响,墨色云团整个爆散开来,云气翻腾似沸,眼前尽被漆黑墨色渲染,田文渊天旋地转,仿佛被移送到了另一片时空。
就在此时,轻微的潺潺流水之声传来。
随即,一道炽亮的神曦仿佛乾坤霹雳一般,竟直接将无尽的墨色海洋撕裂两半。
田文渊“呼吸”一紧,茫然间,眼前突然移步换景,明光昼亮,待他定“睛”细看,只见一个身材纤瘦的少年,目光深邃如渊,端坐在一汪清泉边的石墩上,一手持铁剑,另一只手轻轻擦拭铁剑上斑斑锈迹,动作轻柔细腻,一丝不苟。
山风吹拂,泉水微澜,少年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反复擦拭着,仿佛躺在他手中的不是一柄被岁月侵蚀的兵刃,而是情比金坚、至死不渝的爱人,叫人看了忍不住唏嘘起来。
可就在田文渊心生异样的那一霎,。
铮!
铮!
铮!
少年手中铁剑突然爆发出响彻云霄的剑鸣,手臂微微弹抖之间,剑身上的锈迹簌簌掉落。
一道阴柔如蜿蜒流觞,缠绵如云霞雾霭的剑气,在锋芒毕露的剑尖,吞吐不定。
暮然间,少年转过身来,漆黑深眸之中绽放出刺目神光,一股疯狂的杀意跨越虚实的边界,席卷而至。
“他……在看我?!”
田文渊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目光,头皮阵阵发麻,随即就听耳畔传来嗖的一声,一道针芒粗细的剑气衔尾而至,洞穿心肺,瞬息之间化作一团阴寒绵柔的沛然气流,犁庭扫穴,将其“体内”的生机摧毁殆尽。
“啊!”
一声惨叫,田文渊惊觉而起,一头撞在车棚顶,浑身激颤之下,竟一拳把车厢隔板直接打穿了窟窿。
车夫骤闻身后传来巨大动静,吓得连忙勒住缰绳,拉开帘子瞧见田文渊满头大汗,衣衫湿透,颤声问道:“怎….怎….怎么了?小哥……”
“没事儿?做了一场噩梦!”
“可….可….你为啥打烂…..俺的车!”
“费什么话!我给你的银子,够你买三架马车了。快赶你的路,明日辰时我要看到博望城的南门。不然….哼!”
“………”
…
田文渊拭去汗水,确认自己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伤害,才舒了一口气。
“真想不到黑烟留在我脑海中的墨色云气居然如此诡异,我还以为这次死定了!那少年的剑法念动之间湮灭一切生机,简直是鬼神之剑!还有….他的那道目光绝对就是‘惊神刺’。两相配合,精妙绝伦,实在是太恐怖了!”
田文渊咀嚼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反复数次,还是心有余悸。
不过渐渐的,一个荒诞离奇的念头蹦了出来。
“等等…..我能够学会‘惊神刺’是因为之前融合了一些黑烟记忆的缘故,那是否代表我如果将这些云气也彻底吸收融合,也有机会掌握其中的剑法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田文渊的心脏就遏制不住猛烈的跳动起来。
他甚至一下展开联想,如果那时候不是王威那帮混蛋打断了他融合记忆的进程,他领悟到的恐怕远不止“惊神刺”一种绝学,而且神庭祖窍之中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副混乱模样。
“有没有猜中,看来还得亲身一试。”
田文渊咬咬牙,心神急速下沉。
数息之后,又是一声惨叫,田文渊再度惊醒过来。
车夫不乐意了,“小哥….你这…..”
“好了!赶你的车,别打扰我!到了地方,我多给你五两银子。”
经历了两次一模一样的打击后,田文渊眼神中丝毫没有灰心丧气,反而散发出更加坚定的目光。
在此之后的一个多时辰内,他不断尝试触摸墨色云团,起初都是同一团,后来他发觉这第一团实在是搞不出眉目,果断选择了另一团稍大的云气。
这一回什么景象还没来得及看到,一道金光灿灿的恐怖神曦就当头砸下,将他轰得支离破碎。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他发觉自己的眼角居然隐隐流出一丝血泪,脑袋更是痛的不像话。
田文渊立刻得出经验,凡是体积越大,气息越强的云团里边蕴藏的功法绝学就越是强大,强大到足以对身体产生影响,碰不得。
“看来那些体积大的云团不是现在的我能够染指的,只能找那些体积最小的云气试试了。”
神庭祖窍中。
田文渊寻寻觅觅,一再清点,发现指甲盖那么小的云气总共也就是不到二十粒。
他直接挑中一粒,抓了下去。
轰!
云气散开,眼前景象变幻。
突然,一股混合着血腥味和腐尸臭气的恐怖味道扑面而来,随即田文渊发现自己站立在一根根十数丈高,数十人方能合抱的巨大图腾柱中,地上是一堆堆燃烧正旺的篝火,和一只只被开膛破肚、拔毛去皮的野兽。前面不远处,一群上身****,腰间裹着兽皮的强壮男子,在围着一个姿色秀丽的女子和一个大约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发出恐怖的淫笑。
“呵呵呵…….这就是炎丘部落的女子吗?真是太美了!我要让她在我的胯下哀嚎!”
“滚开,獠!这个女人今晚是属于我的,她是我打到的猎物,谁敢跟我争,我就拍死谁。”
“桀桀桀桀!这个女人我可不管,我只要那个小孩儿,嘿嘿嘿,细皮嫩肉,看起来就很可口。”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砰地一声,一团靠近大帐篷的篝火被踢得火星飞溅。
“都给我滚一边去去!”
一个肌肉虬结,恍如铁塔一般的丑陋大汉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他的眼中散发着荒丘中顶级猎食者才能释放的嗜血凶芒,呼吸间犹如闷雷滚滚,每迈开一步,脚下大地都微微震动。
所有人看到他都下意识的散了开去。
女子满眼惊恐,但她依然死死抱紧怀中的小男孩,祈求道:“别杀我的孩子!别杀我的孩子!只要你能够让他活下去,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丑陋大汉龇牙一笑,嘴里喷出强烈的食物腐败气息,熏得地上的虫蚁纷纷晕厥。。
“可以!从今往后,你成为我的女奴,而你的孩子,将像猪狗一样活着,他必须永远用四脚行走,不能口吐人言,否则,死!”
女人哭泣着答应了。
画面飞速流转,一年之后,这个女子终于因为承受不住非人的折磨而惨死,而此时这个蛮荒部落中,那豢养着无数凶残野兽的兽栏一角,一个瘦小的身影依然坚强的活着。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的存在。只有那些蛮荒野兽似乎将其当成了自己的幼崽,不仅给他遮风挡雨,还将自己的血食物分给他,使他不至于饿死。这个小男孩一天天长大,田文渊看到每当那些蛮族从旁走过的时候,他的眼神都会流露出中铭心刻骨的仇恨,仿佛倾尽天地之水都难以洗刷………
轰!
画面到那里戛然而止。
田文渊醒了过来,脑海中一阵发堵,胀得难受,仿佛那一切全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不过这丝情绪转眼就被强烈的郁闷给冲淡了。
“槽!这不是空欢喜一场吗?简直毫无用处啊!难道说这些记忆云团中,有很多都是这种无用的回忆吗?”
田文渊很想马上再试一次,但脑海中一下子多出这么一大段催人肝胆的记忆,直把他搞得脑胀欲裂。
“看来只能先睡一觉,等缓过来再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