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衣服,才发现没有地方晾晒,只好将凳子拿到院子里,将衣服简单的放到凳子上控控水,等二表哥来了后,让他帮忙拴根绳子。
这时,太阳已经西下,落到怒神山山后,整个村子暗了下来,炊烟升起,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此起彼伏,其中还夹杂着狗叫声。
这些声音没有给人嘈杂的感觉,反而更显环境幽静。
肚子有些饿了,不知表舅家分家分的怎么样了?正想着,就听院门有人在敲:“风儿,我是二表哥,给你送饭来了。”
韩暖没想到饭能这么及时送过来,心里很感动,忙跑过去打开院门。
孟贵银有些羞涩的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一只篮筐:“风儿,给,还热乎着呢,赶紧吃别凉了,”说完,脸色有些红,见韩暖接过去扭头就要跑。
“二表哥等一下,我洗衣服没有地方晾晒,能帮我栓根绳子吗?”韩暖急忙说。
“行,你先吃饭,等一会我跟哥哥拿绳子过来,今晚我哥哥过来住,”说完又要跑。
韩暖又问:“分完家了吗?”
“分完了,”孟贵银说完,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很温暖,是发自内心的笑,看样子很顺利,他们的愿望终于达成了。
孟贵银走了,韩暖关好院门,提着篮子来到厨房,一方面有火一方面有光。
有油灯,没有灯油,只能借着灶膛的火光。
大表舅母送来的饭是玉米面粥和两面掺和做的饼子,一碗素炖白菜一碟自家腌制的酱菜,很简单但很顺口。
尤其是几天没吃到盐味,对那碟酱菜更是亲睐。
吃完饭,天色更暗,四周的景致变得朦胧,空气中涌动着炊烟味,怒神山上传来鸟鸣声,更显得幽深静谧。
韩暖突然来到这个未知世界,心里不忐忑那是骗人的,只是身体刚刚恢复好就遇到一件件繁杂事而来不及感受,此时肚腹温饱有片瓦遮身,精神上的空缺开始凸显,各种情绪压抑不住开始往上涌。
泪水不自不觉的顺着脸颊流下来,三十多岁淡定的心开始慌乱,思乡情节从没有这样猛烈的撞击心房。
当然这其中还有对自己以后生活的恐惧和迷茫。
韩暖没有刻意压制,希望自己宣泄后在打起精神迎接未知的困难。
正低声抽泣,门口又传来敲门声,韩暖忙用手帕抹了一把脸后,将情绪调整一下,深吸一口气想:应该是大表哥他们。
果然,就听大表哥说:“风儿,是我们来了,开门。”
打开门,没想到大表舅母也来了,虽夜色朦胧,但依然能感到她温和的笑容,在暮色中像一盏明亮的灯。
韩暖眼里又开始酸楚,鼻子有些堵塞,囔囔的喊了一声:“大表舅母。”
孟王氏虽看不清韩暖的脸色,但从她浓浓的的鼻音中知道一定刚刚哭过,随上前将韩暖搂住,安慰的叹息:“好孩子,别怕,还有我们呢。”
孟贵金孟贵银怕韩暖不好意思,只是用眼偷偷的打量眼前的小女孩,然后装着没看出的样子,走进院。
不过家里遇到这样的惨祸,能表现这样的镇静坚强已很是让人佩服。
韩暖再一次泪流满面。
大表舅母搂着韩暖走进门,动作是那样的自然。
没有虚假的讨好,没有刻意的表达,只有真心这样做才会很自然。
大表哥扛着一套被褥,二表哥肩上背着麻绳,手上还提着篮子。
大表舅母的手很粗糙,也很温暖,让韩暖心里感觉踏实,她有些羞臊,毕竟是成年人的心理,竟然还在人前落泪,难道是因为身体小的缘故?
擦了擦泪水,微笑的上前接过二表哥手里的篮子,韩暖才发现,原来里面有几个小罐子,还有几个黄纸包着的小纸包。
跟着大表舅母后面来到厨房,这才知道,这几个小罐子里装的是盐猪油灯油,黄纸包里也可能是调料吧。
大表舅母将灯油倒些油灯里,带着韩暖来到卧房,油灯被点亮,小火苗跳动着,幽暗的光将卧房照亮,窗棂上映衬着一大一小的人影,既朦胧温暖又幽暗神秘。
依然还有些尘土的腥气,但是炕已经烧得温热,大表舅母摸了摸很满意的说:“这些年炕道没堵,还真不错,”说完,就帮着韩暖铺褥子。
“风儿啊,今晚早点睡,这段时间一定受了不少的惊吓,现在安定下来,就在这踏实的生活,别担心,有我们在没人敢欺负你的,”大舅母微笑的说。
韩暖心里知道,好多话大表舅母不敢说,怕在引起她伤心,只能这样笼统的安慰,不过这些也犹如漆黑的夜突然有道光,虽不明亮,但足以给人希望。
韩暖没有说话,眼眶又开始湿润,轻轻的点点头。
“你外公跟贵金他爷是出了五服的堂兄弟,这样的远亲比比皆是,可是,我们却受了你家这么多年的照顾,孩子能吃饱穿暖,日子过得越来越好,都因为你爹娘外公的帮衬,这个恩我们一直无以回报,现在能照顾你也算是老天给了一个机会,”大表舅母温婉带着感激的语气说。
孟王氏所说的是心里话,这些年自己这一房帮不上他爷他叔,只能带着儿子拼命干活,心里才能平衡些,对于韩县令一家,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只是人家高高在上,自己地位太低,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常常感叹,被施之恩却铭记于心。
他二叔二婶的秉性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恶劣到这种程度,要不是韩家小姐落难到此说明真相,恐怕蒙骗之事还会延续下去。
如果孩子他爹活着他二叔定不敢这样做,孟王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回好了,终于分家了,虽违背他爷的遗言,但也能说得过去,贵金到明年开春就十五岁了,要物色媳妇了,没有他二婶的掺和,媳妇更好选一些。
想到这,孟王氏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韩暖能感觉到大表舅母的真诚,只是对于这种感激她不知该说什么好,“能知道感恩,此人才可交往”这是爷爷一直挂在嘴边的话,她现在深有体会:“大表舅母,谢谢您。”
“应该是我们谢谢你一家人,哎…原来是想着接你回家住,可是跟你二表舅母她们住在一起,不仅影响你守孝,还怕你受一些冷言冷语,你在这住更加舒坦,平时我们多往这边来,多照顾一些还不生那乱七八糟的气,明天我让你大表哥将粮食先拿些过来,你要是自己吃不了就卖点,手里有些钱还是好的,如果想买什么让你二表哥带你去杨林庄镇,离这不远,还没有呼沙匪子,可以去赶集,”大表舅母将被子铺好后对韩暖说。
“二表舅母还回所差的租子了吗?”韩暖怀疑的问,因为给自己那点租子还左算右算计呢,别说这些年贪墨的,她怎么能舍得往外掏。
“你二表舅母哪能还,是你二表舅还有点良心,毕竟是你大表舅将他带大的,他怎么也得照顾些,所以,还回来将近一半吧,”大表舅母感慨的说。
孟家老太太生完孟二旺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女儿又出嫁了,所以基本都是大几岁的孟大旺带着二旺,就这样,孟二旺对大哥马首是瞻,直到大旺病逝,他才算真正的长大,只是因一家人宠着疼着,很是任性自私,不过对大哥的感情却没有忘记。
韩暖不了解这些,也没有多问,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不好深究,不过还好,孟二旺能拿出一半租子也算难得,她就将此事放下转变话题:“呼沙匪子没有去杨林庄镇吗?”
“杨林庄镇本就挨着怒神山近,加上郑校尉在那边布了很多的兵,呼沙匪子不敢去,”大表舅母摸摸韩暖的脑袋说,“快了,外面的战乱快要平息了,你就能回京城享福去了,别着急啊,”大表舅母将韩暖抱到炕沿上坐下说。
杨林庄镇是郑校尉的老家,自然布重兵保护,所以跟孟家村一样,没有受到战乱的涂炭。
“大表舅母怎么知道战乱要快要平息了?有什么消息吗?”韩暖仰着小脑袋望着大表舅母很奇怪的问。
大表舅母见她难得露出小孩神态,亲昵的摸摸她的小脸正要说话,就听外面的大表哥说:“没有多长时间就该下雪了,呼沙匪子要是不回去的话,大雪封路,他们可就回不去了。”
孟贵金孟贵银在院子里拴好绳子,又帮着韩暖将衣服晾晒好,听到屋里的谈话内容帮着解释。
孟贵金感叹,真是大家小姐,被保护的这么好,这些年呼沙匪子都是在这个时机来大齐抢掠的,她竟然不知。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这个仗大齐根本不用打了,只等着呼沙匪子撤回去就行了,韩暖接着问:“大表哥,每年都这样吗?”
“咱们这边今年才这样,以往抢掠呼沙匪子不往这边来,不知今年为什么突然来了,”孟贵金答道。
“好了,反正他们不敢往孟家村来,这里很安全,来,大表舅母给你脱衣服,咱们进被窝好好睡一觉,什么也别想,先把身子养好,”大表舅母帮着韩暖将衣服脱下,让她钻进被窝。
被窝很暖和,韩暖不由得发出很舒服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