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发令下后,太仓、秀水、昆山、苏州、常熟、吴江、嘉定等广大地区义民纷起,纷纷杀死清军安排的地方官吏,开始了反清复明的抵抗运功。多铎忙派八万清军回师江南,并以李成栋这样的明朝降将为主力,进攻义军占领的城市。七月初三日黎明,清兵的铁骑踏破了昔日嘉定古城的宁静。此时,为反抗满清的入侵,嘉定城内的市民一致推举侯峒曾,黄淳耀黄渊耀兄弟主持城防。侯峒曾,字豫瞻。原任南明弘光朝通政司左通政,南京沦陷后,避难于老家嘉定。黄淳耀,字蕴生。乃崇祯年间进士,与其弟黄渊耀均世居于嘉定城。
在侯峒曾和黄氏兄弟的指挥下,城中民众不分男女老幼,纷纷投入了抗清行列。为鼓舞士气,侯峒曾下令在嘉定城楼上悬挂一面“嘉定恢剿义师”的大旗。同时在城楼上“集众公议”,决定“划地分守”嘉定城:由南明诸生张锡眉率众守南门,秀水县教师龚用圆佐之;南明国子监太学生朱长祚守北门,乡绅唐咨佐之;黄淳耀兄弟守西门;侯峒曾亲自守东门,诸生龚孙炫佐之。此外,由诸生马元调(时年七十岁)与唐昌全,夏云蛟等负责后勤供给。
集议已定,各头领率众在城上日夜巡逻。嘉定的人们情绪激昂,纷纷走进抗清队伍。为阻止清军进犯,侯峒曾又下令将城外各桥毁坏,“东,北二门俱用大石垒断街路,西,南二门用圆木乱石横塞道途。”
天亮以后,清军击溃了城外各村镇的乡兵后,便将嘉定城四面包围。随即李成栋下令,集中火炮齐轰东,西二门。守城民众虽伤亡不少,但仍顽强不屈。若有某断城墙被炮火轰塌,城内民众便及时用木料和充土布袋堵塞上。守城者若有伤亡,便立即补充。
黄昏时分,突然狂风四起,天降暴雨,守城民众仍毫不畏惧,冒雨抵抗。由于城上不能张灯,李成栋趁黑派兵潜伏于城根下挖地道,在其中暗埋火药。到第二天破晓时分,暴风骤雨仍然不止。这时城上民众已连续守城三昼夜,遍体淋湿,加上粮食已经吃光了,人人身疲力竭。李成栋命令士兵点燃火药,开始更猛烈的进攻,火炮声终日震撼,地裂天崩,炮硝铅屑如铁雨一般落到城中屋上,妇女和孩子们吓得抱头躲藏。在这腥风血雨之中,灾难终于降临。
随着城墙一隅在炮声中轰然倒塌,清军乘机登城,蜂拥而入。城内难民因街上砖石阻塞,不得逃生,皆纷纷投河而死,把河道都堵住了。 此刻,侯峒曾正在东门城楼上。见大势已去,也投河而死。他的两个儿子也跟着自尽而亡。城陷之时,黄淳耀黄渊耀兄弟急趋城内一僧舍。当他们得到侯峒曾的死讯,兄弟二人均自缢而亡。诸生张锡眉解带缢于南门城楼上,死前作绝命词,大书裤上云:“我生不辰,与城存亡,死亦为义!”教师龚用圆赴水死,二子从之。诸生马元调,唐昌全,夏云蛟,娄复闻,城破亦死。
由于李成栋的弟弟在此之前在一次伏击战中被杀死,出于野蛮的报复之心,他下令部下屠城。风景如画的古城嘉定一时变成人间地狱,惨不忍睹。
清军遇见年青女人,就当众白昼轮奸。如遇抵抗的妇女,这些人形兽物就用长钉把抵抗妇女的双手钉在门板上,然后再肆行奸淫。一顿杀戮过后,李成栋属下又四处劫掠财物,见人就喊“蛮子献宝”,随手一刀,也不砍死,被砍人拿出金银,清兵(其实是前明军)就欢跃而去;腰中金银不多者,必被砍三刀,或深或浅,刀刀见骨。当时“刀声割然,遍于远近。乞命之声,嘈杂如市”。此为嘉定一屠,共有近三万人被屠杀。屠城罪魁李成栋,竟用三百只大船运走了他掠夺的金帛女子。
然而,满清的暴行并未扑灭民众的反抗怒火。七月二十四日,有个叫朱瑛的江东人,自封为游击将军,率兵五十多人回到嘉定城。朱瑛率部会同城内市民,一鼓作气将清军驱赶出城外。
第二天,逃至城外的李成栋,急令万国昌率兵增援。李成栋则坐镇城外的织女庙,指挥各路兵马企图第二次攻城。 七月二十六日清晨,清军乘城内民众武装力量尚未集结完毕,再次攻进城内。
有个叫浦嶂的汉奸,向李成栋献计曰:“若不剿绝,后必有变。”于是,清军第二次屠城。此时,城内许多居民尚在睡梦之中,却被破门而入的清兵杀死在床上。顿时,“城内积尸成丘,惟三,四僧人撤取屋木,聚尸焚之。” 满清的第二次屠城,也未能削弱民众的反抗意志。
八月二十六日,原来南明的一个名叫吴之番的将军率余部猛攻嘉定城,周边民众也纷纷响应,竟在忽然之间杀得城内清兵大溃出逃。不久,李成栋整军反扑,吴之番所率兵民大多未经过作战训练,很快就溃不成军,吴将军自己也提枪赴阵而死。李成栋军第三次攻城,不仅把吴将军数百士兵砍杀殆尽,顺带又屠杀了近二万刚刚到嘉定避乱的民众,血流成河,嘉定城被第三次血洗一番。在满清的三次屠城中,嘉定城内民众无一投降者,死亡数万人。
如果说前两次屠城,对满清而言,多少留下一些“隐患”的话,那么这第三次屠城,他们可谓“如愿以尝”。因为在这满城的累累白骨之上,总算插上了“削发令已行”的旗幡!“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一向被并列为满清入关后的两大暴行,也作为汉民族的灾难和耻辱被长久地记忆在人们内心深处。客观地讲,“扬州十日”是满人所为(尽管里面还是汉人居多),而“嘉定三屠”则是李成栋为首的打着满人旗号的前明军队犯下的罪行,而这个李成栋,是这次罪行的罪魁祸首,是不可饶恕的民族罪人。
话说回来,这个始作俑者孙之獬也没得到好下场。三年后,因为受人钱财卖官,孙之獬受弹劾,被夺职遣还老家淄川。恰好赶上山东谢迁等人起义,攻入淄川城,孙之獬一家上下男女老幼百口被愤怒的民众一并杀死,孙之獬本人则被五花大绑达十多天,五毒备下,头皮上被戮满细洞,人们争相用猪毛给他重新“植发”,最后还把他的一张臭嘴用大针密密缝起,肢解碎割而死。此种下场,连与他同朝的汉官也不免幸灾乐祸。
经过嘉定三屠,从此“远近始剃发,称大清顺民云”。野蛮的血腥终于压制住了反抗的余波。
四 多尔衮与顺治恩怨纠葛
1 靠山倒了——多尔衮猝死
多尔衮突然死在其行猎之地热河喀喇城,对于从未理过政的少年天子来说就像倒了一堵常年依靠的墙,多尔衮猝死前后发生了什么异常吗?顺治将何以应对?如何对待生前威福自专的多尔衮?
多尔衮未死以前,福临对多尔衮没有什么亲密的表示。顺治七年八月以后一段时期,多尔衮染病在床多日,福临也没主动去看望他。惹得一向深沉不露的多尔衮竟当着前去看望的贝子锡翰和内大臣席纳布库大发牢骚道:“我得了这么严重的病,身体很不好受。皇上虽然是百姓之主,难道就不能按着家人的礼节来看看我吗?如果说皇上小不懂事,你们都是跟在他身边的亲信大臣,怎么就不向他提一提呢?”说罢又觉后悔,遂又告诫锡翰等人:“不要因我说的这些话请皇上来看我。”
可是锡翰回去便将多尔衮的话转告了福临,福临请示了母后之后,马上亲临睿王府探望慰问。多尔衮为此竟大发雷霆,当着福临的面向锡翰等人又跪又拜,说:“没经过我的同意,你们就擅自请皇上出宫看我,这不是故意制造我的罪过么了。”看着多尔衮的这番表演,福临既莫明其妙,又无可奈何。只好在礼貌地慰问之后离去。多尔衮尚不依不饶,将锡翰等人拿到议政王大臣会议议罪,连鳌拜等人,也因未阻拦锡翰等人的行为受到了降爵或罚款赎身的制裁。
可见亲政之前的顺治皇帝,并未对多尔衮把自己扶上皇位心存多少感激。
顺治七年十二月初九日夜,多尔衮突然死在其行猎之地热河喀喇城,享年39岁。曾经风流倜傥,文治武功,权倾天下,不可一世的睿亲王怀抱着未践皇位的遗憾和别人对他的仇恨离开了他渴望长生的人间。
多尔衮自幼体弱多病,他的健康状况一直是时好时坏。顺治七年十一月,多尔衮又感到身体不适,心情烦躁,于是率诸王贝勒贝子及八旗官兵出边行猎,借以散心解闷。不意行进中,多尔衮突感头晕目眩,摔落马下,把膝盖跌伤了。随行御医用石膏给他涂绑伤口,他才勉强支持,继续前游。后来,旗兵们将一支老虎赶入围中,多尔衮连射末中,便感膝盖剧疼,胳臂无力,急传令收围时,已是面色苍白,伏鞍不起。诸王大臣们慌忙布置担架,将多尔衮抬至附近的喀喇城,可叹一世枭雄竟来不及对后事嘱托就一命呜呼了。
消息传到北京,如晴空霹雳,举国震惊。不论是王府还是宫中,不论是亲人还是仇敌,一时间都不知所措。宫中以皇上的名义发出命诏,全国臣民都换素服,为皇父摄政王服丧。不日,多尔衮的柩车入京,福临率诸王贝勒文武百官身穿丧服,迎于东直门外。福临亲自祭奠,向多尔衮的灵柩行二跪的大礼,扶棺痛哭失声,跪在大路左边的文武百官也不禁涕泪长流,号啕啼嘘。柩车入东直门缓缓向西行进,又向南至玉河桥,只见四品以上官员沿途跪倒,哭声此伏彼起不断。到了南池子睿王府门前,则是素灯高挂,福晋及文武百官的命妇们早就守候在大门里。柩车一到,即时传出一片妇女们撕心裂肺的哭声。当日,对多尔衮的猝死,这时的福临还是真心悲痛的。因为在13岁的福临看来不管多尔衮生前如何威福自专,毕竟是在他主持下扶立自己为帝,而且几年来内外大事全靠他来操劳,现在多尔衮突然故去,对于从未理过政的少年天子来说就像倒了一堵常年依靠的墙,墙倒了,没依靠了,很不习惯,很空虚。
福临遂向全国发出哀诏,道:“当初太宗文皇帝仙逝的时候,诸王群臣中不少人拥戴皇父摄政王,而我皇父摄政王坚持推让,扶立我,又平定中原,统一天下,其崇高的品德、伟大的功绩,千古无二。”
这时福临仍对多尔衮有依恋之情,爱屋及乌,对其后也不免惺惺相惜。多尔衮终身无子,以其弟豫亲王多铎之子多尔博过继承袭。多尔衮死后不久,顺治八年正月初六日,福临曾就多尔博承袭事特命议政诸王、固山额真及大臣会议。会议的结果是多尔博袭睿亲王爵,其俸禄和护卫的人数及各种用品的供应为其他亲王的三倍,原有护卫百名裁去40名剩60名,使用的物品有和御用相同的不得再行使用。报告上来,福临批示说:“依我的初衷,本想等摄政王归政之后以优厚的礼遇报答他。不料他英年而逝,我的报恩的心愿也无法实现了,只能将这个心愿实现转到他的后代多尔博身上。要对多尔博特别加以礼遇,怎么能和一般亲王相比?所以诸王议定的多尔博的待遇视亲王二倍是正确的。但是将护卫裁去40员,剩的似乎太少,我很不忍心,仍留80员吧。”
2 傀儡之痛——掘坟鞭尸
“风水轮流转,何时到我家?”曾几何时叱咤风云,风光无限的摄政王多尔衮死了没多久,怎么会到了被人们掘坟鞭尸的地步?面对这样的下场,他真的是罪有应得,还是另有隐情?
少年天子的身旁已经没了操纵权柄的玩偶人了。此时此刻,少年天子不会想不到那位坐在他身边好几年的,身材细瘦一脸虬须的皇父摄政王多尔衮。当福临渐渐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供皇父摄政王玩耍的傀儡,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儿皇帝时,一种强大的自卑感以及莫名的仇恨便一直在他心头萦绕着,鞭笞着他也折磨着他。皇父摄政王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他的心头,皇父摄政王既掌握了朝纲,又占有了福临的生母,已然成了万人之上的太上皇,但却让少年天子感到丢尽了脸面!他要报复,要将皇父摄政王曾带给他的耻辱、恐惧和不安全都扫除干净,将笼罩在皇宫七年之久的阴霾之气全都清除出去!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天子从即位到亲政的八年间,复杂的宫廷生活,早已使他成熟得很早,或者说是含而不露,与皇父摄政王那瘦削而略显苍白的面庞和体态相比,福临觉得皇父太宗皇太极简直太魁梧太高大了,父皇的大手一挥,八旗将士立即勇往直前。父皇哪怕只是轻声的一咳嗽,满朝的文武大臣们也要吓得胆战心惊,人人自危。尽管福临已经记不清太多父皇的言行,但他知道,父皇曾经是一言九鼎的皇帝!作为父皇的儿子,他福临为什么不能做一个名副其实的至尊无上的天子呢?他福临为什么不能做出一番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呢?
这天,在大臣聚在一起,福临宣布:“今天朕虽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困难,但总算已经定鼎中原了。此后,朕只要兢兢业业,定能团结八旗王公大臣,完成统一全中国的大业,做一个既守成又创业的明君。我福临已经时来转运,要大刀阔斧地干了!” 少年天子心中思绪万千,感慨万分,激动万分。
“启禀圣上,英王阿济格与摄政王之亲信闹翻了,他们擒捕了英王,现押在午门外候旨!”
福临心中一喜:这真是天赐良机呀,他们之间起了内讧,不有利于我夺回大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