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非凡的女子,就是后来被追封为端敬皇后的董鄂妃,尽管有人论证说一见钟情是感情误区、是不可能的,但在色彩缤纷的人生历程中,它是确实存在的。当然,一见钟情是有条件的,相互的强烈吸引力绝不是平白无故就会产生。福临与董鄂氏的第一次见面,就在彼此的心灵上引起强烈的震撼!
董鄂氏无疑长得很美,无疑也有满洲格格的高贵气度。但吸引福临的不只在这方面。董鄂氏有一种独特的风韵,一种文雅、谦恭的书卷气,温柔而善解人意的女性美,仿佛江南水乡女子,那灵秀、那妩媚,那淡淡的忧郁,使她在周围满洲贵妇中显得鹤立鸡群而出类拔萃。与她交谈之际,更能感受到她同福临一样,深受汉文化的熏陶,而且悟性极高。众里觅她千百度,都成泡影;她却突然出现在福临眼前,压抑和积蓄多年的真情骤然爆发,顺治帝几乎是立刻就燃烧起了对董鄂氏的火热的爱恋,就是当他知道了他的爱恋对象乃是他的弟媳妇、他的幼弟博穆博果尔的妻子时,他仍不肯罢手,任由他热烈火暴和固执的性情左右自己,不管不顾地采取一切手段、利用一切可能利用的机会去接近她、追求她,一定要得到她。他是皇帝、至尊至贵,他无须替任何别人考虑,他只考虑他自己。
董鄂氏是满洲正白旗人,属于地位显贵的上三旗。她的父亲鄂硕,是正白旗的中级军官,并无显赫战功,因其祖父和父亲的军功而袭职。从顺治二年以后,六年间,都在苏州、杭州、湖州一带驻扎,他随军南征,这使得他的女儿自幼受到江南汉族文化的影响和熏染,对女孩儿的一生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按照清朝制度,满族的女孩,必须报名备选秀女,入选者或入内廷为一宫主或指定与皇子、皇孙朕姻,或嫁给亲王郡主及亲王郡王之子。普通的旗籍之家,都有可能通过选秀制度与未婚皇家贵族结亲而成为皇亲国戚,所以未出嫁的满洲格格在家中的地位最尊贵,父母兄嫂事事容让,并尊称之为姑奶奶。因为说不定他家的格格命大福大造化大,有朝一日作皇后、当太后呢。董鄂氏按例参加了选秀,应选者都有一面牌子,上面写明某官某人之女,某旗某族人,年龄若于。每次预选都牌随人进,选中的就留下牌子,不合意的将牌子撂在托盘中,就算落选了。
一遍遍复选,一遍遍地过滤、淘汰,董鄂氏都以她超人的素质顺利通过。决定命运的最后一选就要来临。15岁的董鄂氏实在有些忐忑不安。因为最后一次面试的主持人是皇后和皇太后。
年轻的满洲格格们,谁不企盼着进宫当妃缤?尤其像董鄂氏这样才貌双全的姑娘,对年轻有为的少年皇帝总会怀有一番特别的好感,着意去编织绚丽多彩的未来——虽然大多数格格们都会梦想成空。董鄂氏就是带着这样美丽的梦和其他格格们一起站到了皇后和皇太后的眼前。董鄂氏的牌子又被留下了。然而,主持最后一次复选的皇后,正是与福临志意不协、嫉妒刻薄、见年轻貌美者就僧恶、必欲置之于死而后快的那一位。年轻貌美的董鄂氏自然在劫难逃,面临着撂牌子的结局。但董鄂氏毕竟是太出众了,皇太后还是留下了她。不过,照顾到亲侄女的心情,孝庄皇太后指婚,把董鄂氏嫁给了皇十一子博穆博果尔。
在皇子继位的序列中,博穆博果尔论贵也不在福临之下,只是他出生晚了三年,又没有中宫皇后做靠山,所以皇位没有他的份儿。福临即位以后,孝庄皇太后以皇帝生母的身份,地位提高;在顺治六年中宫孝端皇太后逝世以后,孝庄皇太后就成了后宫地位最高、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孝庄皇太后可不像汉代的吕后、唐朝的武则天那样,一旦大权在握,便对丈夫宠爱过的后妃下毒手,制造出千古少有的惨剧;相反,她对另两位原来位分在她之上的贵妃、淑妃格外优厚,不仅令她们与自己同住慈宁宫,还在顺治九年以皇帝的名义晋封她们为太贵妃,使后宫无不赞美,无不口服心服。
因此,博穆博果尔当是除了皇帝本人之外,最尊贵的皇子了。在千百名候选的秀女中,能够中选,在人们眼中,已经是鲤鱼跳龙门,一步登天,又指婚给这样显贵的当今皇弟,更属凤毛麟角,董鄂氏实在是太幸运了。谁能知道董鄂氏自己的感受呢?她已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而她的丈夫还是个不大懂事的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大媳妇小女婿,怎么说这日子也不好过。当然,董鄂氏能够忍耐,可以等待,不过面对着一身孩子气的小丈夫,想起当秀女应选时的企盼,特别是得知顺治帝废皇后的消息时,她心里难道没有几分惆怅?她难道不会为自己的命运而伤感?也许是在福临的二次大婚典礼上,也许是在顺治十一年冬至的宫中拜节时,也许是在顺治十二年元旦日的宫中家宴席间,福临与董鄂氏之间爆出了第一朵爱情的火苗,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愈烧愈旺,势如燎原,那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世界上怎会有这样如梦似幻的女子?她的长相不是绝美,但却有着晶莹明净,澄澈无邪的气质。他想要将她纳入宫中,可他不能。因为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是博穆博果尔的妻子,那个他最疼爱的弟弟的妻子。但起初的理智很快被爱的激情所颠覆,在他们倾心相爱的时候,内心充满不安的顺治将年幼的弟弟破例封为和硕襄亲王。而董鄂氏,那个在顺治眼中纯洁无瑕有如仙女般的女子是怎样想的呢?理应把贞操看得很重的她却是那样无法自制地越轨了。诱惑她的,不是别人,是至高无上的皇帝,那个浑身散发着勃勃生气,英俊儒雅的皇帝。与她那年幼无知的丈夫不同,顺治对她而言不仅是皇帝更多的是一个男人,一个懂得她心意的男人,于是这个被史书称为“生而聪慧,机智过人,喜爱读书,过目不忘”的女子为了爱情甘愿被人唾弃。
福临当然是主动进攻的一方。他几乎无所顾忌。顺治十二年二月,福临封他的刚满14岁的幼弟博穆博果尔为和硕襄亲王。这样,董鄂氏就有了亲王福晋、也即王妃的尊贵地位,并同襄亲王一起享受朝廷中除皇帝以外的最高规格的仪从护卫、王府庄园、俸银禄米等等。更重要的是,作为亲王福晋,必须更加颇繁地进宫向皇太后和皇后请安,更加经常地参与宫中的节庆,诸如宫内的三大节:万寿节、圣寿节、千秋节,以及元旦、中秋、冬至等,这样,福临就有了更多的机会接近他的弟妻。
5 暴戾皇帝——变成浪慢情人
小皇帝为何假扮太监?又为何三更半夜不睡觉,在皇宫佛堂里念佛?朝思暮想、废寝忘食……
顺治十三年的三月,福临更把他的皇恩直接施向董鄂氏的娘家,素无显功又无才干的鄂硕,竟杂在军功卓著的苏克萨哈等人中,被一同封为朝廷众臣中地位最尊贵的内大臣,仅仅因为他是董那氏的父亲。福临与董鄂氏由相识到相知,一年多的感情积累,日益强烈,也就日益明显,皇太后自然早就看在眼里。但皇太后不是一般的母亲,她的儿子也不是一般的儿子,乃是一国之主,所以,皇太后对已经成年并亲政五年的儿子,干预也罢,教训也罢,都不能不有所顾忌。通常,皇太后是循着大事认真、小事宽容的原则行事的,只要不超过一定的限度,她从不过问,皇帝尚在青春,性格又热烈而任性,容易钟情并且处处留情也不奇怪,时间长了,感情冲动过去,这些爱情游戏自会消失的。
养心殿前开着各色的牡丹,福临在殿内心情十分舒畅。今天董鄂进宫给太后和懿靖太贵妃请安早已被福临的亲信得知。她从太后的宫里出来,就被吴良辅派人直接接到了养心殿。董鄂一进殿就看到她为之钟情的人正在等她。四目相对,包含着多少相思和爱,她颤声道:“皇上。”要跪倒行礼,福临一下子到了她的面前搀扶住她,并顺势将她拥在怀中。董鄂一动也不敢动,她抬头凝视着福临,这是她久久盼望的人,是她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人,是她挚爱的人。福临爱怜的看着她日渐消瘦的面庞,紧紧拥抱着她颤抖的身躯,说不出一句话。他抱起她,大步走向后殿……
殿外,夕阳依恋着大地,晚霞依偎着蓝天,牡丹娇艳的吐着芬芳,香气弥漫了整个养心殿。福临微笑着看着心爱的人,董鄂道:“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还早呢,别急着走。”“我怕,怕太后她会察觉。”福临一下环住她的腰说:“不行,我不让你走。”董鄂无奈挣脱他的怀抱,道:“真该走了,要让太后知道了,恐怕对皇上不好。”“好吧,你等一等。”他快步走到御案前,龙飞凤舞的写着:
洞房昨夜春风起,
遥忆美人湘江水。
枕上片时春梦中,
行尽江南数千里。
顺治十三年六月,爱新觉罗·福临书唐诗赠董鄂,永不相忘。
写好后将素花笺递与董鄂道:“以诗为证,朕绝不负今日之情。”董鄂泪如雨下,道:“皇上厚爱,此生已足矣。”“我让人送你。”目送她清瘦的背影,他决心一定要娶董鄂为妃。要娶她只有去求太后,他知道太后不会答应,满朝文武不会答应,但他已经下定决心,为了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皇太后没有料到福临这次对董鄂氏是认真的,所有的迹象都表明,皇帝为了襄亲王福晋朝思暮想、废寝忘食,简直就得了相思病!这下母亲着了忙,情急之下,竟不顾清宫不蓄汉女的祖制,生出个李代桃僵的法子。这一年的闰五月十二日,借东西六宫建成之机,皇太后发了这样一道懿旨:“定南王女孔氏,忠勋嫡裔,淑顺端庄,堪翎坤范,宜立为东宫皇妃。”并令礼部照例备办仪物,候旨行册封礼。这一候旨,候了许久,终于没了下文。册封礼没有举行,孔四贞也没有成为东宫皇妃。皇太后本想唤起福临对孔四贞的旧情,用来阻止福临与弟媳的感情继续发展,可是已经晚了。
五六月的京师,骄阳如火,而福临对董鄂氏的恋情比火更热,也更加无所顾忌。这事在宫中已成了公开的秘密,朝廷里也在暗暗传说着皇帝的又一次失德。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中,皇太后和许多有关亲贵大臣都焦虑地注视着又无能为力,当事人福临却固执了心肠一意孤行。这丑闻终于被14岁的襄亲王闻知,龙子龙孙,焉能容忍妻子外遇,坐视绿帽子落到自己的头上?他怒不可遏地拷问董鄂氏,动了鞭子,并毫不犹豫地把他的王妃监禁起来,不许迈出内院半步,但是私通的情侣,自有他们相互联络的秘密途径,福临很快就知道了心上人在受苦,勃然大怒,断然采取了使矛盾激化和公开化的强制手段;召襄亲王博穆博果尔进见,董鄂氏的丈夫和情人面对面了。一个是皇帝,一个是亲主,一个是18岁的哥哥,一个是14岁的弟弟;哥哥的母亲是皇太后,弟弟的母亲是皇太贵妃;两个小男人都气急败坏,脸色大变;兄弟俩说的当然是董鄂氏,但说什么,怎么说,没人知道。只知道皇帝狠狠地抽了亲王一个大耳光!
亲王当然要臣服于皇帝;弟弟多半都害怕哥哥,博穆博果尔悲愤交加,既没有力量与福临相抗衡,又不堪忍受这样的屈辱,小小年纪,已经无路可走,七月初三日,襄亲王自杀了。
襄亲王一死,再没有什么障碍了,按照满蒙习俗,福临可以顺理成章地将董鄂氏收进他的后宫了。但是,终于得逞的福临不能无愧。当礼部领命选择册立董鄂氏为妃的吉日、提出七月二十日时,顺治帝以襄亲王新逝,不忍举行,令八月以后再择吉日。
这天。顺治拉着董鄂妃散步,笑说道:“朕和爱卿,好似民间一对快乐恩爱夫妻。”董鄂妃听了,不觉扑簌簌地两行热泪从粉腮上滚下来。顺治见了,越发怜爱她,忙把她搂在怀里,低低问时,那董妃呜咽着说到:“臣妾贱同小草,一时得依日光,享荣华,受富贵;倘若皇上哪天不再喜欢了,就把我抛入冷宫,到那时不知要受尽多少凄凉呢!”顺治听了,便道:“爱卿尽可放心,朕得爱卿如鱼得水,不但此生愿白头偕老,又愿世世生生结为夫妇。真是唐明皇说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卿如不信,朕当对天立誓。”说着,伸手按住董鄂妃的肩头,双双跪倒在牌坊下。顺治道:“皇天在上,我爱新觉罗福临与妃子董鄂氏,愿今世白头偕老,世世结为夫妇,永不厌弃。倘然中途有变,我愿抛弃天下,保全咱俩的真情。”两个人说不尽的恩爱。福临用细微的声音倾诉爱人有关他的一切,声音像潺潺的溪流,漂着青春的花瓣,腾着晶莹的泪珠,既有甜美的蜜,又有酸涩的苦酒……爱情把一个至高无上的皇帝,变成了一个浪慢的普通人。
6 美梦成真——终成眷属
经历了太多曲折,有情人终成眷属。顺治与董鄂妃俩朝夕相伴,形影不离,如同于民间的小夫妻。这种朴素的情感正是顺治皇帝终其一生寻找的感情,可是最珍贵的东西也许最容易失去……
八月二十二日,福临立董鄂氏为贤妃;十二月二十五日,册封皇贵妃。从此,福临开始了他所追求的事业的大起大落,也开始了他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爱情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