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可靠?天亦苦笑一声,这丫头要在墨吹尘的眼皮捣鬼,只怕是瞒他不过的。那白衣人必当不是寻常人物,只是——
他那双眼睛……怎么越看越熟悉,像在哪里见过?
巳正二刻,鼓声隆隆。裁锦宫的代表人玄铁已经站在台上,一身金碧辉煌的铠甲,束起的乌黑长发,神采奕奕器宇轩昂,使人遥可想见当年裁锦宫的如日中天,不可一世。
玄铁一上台,台下随坐的子弟们开始议论纷纷,不过也随着玄铁的一声清咳,很快安静了下来。
“灵州圣地,月神在上,藏魄之裁锦,净魂之衔樱,炼精之微澜,融神之烈焱,破意之封神,以九天玄月五行之阵列坐于此,奉月神之命……”
随着玄铁在台上宣布打擂详规,天亦的目光倒被火位唯一一个人吸引了过去——那坐在偏座上的不正是明锻?那个丞焰身边的贴身侍从明锻!
凡天亦见过一面,哪怕只看一眼的人,他也决计不会忘掉。而今突然看到明锻现身,他更如五雷轰顶般惊诧不已,既然他在这里,那是否说明丞焰也会来!
天亦凝神思索,竟全没听见玄铁已经说完了擂规,退到台边上去了。以他连日来的推断,丞焰必是得知消息赶到烈焱谷后,为时已晚,亲眼看着烈焱谷毁于妖人之手。他所受的打击,可想而知了。
只是不知他这么多天销声匿迹,究竟是一蹶不振躲起来了,还是故意作给妖界看的,自己已经秘密谋划起反击了呢?
以他火爆浮躁的个性……这个,也难说啊。
天亦定定神,且看这第一个上台挑战的,会是谁。打擂的大致规则早在昨天就传得沸沸扬扬,第一关挑战玄铁,胜则第二关挑战雪鹰;每派只有三次挑战机会,每次出一人,输者不得再次挑战;武功魔法暗器毒药皆可用,只以分出胜负为上,伤亡再所难免,竟也不计了。
如此说来,这次夺龙之战,就是要生死相搏,腥风血雨。
五门派各自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不与五门同坐的小帮派,及围观众人也都静悄悄看着,也都默默猜着这个第一个上台的人,会是谁。
艳阳高照。独坐在一片空荡荡的椅子中的黑衣人,显得格外寂寞。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只是看着他杀气腾腾的神情,坐在土位最末的一个弟子不禁询问道:“敢问兄台,你家少主今日不知何时前来?”
封神弟子这么一问,其余众人好奇的目光也纷纷射了过来。似乎他们不敢问,却一直都在等着这个答案。
烈焱谷与其余四派的关系,真的已经难堪到了这种地步?他们对烈焱谷的覆灭如此冷漠,是真的不屑一顾,还是早就盼望着这一天?
可恶!难道四门派还念着从前烈焱老谷主误娶妖首的事,瞧烈焱谷不起?
想到此处,明锻不由气血上涌,蹬的一声站了起来。
众目注视之下,明锻一步步向台上走去。直至走到土位偏座白衣公子的身旁,一个柔软坚定的声音却在明锻脑海中回响起来:
“切不可冲动,回去!”
明锻脚步顿时止住。是柳依依的声音!看四座皆无反应,且那声音只在脑海中闪过,难道是心语术?
明锻双拳攥紧,踯躅起来。他不敢去看依依,心颤抖着,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
依依姑娘……属下不能眼睁睁看着烈焱谷如此受辱!
明锻心一横,眨眼的瞬间已经跃身台上。众人一时都没回过神来,难道烈焱谷自顾不暇,还要接收别的门派不成?
“原来是烈焱子弟,幸会。”玄铁斜睨明锻一眼,连客套话都懒得说,“是你家少主派你来的?”
“正是。”明锻面无表情,冷冷拔剑出鞘,“烈焱门人明锻自不量力,请教玄铁师兄高招。”
“慢着。”玄铁慢吞吞一摆手,也不动兵刃,“明锻兄还是说明来意的好——免得大家无故动手,伤了和气。”
好笑。明锻长剑一挺,扬声道:“什么叫无故动手?我烈焱子弟是来打擂的,阁下有何不明?再者咱们江湖中人,自以身手高低论输赢,不动手哪有资格在这里废话!”
明锻一个“废”字刚溜到嘴边,一段明晃晃的剑尖已经送到玄铁咽喉。玄铁如疾风般后退着,明锻的剑再快,却始终够他不着。
“当日裁锦宫一见,玄铁远没有现在这样厉害,这样霸气。”棠雨丝毫没有赞叹玄铁身法的心情,而是面露忧色,“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且看着,必要时救下明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明锻有事。”天亦说罢,心中更紧:他自然能救下明锻,可玄铁无中毒迹象,且数日之内功力大增,幕后者究竟对他做了什么?怎样才能救他?
随着明锻一声清啸,又是数剑刺出,剑影翻飞,火灵炽烈,火影却连玄铁的衣角都碰不到。
“明锻兄好厉害啊,我看明锻兄如此威风煞气,恐怕不只是想接管我裁锦宫吧?”玄铁说着,剑指数点,迸发出绚烂七色光芒,竟是金系术法,飞雯换日!
明锻见了此招,虽惊不乱。他喝道:“玄铁师兄好眼力!你不如说说,我明锻究竟目的何在?”
金光在明锻剑身上炸开一串火花,玄铁一面出招,说话却是气定神闲:“玄铁斗胆一猜,你可是来劝我们四派罢斗,集合我们共讨妖孽,为烈焱谷报仇?”
此言一出,台下如同炸开了锅,众人议论纷纷,明锻不由分心侧耳细听,看各派子弟作何反应。只听几人高声道:
“哼!烈焱谷既有此心,却无诚意,只派一个功夫三脚猫的小角色前来,那个少主明明没死,却做缩头乌龟不肯露面,分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兄弟何出此言!三十年前烈焱老谷主煌灿早跟妖界联姻,连孽种都生了出来。他们自己家里起了内讧,咱们何必管这等闲事!”
“呵,烈焱宫毁在妖界手里,也是罪有应得,分明报应。我早算着火系有这么一天……哼哼。”
“各位所言极是,只盼玄铁师兄快快把这鲁莽小子打下去,咱们三派也好谈正事啊。”
听着底下漪沦纷纷不堪入耳,甚至将烈焱谷与妖界混为一谈,出剑更恨,玄铁出招却越发从容,一静一动之间便将招数轻轻化解。
“糟了,土系那帮人乱说一气,分明是故意扰乱明锻心神,明锻快要支持不住了。”天亦恶恶瞪了那帮人一眼,又无计可施。
“你可要出手了?”棠雨看天亦一手紧紧抓着扶手,有点担心。
天亦摇摇头。明锻这样冲动,烈焱谷又自己理亏,这样下去,能说动四派才怪。
再看台上,明锻剑花飞绽,变招奇速,似乎丝毫不受影响;玄铁只格挡不还招,反而显得左支右绌。
难道这样打下去,竟会有希望?
“唰唰”两声,明锻的剑锋一转,眼看就要在玄铁胸前戳个窟窿。今日一战几百回合,可以这样轻轻一剑结束玄铁性命的机会,明锻不知错失了多少……
这次,他能成功么?
“叮”的一声,剑尖终于不再向前,而是被玄铁戴了金刚戒指的一对肉指捏住。明锻咬着呀拚命使力,竟不能再将剑向前半寸。
“我已经让明锻兄百余招了……我看明锻兄旧伤未愈,还是不要再硬撑了吧!”玄铁阴阴一笑,食指中指轻轻使力,竟将明锻黝碧石熔炼过的长剑慢慢折弯!
“他要折断他的剑!”棠雨失声叫着,几乎站了起来。各派弟子也都伸长脖子望着,眼中全是不可思议——能把烈焱谷打造的兵器折断,这指力该如何惊人?玄铁既有此实力,完全可以自己接任裁锦宫主,他摆起擂台的目的,更加难以捉摸了。
“不。”天亦心念甫动,只听“当啷”一声脆响,众人眼前白影闪过,台上已经多了一个白色剑服的翩翩少年,一手捏着一截断剑,护在捂着受伤右臂的明锻身前。
他眼神冰冷无情,木然看着玄铁。台下一时鸦雀无声,只有那一袭白衣,在微风中轻轻吹动。
“他是谁?”棠雨不禁问道。天亦双手仍放在椅子扶手上,表情忽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