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让他出招?台下顿时哗然一片,他是不是疯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再让敌方先攻?
玄铁无奈,手掌一旋,撤了蟠龙金光。只是吹尘已经默默受他一爪,身受重伤,若自己再用兵刃,也太胜之不武。但想起之前吹尘的狂妄自大,玄铁不由生厌。他掌风又聚,低喝道:“珠光!”
随着一把华光闪耀的长弓在玄铁手中握成,间关的鸟鸣由弓身上雕刻的鸟羽上生发而出,势如百鸟朝凤,日出朝云,端丽的祥瑞之光大盛乾坤,晃得人人视线中一片耀白……
珠光千鹊弓?想不到玄铁竟能操纵这把属于上古神器的绝世神弓……想必这是裁锦宫中的藏品之一,以玄铁的身份,还不配拥有这么一把弓呢。
随着珠光之气凝成的弓弦被玄铁拉开,一道细如金针的箭在弦上慢慢凝成。白衣染血的吹尘在它的光芒照耀下如此渺小,仿佛千鹊弓根本不屑瞄准他,它要射落的,是至高无上的太阳……
无数金色红色光圈在待发的箭头处徐徐扩展放大,神弓的力量已经积蓄满满,暴涨的力量在箭头迸发爆裂着。被这样的箭射到,结果只能有一死了。
他……还不躲么?
白光中,一个模糊如线的身影微微一颤,终于向后退了一步。
“原来这就是你的本事。”吹尘眉毛微凝,“这么快,就要借助神器了?”
吹尘话音未落,箭已离弦,龙吟虎啸声,百鸟齐鸣声随着箭,破空的声浪如同强劲的乐律向吹尘飞去。这不像是箭要射在稳稳的靶子上,倒像一只鼓槌,要去击向平静如水,却真气十足的大鼓。
“嘭!”
烟尘漫漫。台下,棠雨已经用双手遮住眼睛。其他人也都疑心神弓已经把吹尘穿裂作碎片。待烟尘散去,许久,众人才慢慢抬起低伏的脑袋,朝台上看。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尸体。但众人还是长叹一声,纷纷摇头——那支箭已经洞穿了吹尘的身体,鲜血从箭洞处流下,吹尘的身子笔挺得立着,恍若无事。
这一次,连玄铁都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为什么没有死?他到底是什么怪物?明明受了重伤,为什么还要强撑?
“你还不还手么?”玄铁长弓一转,金色的箭嘭的一声,化作金粉散去,吹尘的伤口顿时血如井喷。
吹尘无话,他点点头,与之前的面无表情相比,这一次却是面带忧虑。
“好吧。”玄铁烦躁得点点头,厉声道,“这一次,我可不客气了!”
无消多说。玄铁再次拉弓,弓已拉满,弦上却没有再凝出金色的箭。他如此动作僵持良久,惹得台下观者都有些纳闷。
天亦眉头一皱,渐热的清风中,是玄铁拉弓的手,在颤抖。
他害怕了。他是害怕这一箭下去仍杀不死吹尘,还是怕他脸上那种苍凉,忧虑的神情?
是,的确。吹尘脸上那种忧郁肃杀的神情,原比他鲜血淋漓却屹立不倒的身体更为可怕。
天亦不禁想着,若自己在台上与他对决,看到他的神色,会不会也自乱阵脚呢?
就在吹尘几乎要洞穿尘世的目光注视之下,那一支金色的箭,终于如同滞住一般,缓缓射了出去。
玄铁终于被吓破胆了么?怎么他的箭软绵绵的,也明显偏离了准位?
狂风乍起。就在众人为玄铁揪心,却为吹尘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吹尘手中凭空一握,却形成一杆一人多高,茶杯口粗细的长笔来。
这支笔,是吹尘的武器?难道他要趁玄铁心神慌乱,趁机出招将他制伏?
不像。只见吹尘手握大笔,古朴的木质笔身上不着任何花纹雕饰,雪白的狼毫一摆,便在自己流血的伤口处注墨般一蘸。
“呵!”天亦情不自禁叫好的同时,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之前他看到了蟠龙金爪,只是扬扬眉毛;看到珠光千鹊弓,也只是点点头;但这次他却兴奋难已,因为他看到的是——
夕照神笔!云海墨仙在天界无尘池中锻造而成,吸收夕照精华,师父终其一生,都想一睹其风采的夕照神笔!
此时天亦早忘了这神笔是在一个流血怪物吹尘的手里,他只全神贯注地看着,更忘了提醒众人,此刻两大神器巅峰对决,最危险的,正是台下这些看客。
刚才吹尘以笔蘸血,是完成了“墨嗟东风笔”的第一式,墨仙注墨,看雪白的笔端被吹尘的热血染作血红,正如残阳一般,郁郁照着各人的心头……
第二式,丹青妙手。眼看着玄铁的金箭慢慢射到两人中间,吹尘手中大笔一挥,在空中龙飞凤舞。艳丽的血光随着笔锋流动挥舞,飞若漫天彩霞。
只是,虽然艳丽,却艳的凄凉。如同血色泪光般的凄美画卷,让人望之恻然。如此想来,这夕照神笔倒也与吹尘个性相符——
容貌再美,敌不过命途多舛;颜色纵艳,只可叹暮色已临。
一笔一箭,眼看就要相碰相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快闪开!”天亦月神剑登时出鞘,如同冷然的月光将众人从梦中惊醒。天亦高擎长剑对众人道,“各门派所有低级弟子,统统退后十丈地!”
众弟子虽不明所以,但见天亦威风凛凛,说话自有一股威严,纷纷列队后退,眼睛仍然不离台上的情形。
而天亦将棠雨护在身后,眼看着台上,金色的箭,红色的笔,两道强光慢慢融在了一起。
很慢很慢,如同这个世界的日月交替,四季更迭,寂静无声。
“轰!”一道光柱自地面奔升而起,如同擎天之柱一般,直击苍穹!
世界已经毁灭了么?
棠雨藏在天亦怀里,周身被他的真气所保护,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是这死一般的寂静让她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战栗。
这种恐惧,不是因为死亡,而是彻彻底底的毁灭。
“发生什么事了?玄铁的箭不是已经慢了么,怎么……”棠雨抬起头,与天亦目光相接的瞬间,她心中仍是砰砰直跳——一如初见。
天亦温暖的手将她慢慢扶起:“那不是变慢,是凝咒,破魔之箭,金系术法中的终极之技。”
怪不得吹尘突然认真对待,亮出了夕照神笔。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仍在擂台附近的人以手扇着脸前的烟尘,齐齐向台上望去。
原先的擂台早被炸得四分五裂,玄铁吹尘两人各自御空对峙着,玄铁未受什么伤,只是脸色铁青难看;吹尘仍是一身鲜血,脸上比刚才还要冰冷肃然。
“哎,一张铁块脸对一张木头脸,真是没有什么好看。”棠雨无聊得几乎要打呵欠,嘴张到一半,却惊得叫了起来,“那……那是!”
天亦也早看见,玄铁与吹尘中间还有一人,那人御伞而飞,红衣如梅,自是绯雪无疑了。
她在这里干什么?天亦将棠雨肩膀搂紧,难道刚才是绯雪阻止二人罢斗?
“人呢?都回来吧,什么大惊小怪的。”绯雪对那帮听着天亦号令后退的低级弟子一喊,一面合了伞,轻轻落在地面,声若落梅入雪。
“代掌门!”
“大师兄!”
裁锦封神二派的弟子们各自围上去,又是送伤药又是输真气。独绯雪天亦棠雨三人对视,相看不厌。
“幸会。”天亦首先打破这让人难捱的沉默,对着绯雪自然地一拱手。
绯雪点点头,也不还礼。她只笑道:“珠光千鹊弓与夕照神笔强强对决,这好戏连我也非看不可,只是……”
“你不愿让他们分出胜负,究竟为何?”天亦单刀直入,自己先猜道,“你不想让吹尘赢,难道你……自己想接手裁锦宫?”
绯雪呵呵一笑,腰身一扭,长长的头发在身后一荡,背对二人道:“正是。当初玄铁昭告天下,灵州众生皆可挑战于他,胜者再过雪鹰一关,便是名正言顺的裁锦宫主!”
“我幽冥地府精英济济,本座堂堂一殿之主,还不配来挑战你一派宝座么?”绯雪第二句话却是扬声对台下五派所有人说。此言一出,各弟子都是愤愤起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连妖孽都跑到灵州称霸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