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蝶这一笑,把外面的公子哥给惹急了,虽说他们诗词上的造诣及不上夏馨儿,但自比孙效章那是强了许多。现在,一众公子哥中的“短板”就这么被人挑了出来,他们哪有不急的道理?
“小郡王,诸位仁兄,诸位小姐。诗词比试,讲求的是真才实学,在下虽然不才,但也略通诗词,不像某些人打肿脸充胖子!”说话的公子哥义愤填膺,就好像孙效章刨了他们家祖坟,瞪着孙效章一双大眼也能活吞了人一般。一脸青紫,那是怒极之相。
里面的雨蝶笑道:“说话的这位,你是想献丑吗?那你献吧,没人拦你。”
只见此人往前一战,脸越憋越红,就在众人以为有惊世骇俗的诗词问世,他一咬牙,一瘪嘴……直接晕了过去,身体直挺挺往地上倒去。
“吴兄,你这是怎么了?”
“吴……快找大夫来,快扶他去找大夫。”
原本就已经很热闹的醉月楼,因为这插曲,变得更加热闹。一众人七手八脚地过来抬人,其实到头来也只是上去看看,最后是几个南湖郡王府的侍卫上来,把人抬走。
在场有认得此人的,纷纷感慨,说他太较真了。此人姓吴名顾才,也算是湖州有名的官家公子,有几分才学,但为人却有些死板,被人侮辱两句,便觉得人生蒙上污点,热血上头,一时没想开,晕了。
外面乱七八糟的,雅室里面的名媛闺秀也都隔着屏风查看,纷纷想知道外面发生何事。
夏馨儿低声埋怨雨蝶道:“看你,也不知道收敛。”
雨蝶鼓着腮帮子好像在生气,听完夏馨儿的话却又“噗哧”一声笑,道:“师姐,要是人家的嘴那么厉害,一定第一个把那小娘娘腔说晕,让他回去抱着王妃哭鼻子去。”
夏馨儿白了雨蝶一眼,这时外面的混乱也暂告平息,一众公子哥缓了口气,喝杯茶定了定神,这才感觉六神归位。
众人纷纷想:“这比试还是少搀和为妙。才刚刚开场,臭名一个,晕了一个,往后还指不定发生什么另类的花絮。”
这些公子哥已经在寻摸着机会溜走,这样就不用被逼着学狗叫。
“好了没?”雨蝶像是事不关己,朗声道,“好了的话,就继续吧。如果哪个不济的,就不用出来现眼了,弄的五痨七伤的不如直接学两声狗叫,来的痛快些,有个男人样。”
雨蝶这张嘴,如刀子一般戳下来,令一众公子哥哑口无言。
此时,没一个人敢出这风头,万一闹的不好,丢人现眼,以后没脸见人了。
今日阮成杰难得有机会在小郡王面前表现一番,若把宴会搞砸,那他的门客之路也玩完了。阮成杰对周英拱手道:“小王爷,不如由在下先作一首,开个头。”
他说开头,那也就等于否定了之前孙效章那首打油诗。
周英点头道:“好。”
阮成杰这时候掌心都在冒汗,他的才学本身不高,却也在苏州城有些才名,当下这么一个特殊环境下,作诗来保住工作,他也感受到了压力。
“月前一杯酒,酒中有故人。宴起影绰绰,宴落酒飒飒。”
阮成杰的诗,吟的正是时候,就好像一剂强心剂,令宴会的神定了下来。一首诗吟罢,所有人都进入他诗中的意境。历来是宴会中有酒,而他却是酒中有宴会,宴会人来人散,在意境上倒也不错。
周英鼓鼓掌,笑道:“成杰你的诗,很是不错。不知夏小姐,如何看?”
所有人都顺着周英的目光,看着屏风里面,今天从开始,主角之一的夏馨儿都没开腔。
夏馨儿温声道:“诗意甚好,不过在字句上,有欠推敲。”
一句话,有褒有贬,评价的还算恰当。不过阮成杰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他心想:“小郡王都说我的诗词好,你却说我字句上有欠推敲,分明是不给面子。”
表面上,阮成杰表现的还算大度,哈哈一笑道:“夏小姐评价中肯,在下佩服。不知夏小姐可是有了上佳的词句?说起来,我们今日比试,可都是在期待夏小姐登场,你们说是不是?”
旁边的一众公子哥能听出来阮成杰这是在为难夏馨儿,自然连声附合。
夏馨儿这时候不想出风头,知道当避则避的道理,道:“诗词比试,本就各花入各眼,今日小女子蒙小郡王抬举,应了评判之责,为防有失公允,当不应亲自应题。不如由诸位公子作诗娱兴,若是作的好,小女子也当自认下风。”
这话说的很漂亮,也很容易让人接受。诸位公子哥听到夏馨儿的话,心中自然松口气,虽然之前有个不开眼的刁蛮小姐出题为难,但夏馨儿识得大体,那学狗叫的事当可以一笔揭过。
听完这番话,连对雨蝶和夏馨儿有成见的阮成杰,脸色也略微轻松起来。
雨蝶没想到,自己精心布起来要周英出丑的局,被师姐一番话给毁了。当下她还不死心,开口道:“既然夏姐姐不想让你们丢脸,那个小郡王,你不会也这么丢脸,两天的诗词比试,连句诗都不曾道出,不怕被人笑话?”
阮成杰喝一声:“无礼。”人却被周英再一次阻止。
周英突然长长叹了口气,好像不过瘾,又长长叹了三声。这三声叹,让人捉摸不透,不但是公子哥们,连里面的名媛也都在想,小郡王怎的突然变了个人?
“小郡王,您……”阮成杰以为有什么事,赶紧询问。
周英叹道:“诸位仁兄,小姐,实不相瞒,这两日来,小王一直默不作声,其实是因为……小王已经倾心于夏家小姐,不能自拔。”
“啊?”
周英的话,令满场哗然,便是原本还想看周英出丑的雨蝶,此时也略有几分慌乱。
“你……胡说什么!”雨蝶心下慌乱道。
周英心中暗暗得意,继续叹道:“从昨日宴会之上,小王听得夏小姐天籁般的声音,还有那美妙的词句,一直惴惴不安。昨日回去之后更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心中所思,夜中所梦,令小王久久抛不去夏小姐的身影。今日前来,只为见上夏小姐一面,诉说衷肠。”
这番话,周英声情并茂,说的是情深意切,令人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要作欺瞒。夏馨儿才名卓著,在湖州城乃至江南都有名气,而她的容貌,据很多登徒浪子说,那是美若天仙。这样的女子,又是官家出身,哪个公子哥不垂涎,那是生理不正常。
小郡王如是而言,其他人没有怀疑,反而想:“小郡王下手,我等没机会了。”
此时身处在屏风之后的夏馨儿,神色略有慌乱,她很清楚这次宴会的目的是什么,若周英对她有意,王妃必会跟父亲提亲,而她跟刘邺之间的婚事尚未定下,父亲无以拒绝。
“小郡王,今日乃是诗词比试,其他事,日后再言……”夏馨儿道。
周英得势不让人,再长叹道:“夏小姐所言有理,今日乃是诗词比试,那小王,便以一首诗词,来表达对小姐的倾慕之心……”
小郡王要以诗传情,还要当众吟出,这可说是惊世之举,在场的公子哥,即便内心失望的,也都很好奇,想看看小郡王的诗才到底如何。小郡王乃是将来南湖一地的藩王,若她才学了得,那那些才学一瓶不满半瓶咣当的,会识趣走开,不敢去应郡王府的门客。
周英拿起扇子,微微低头,似是进入沉思,口中娓娓道来:
“昨日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春去,走马亭台类转蓬。”
李商隐的诗,被刘邺稍微改动,教给周英去“泡妞”,结果周英就泡到了刘邺未婚妻夏馨儿身上。李商隐的情诗,有名的不少,而这首却是脍炙人口流传千古。恰恰,周英跟夏馨儿相识也是在宴会中,同样的意境,同样的场合,物是人非而已。
前两句,便已经让人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意境压迫着内心,令人不禁进入角色。当点睛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道出,已经没人再敢怀疑周英的才学和对夏馨儿的诚意。
周英为了报复,可说是用尽心思,从编排,再到吟诗,务求达到情感合一,这般吟出来,诗境很契合当下的场景。一首诗下来,连夏馨儿听了,都不由呆滞当场。
周英见周围人都沉浸在他的诗词意境当中,一把抽出萍儿抱着的君子剑,随着“唰”一声响,周英踏步到屏风前,一剑将屏风劈成两半。
这一剑下去,里外之间再无遮拦,夏馨儿惊中带愕的表情,身边立着的雨蝶,一旁环肥燕瘦的名媛,一时间尽收在公子哥们的眼底。
又是惊叹声一片。
周英笑道:“夏小姐,能一睹芳容,小王真是死而无憾。”
情真意切,款款而言。便是那些名媛千金,心中也不由感动,见到小郡王俊朗的面庞,都不由心想:“若我是夏小姐有多好?”
雨蝶本来愣在那里,等屏风劈开她才反应过来,但见她心目中的娘娘腔拿着剑,英姿飒爽站在面前,怒从心起,顺势便要拔剑相向。等她手到了腰间,才记起今天来参加宴会,根本没佩剑。顺手,却摸到一件物事,顺手朝周英脸上砸过去。
周英被袭击,心下一惊,却见那东西飞的并不快,一把接过才发现,是个香囊。
“嗯。好香。”周英接过香囊,在鼻间闻了闻,好像登徒子一样笑道,“汝送小王定情物,可惜君心已属他人,不能接受小姐好意。不过,谢小姐你,以香囊相赠,小王必当铭记于心。”
雨蝶心中怒极,若不是众目睽睽,她非上前把这可恶的脸撕碎不可。气的咬牙切齿却无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