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张信看起来有些危险。
“我知道你不会说。”他低头微微靠近,迎着叶辛未的右耳,轻声补充。
如同在湖边一幕的重演,温软的气息拂过耳尖,她双手被扣,皱紧了眉,却不似那夜一般慌张,迅速将脸转去一旁,避开张信的气息。
张信硬生生地将叶辛未的脸掰了回来。
“看着我。”
他心里有莫大的怨气,为叶辛未不声不响地离了那处庭院,与顾涯一道远去的事情。倒不说他那时是如何为叶辛未的安危牵挂,见她站在竹架下那般毫无抵挡之力的摸样,他的心都快要跳了出来。
可随后两人竟一齐消失。
是顾涯将叶辛未掳去?
还是两人根本就是趁乱走了?
而今见叶辛未毫发无伤地从后院归来,便是用脚趾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且不说叶辛未这块豆腐他几次三番入不了口,何以顾涯与她一见面,就能把叶辛未给拐跑了!?
亏自己竟还傻兮兮地在院中一片废墟中寻她许久!这小妮子到底有没有心肝,知不知道好歹?
“……”
张信心中如有千万马驹呼啸而过,霎时间无数念头浮上来。叶辛未明显不愿受他胁迫,双手紧紧掐在张信的手上,要挣脱他的控制。
“你放手。”
“……”
张信的脸彻底黑下来,他松开扣着叶辛未的手,轻声道,“好,我放手。”
如此说着,张信的手果然松了下来,叶辛未随即后退一步,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张信扬手便封住辛未的膻中与哑穴。
叶辛未立时感到上身一阵酸麻之感,双臂亦不能动弹,随即下颚被张信一指挑起。
张信的脸随之逼近,叶辛未双目含火,恶狠狠地瞪着他。张信随之而笑,食指与中指轻轻夹起辛未的脸颊,轻声道,“看样子我得收回一句话,我和那些纨绔子弟,也没什么不同嘛。”
张信握着叶辛未的脸,默默地站在她面前。
穴都点了,接下来总该做点什么吧。
……做点,什么呢?
张信眼含深意,缓缓靠过来。
叶辛未的眉毛皱成一个川字,干脆紧紧闭上了眼睛,大有一种就义的慨然。
——有本事你就点我一辈子,不然等我松了穴道,咱们走着瞧!
然而过了许久,也没有动静。
她又重新睁开了了眼睛,张信已不见了人影,叶辛未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小友不必担心。”
叶辛未倒是想抬头,只是身体不听使唤,她只能目视前方。看来乔既之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她如遇大赦,无奈哑穴被封,连话也说不出来。
“我看那位公子挺有闲情雅致,找你找了半天,又到这走廊上坐了一上午,一声不吭的,倒是很耐得住寂寞。”
叶辛未有些烦乱,乔既之一直在她头悠然说话,半点没有来助她一臂之力的意思。
听得叶辛未奋力张口想说些什么,乔既之喊了一声,“你再等等?要是他不回来,我就给你解个穴?”
——乔既之,你也给我记好了。
不多时,张信端着笔砚信步走来,见叶辛未两眼含怒却拿自己无可奈何,张信心里大为受用,只觉得连那日在湖边被叶辛未四箭吓出一身冷汗的仇也顺带给报了。
他一笑,蘸着墨在叶辛未脸上画起来。
叶辛未只觉得脸上痒丝丝的,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得任由张信在自己的脸上胡作非为。
画完最后一笔,张信往后退了一步,似是在端详自己的大作。叶辛未怒极,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传出咕噜咕噜的闷响,张信闻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哎,还漏了几笔。”
说罢便上前给叶辛未又添了几笔猫儿胡须。
“看辛未姑娘你如此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张某人就是铁石心肠,也早就化成水了。”张信上前捏了捏叶辛未的脸,目光温柔,忽然又换了一副口吻,低声道,“以后还是少和这承淮庄的少主接触,乖乖呆在顾煜青身边虽然无趣,但也胜过涉险。”
叶辛未眉头深锁,若是眼神能杀人,张信此刻早就成了筛子。
“穴位过会儿就自己解开了,你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吧。我先回了,免得一会儿被你追杀回去。”张信轻轻摸了摸叶辛未的头发,像给一只发怒的猫儿顺毛。
张信微微皱了眉……仅仅这样,他感到还不够……
他右手抬起叶辛未的下巴,拇指轻抚眼前人的浅红色双唇,脸上浮出些许微笑,先前的怨气已消。
“……嗯,走了。”他望着叶辛未,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旋即转身离去。
张信走后,叶辛未便听见身侧传来了脚步声。
乔既之半蹲下来打量叶辛未的脸,笑成一团。
叶辛未的脸气成了青紫色。
乔既之笑得够了,便伸手给叶辛未解穴,穴位刚解开,辛未便一个踉跄向前栽去,被乔既之稳稳接住。
“小友站稳,站稳。”
叶辛未猛地推开乔既之,向着方才张信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喂!你站住!”乔既之喊住她,叶辛未停下脚步,狐疑地回头。
乔既之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叶辛未注意一下脸上的墨痕,叶辛未攥紧了拳头,这才胡乱地用衣袖去擦脸,方才张信用心画的几只小乌龟顿时成了黑煤球。
“……不用你管!”叶辛未冲着乔既之吼道,连着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快步跑开了。
身后乔既之双手抱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现在知道学一门近身术来防身有多重要了吧?
这一日临走前,辛未拿了一块方帕把脸给蒙了起来,骑着马随众人回府。顾煜青问她怎么成了这样,她咬牙道,和承淮庄里的下人们玩骰子,输了画小人,她愿赌服输。
顾煜青没有多疑,听罢解释便笑了起来。在一旁驾马而行的张信一路淡淡微笑。
叶辛未几乎要以眼杀人,然而这一路,张信默默然骑着马儿走着道,一步也不曾回头。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摸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