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后,当任小茴再次回忆起那天在酒店房间里,司徒格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还是会忍不住偷笑起来,若是没人,还能仰头狂笑。
天空像是被浸在蓝色的染缸里,太阳光也落了满满一缸,风的脚步更是放慢了几拍,良久才送来几片白云。
任小茴和齐名并排坐在医院草坪边的长椅上晒太阳。
任小茴说两家正在商讨结婚的事情,司徒格的老妈非要找一大师给他俩算算八字然后再算个黄道吉日。
任小茴还说这都什么年代了,结婚讲究的是两情相悦,干那些臭道士什么事!
她七七八八里里外外说了一大堆,最后还是苦着张脸,无奈的说,哎,没办法,以后就是我婆婆了,现在不依着她,保不准以后会对我怎么样呢。
最后释怀一笑,又说,算就算吧,算来算去,反正是要跟司徒格结婚的。
齐名看着任小茴一脸小甜蜜的样子很是厌恶,冷不丁的丢了一句,春天还没到呢就发春了!
任小茴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他的肩上,没好气的说,什么啊,你懂不懂什么叫回味,回味,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然后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说,像你这样不懂浪漫的人活该这么大岁数还讨不到老婆。最后又恨铁不成钢,苦苦教育道,你说你写了那么多小说,制造过那么多浪漫而传奇的爱情故事,自己怎么就没一点儿长进呢!
齐名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恼羞成怒,反而更平静了,深深吐了一口气,充满悲伤,我想去看看苏静。
他不喜欢听她一天到晚左一个司徒格右一个司徒格,所有的谈话不管从哪里开始,最后都能绕到那个男人身上,这让他感到很不痛快。
听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脸痴迷的讲述她与另一个男人的情情爱爱,你想有多难受就能有多难受,这样的一种难受与其让自己一人承受,不如也分出一部分给她。
在这方面,齐名从来都不小气。
任小茴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内疚万分,小心翼翼的看着齐名坚如磐石的脸,轻声说,我陪你去。
此时的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大意,只顾着沉浸在司徒格温暖的怀抱里,却将朋友抛在脑后。她本不是这样的人,却做出了这样的事。
她,也很难过。为苏静和齐名,更为自己。
吃过午饭之后,任小茴搀着杵着拐的齐名来到了墓地。
一排排石碑错落有致的向前延伸,外围一排排四季常青树在光照的作用下泛起暖暖的光,最终都送给了常年睡在墓地里的人。
这样的地方,尽管长年累月都被片片墨绿包围着,却依旧感受不到生命的存在,刺骨的寒意令人心头一沉,脚步也自然放慢了些许。
任小茴将一束红艳的玫瑰放到墓碑前,如火的生命力却也不及照片上苏静温静的笑容。
她好像从未离开过,生命一直都在。
齐名放下拐,慢慢坐到墓碑的旁边,目光无神的看着前方,淡淡的说,任小茴要结婚了,不知道你高不高兴。
任小茴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悲痛,想起了苏静生前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如今并没有一一听从,就连要结婚了司徒格也没有说爱自己。
如果任小茴是一条山间小溪,那么司徒格无疑就是一片汪洋大海,小溪一直渴望能有那么一天与仰慕已久的大海融汇,却在汇入的时候只顾着激动兴奋的扑入怀中,忘了大海那么大,如何才能成为唯一又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啊。
也只有在苏静面前,任小茴才认清楚自己与司徒格的关系,只是这种清楚过后再次遇到司徒格又将片刻遗忘。
“我既高兴又不高兴。”齐名嘴角微微抽搐着,这并不是他的原话,他要说的是他不高兴,但是他不能这样说,只好只说一半,“我高兴她这么大岁数终于熬到要嫁人的日子了,我不高兴她连对方的情况都没有搞清楚就一心想要嫁过去。你知道的,她这个人就是一根筋,以后要是吃了亏,你会不会怪我当初怎么就不知道拉她一把。”
任小茴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鼻子酸酸的,她微低着头,只要一眨眼,泪水就会落到地上。
“其实我不介意照顾她这种人一辈子,反正我自由自在惯了,而你也弃我而去。”齐名苦涩的笑了声,“今生恐怕是找不到意中人了,所以照顾我自己的同时也照顾她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人生短暂,再过几年我们都老了,希望到那时来找你还能认出我那张老脸。”
任小茴呜咽的哭了起来,她觉得齐名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如果相亲那天来的不是司徒格,她可以像往常一样对齐名吐槽,然后继续紧着肚皮看书店。齐名说他可以照顾自己,当然自己也可以照顾他,虽然自己有时候确实是少了一根筋,但不见得齐名就多了几根。
薄暮时分,晚霞在西边的天际如撒黄金,略带血色的金黄落在那一束玫瑰花上,折射到墓碑那张温静的脸上才四下散开。
任小茴扶起两腿已经发麻的齐名,在那温静双眼的目送下,搀着他走出墓地。
回到医院之后已经傍晚,将齐名扶到床上躺下之后任小茴坐在床边,两人的心绪似乎还沉在墓地里没有回来。
齐名借书来打发时间的流逝,而任小茴一直低着头。
但是他根本没在看书,目光时不时落在任小茴的头上,虽看不到她的脸,却也能猜到几分。
“你回去吧,时候不早了。”齐名平静的说。
任小茴这才抬起头,眼里一抹微红,缓缓道,我再陪陪你。
齐名心头一软,面对这样的任小茴,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卑鄙又恶劣,白天在苏静面前说的那番话似乎彻底中伤了她。
“不用了。”齐名的笑容总是露了点暖意,“他打了那么多电话,你还是给他回一个吧,要不然得着急了。”
“没事。”任小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他知道我来看你了,不要紧。”
齐名赶紧用书挡着自己的脸,不再说话,假装继续看书。
他确实是想奚落任小茴一番,将她那所谓的爱情幻想彻底打破,可是如今看来是自己做得太过头了,他不应该这样对她,毕竟她只是个孩子。
“齐名。”任小茴的声音响起,空荡荡的感觉,“我,真的,很草率吗?对于,这次,结婚。”
“任小茴,你过来。”齐名放下书笑着对她说。
“啊?”任小茴不明所以。
“过来。”齐名的笑很柔。
任小茴愣愣的走到床边,齐名朝床边拍了拍说,坐。
任小茴鬼使神差的坐了上去,却不料被齐名抱住。她刚准备挣扎大叫一句干嘛,却听他在耳边轻声说,心跳有没有加速?
任小茴猛地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脸被气得鼓鼓的。
“你要死啊!干嘛这样!”任小茴又气又恼。
但齐名并不气更不恼,反而笑了出来,问道,你跟他拥抱的时候有没有心跳加速?要是像对我这样的话,我看还是算了。
任小茴的大圆脸顿时漫上一层红晕,她想起跟司徒格那些暧昧的行为动作,到现在的小心肝儿还会扑通扑通跳呢。
“不是啊。”任小茴愣愣的捂住自己的胸口说,“我现在想起来都会心跳。”
齐名刚才的那一声轻笑僵硬在脸上,他听见任小茴用弱弱的声音问他,你说,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