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主任的话钻进耳朵:“因为一些原因临时调动,从今天起,你们班的这堂课就由梁老师来上。大家欢迎。”
下面的掌声格外热烈。大概这位老师比起之前年过花甲的教授更吸引学生,尤其是女生。
他上前把手中合上的纸扇一挥,止住掌声说:“大家好,在下梁静修,请多关照。”他的声音不大,但笑容亲切,引起台下更大的议论声。
“他是梁静修?不可能吧……他怎么回来明川教书了?”
“真是梁静修吗?……好儒雅的人啊!”
女生们兴奋地交换着意见。
儒雅?泉扑哧一下笑出来,眼睛看向讲台上的人。穿得那么复古,一把纸扇不离手,应该是怪异吧?虽然年纪轻轻大家却都很尊崇。
“下面先来点名,认识一下诸位。”他放下扇子,拿起本子念起来。……教室里回应的声音此起彼伏。
“商泉!”到自己了,泉提高了声音应了一声,视线毫不退缩地对上去。
他放下本子看着她,点点头说:“很好,很好”,眼中的笑意更深更浓。
果然,这个人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泉心下沉吟,那么昨天就是有意跟踪了。之前的那些事情有多少跟这个人有关?要不要当面去问他呢?
这么想着,梁静修已经开始上课了。渐渐商泉发现他的知识相当博学,思路活跃,枯燥的理论课被他讲得舌灿莲花,活色生香。不知不觉自己也沉浸其中。直到铃响,他合上扇子,戛然而止,微笑说:“下节再续。”
热烈的掌声响起来,一群女生拿着本子涌上讲台。泉怔怔地看着讲台上那个被包围的人,心里踌躇一阵,还是先离开教室再说吧。
泉一个人抱着书在路上走着,突然听见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喊她:“商泉。”
她回头,惊讶地看着来人说:“梁老师。”
梁静修把扇柄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敲着,笑着走过来:“你跑得挺快的。”
“老师有什么事吗?”
“叫老师多生疏啊,我只比你大几岁。”梁静修把折扇轻轻打在泉的肩头,倾下腰戏谑地笑着说:“叫哥哥吧。”
泉把扇子用手格开退后一步说,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开玩笑的,就是看见你了,一起走着聊聊。”他看着眼神警惕的泉,接着解释说:“感觉你的名字很好,商是星宿,泉是活水,繁星春水,都是美景。”
“老师知道这个名字应该不是在今天吧?”泉的反应很冷静。
“哦?”梁静修把纸扇放在唇边,突然对面前的女孩更有兴趣。
“昨天老师是在当我们道具间的时候进来的吧,先躲在其他的房间里,在我发现之后应该是去了前台,因为前门紧锁,一般人是不会去死路,所以在门口的男生没有看到任何人,我也可能把它当作是错觉。”
“然后呢?”梁静修依然笑着问,似乎并不急于否认。
“然后只要在我走后找到合适的时机就可以出来。我没有搜索前台因为这样说不定正面遇上会有危险,更好的做法就是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等你出现。因为……”
“因为我是不可能飞出来的……呵呵呵”梁静修接上了泉的话:“你讲的故事真有意思。”
“似乎你并不很熟悉我的样貌,刚刚点名是为了确认吧。你跟踪的原因不是自己,而是别人,所以我的名字,自然有人告诉过你。”泉冷冷地注视着他。
梁静修的笑容收敛,静静地看着她。
风把一片树叶吹落在他们之间,让泉想起了第一张纸牌的出现也是这样下落的姿势。
“他说的没错,你很聪明。”片刻之后他的脸上泛起是一种懒洋洋的笑容,眼中不再凛冽,把纸扇用手指捏着背起手,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擦过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虽然很轻,泉还是听得很清楚。那是一句和他的笑容格格不入的话。
他说的是——“可惜冬之将至,云寒风朔,星沉水涸。”
泉看着他远走,上面是寒日铅色的天空,浸在水中一般潮湿,一只孤雁仓皇飞过,鸣叫声撕开一道道透明的伤口,渐次褪远。
这个学期已经过半,而冬天,真的已经来了。
今天小菲请假,让泉去代晚班。也许是天气寒冷,又兼雨下不停,来咖啡店的顾客寥寥,偌大的店里只有泉一个人。
无人的时候,她打扫完店里的卫生,坐下来在咖啡店靠窗的座位上凝视着冻雨潇潇。她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句很轻但却寒彻入骨的话“云寒风朔,星沉水涸”。
梁静修说她的名字是繁星春水,却又说“星沉水涸”,是什么意思?善意的警告还是恫吓?从他文质彬彬的外表和气质来看,很难把他和后者联系在一起,可是这人来历不明用意不明,而且他背后的指使者那个“他”又是谁呢?
一阵带着寒意的凉风掠过,一个人在她对面坐下。她吃了一惊,抬头去看,却是顾知若,看上去眉头紧锁,心事缠身的样子。
他只坐下,却不和以前一样与她攀谈,也抱着手看雨。
“请用吧。”顾知若从恍神的状态里醒觉,看到商泉在他面前放下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她似乎看出他的情绪不佳,善意地加了一句说:“暖暖身子。”
“唔。”顾知若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却发现商泉并不急于离去,而是仍旧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来,倒像是有意在等着他,他讶然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顾……呃,抱歉,还是叫你顾总吧。”泉第一次称呼他,有些迟疑,赧然地对他笑了一笑,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哦?”顾知若来了兴趣。看来陆晗有一句还是对的,虽然那是个让他窘迫的笑话但却很容易让人觉得亲近。而窗外夜色下的冻雨在灯光映照下如同无数银色针芒,惘然而落,店中两人又各自心事满腹,此种场景,也许会让人产生一种相知相怜的错觉,这大概就是她主动问询的原因罢。
“问之前我们定个规则好不好。我的问题希望你尽量回答,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但不能是之前问过的那两个。”她直视着他。
“你问吧。”顾知若知道她目前也没法正面回答他的那两个问题,却对她的问题好奇。
“你觉得延立秋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泉把盘桓在心头许久的问题抛了出来。
顾知若眯起眼睛,像一只狐狸般浅笑。他明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她对着自己这样一个陌生的人都忍不住来问这个问题,只能说明一点:她现在对延立秋有很深的疑虑。
他不能直接反问她为什么这么问的缘由,这样牵扯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得不到回答的。于是他避开问题,调侃她:“你对他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