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他咬着牙说,脸色在对视中渐渐回复阴沉,“好,我知道了。”
他重重擦过泉的身边走过去,尽管风依旧很大,失神的泉还是听清了那句咬牙切齿的话:“你会后悔的。”
延夏河的身影转眼就被黑洞洞的门口吞噬了。泉看着那个有些怆然的背影,心里一片空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白天的时候不是一切还好好的吗?他这家伙不是还说要送我一份意外的礼物吗?
还有什么比现在更意外的吗?
杨汐从后面走到她面前抱住她,轻轻地在耳边说:“谢谢你。留在我身边。”泉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任由他抱着,两只手无力地垂落在两边,一只手捏着杨汐的画卷,一只手还燃烧着延夏河的温度。
接下来的几天里,延夏河的态度时刻提醒着泉那个晚上的事真实地发生过。延立秋感受到这样一种两人之间突然变质的空气,却也无法问出什么,因为两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缄默。
“你们的演出准备得怎么样?”在压抑的饭桌上,他试图挑起话题。
“差不多吧。”延夏河懒洋洋地说。他伸筷子到盘子里,随口说起:“新生表演都请家长过去看的,妈不在,你去吗?”
我?延立秋看了一眼泉,按道理说他是应该去的,只是,他的眼前又浮现那个笑容,那个人还在明川吗?他沉吟了一下说:“我去。小泉的演出怎么能错过呢?”
泉回应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新生的演出总是格外受人期待的,而且因为崭新的内容预告也制造了足够的噱头,所以真正演出那天,果然如石晓峰所料,座无虚席。开演以前,学生以及家长的呼应在舞台上下此起彼伏。
悠悠。一位妇人站在舞台下面的边缘,对许悠悠亲切地招手。
妈妈。许悠悠欢叫一声,摘掉头上的尖筒状头饰跑过去。两个人热闹地说着话。
泉看到延立秋从观众席后方的阴影位置向这边走过来。她冲着他挥了挥手。
延立秋走到台下,微笑着说:“要加油哦。”接着提高了声音对稍远一点地方站着的延夏河说:“夏河,你也认真点。”
无精打采的延夏河也振作一些精神起来,冲他摆手示意。
接着,延立秋转身到一半,就遇上了许妈妈的眼光。看到这一幕的泉想起许悠悠曾说过她的妈妈恨延立秋,她明确地用了恨这个字而不是其他。泉从她的角度看不清两个人的眼神,只是心里有一种奇怪的矛盾感觉,这两个人明明很近,却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许悠悠有些惊恐的眼睛紧张地注视着。那个女人的眼里,一定是深深的怨恨吧,片刻之后,泉只看见,延立秋对视的目光似乎松懈下来,他微微点头,这是一个拘谨的表示礼貌的问候,然后他转身走去了观众席中的位置。
泉从心里松了一口气,就听见石晓峰在那里大声说:“大家都退回后台吧,各位,相信自己,你们的演出是最棒的!”大家响应了导演的鼓励之后就退下去了。泉觉得心口有些压抑起来,杨汐了解地拍拍她的肩膀给她一个微笑说:“别紧张,没问题的。”泉点点头,随着他向后台走去,却瞥见了延夏河的背影。
不要想其他的事,专心演出吧。泉对自己说。
演出之前,会有领导上台简短地发言。延立秋耐心地等待着。在他以为主持人就要宣布开始的时候,主持人却神情有些激动地说了一番话:“众所周知,我校的话剧社有着悠久的历史,历届的话剧社都有不少的优秀作品,更是锻炼出许多杰出的人才。午夜之后,初生的兰花绽放蓓蕾,相信将来有更多的胜景为我们呈现。这样一个承上启下的夜晚,我们荣幸得请到了原午夜的社长,孙朔学长!来为我们新生加油打气,大家欢迎!”
掌声热烈,反射到延立秋的耳朵里是一片轰轰的声音。那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打转,他很奇怪自己居然还可以保持镇定。
那个人已经走上了舞台。主持人还在那里添油加醋地说着:“孙朔学长不仅是午夜的社长,医学院的高材生,董韵声教授的得意助手,更是菁英纸牌的获得者之一!”
听到纸牌两个字的延立秋手颤抖了一下,董韵声?他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名字,他什么时候回到明川的?以他的才能,做董韵声的助手岂不是太可惜。无意识中,他起了一丝惜才之意。
孙朔在掌声中谦逊地鞠躬,引起了更大的反响。
延立秋闭上了眼睛,让黑暗降临下来,从上次见到孙朔的那一刻起,他就有预感,他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他怎么会在明川?”旁边有人坐下倒吸一口气,诧异地说。
延立秋感觉到有些清风吹拂过来,他睁开眼睛,看着纸扇摇摇的梁静修勉强笑笑说:“你来得可真慢啊。”
“不是有你留了位子给我吗?”梁静修收起扇子敲敲自己的手看着台上说:“你说待会我妹妹从舞台上看见我们两个坐在一起会怎么想?”
“以她的聪明,想想就不会惊讶,说不定早知道了。”
“嘿嘿。也是。不然的话她也不会送给我一只大布偶龟,静女其娈,贻我布龟,大概是说我像乌龟一样跟着她吧。我妹妹她真是可爱的形容啊。”梁静修又摇晃脑袋起来。
延立秋扑哧笑出声来,稍后敏感地说:“等等,什么叫你妹妹?”
“你不敢叫还不准我叫?”梁静修斜着眼睛看他。
“不是不敢,是不能叫,不配叫。”延立秋看着前方说。
“你啊……”梁静修叹息了一声,看着舞台上的那个人沉默下来。
舞台的幕布已经徐徐拉开了。欢乐的钢琴声起,呈现的是公主华丽的生日宴会。一切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舞台新颖的剧情很精彩,表演也很到位,可是延立秋却完全看不进去,在演出到中途的时候,心绪烦乱的他站起身来,对梁静修说:“我出去抽根烟,这里太闷了。”
梁静修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心里也觉得倍加沉重。延立秋并没有抽烟的习惯,梁静修看到他抽烟的样子只有两次,一次是在唯一做错的那件事之后,一次是在后来出事的那个大雨的晚上。他看到满地的烟头和一张憔悴哀伤的脸,看到他的眼睛时,梁静修就在心里发誓,即使让他拿拥有的来交换,也再不要让眼前这个人找到抽烟的理由。
掌声的纷乱中,梁静修心里沉寂,他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